“小厘。”
连厘抬睫,看清是谁,神情愕然。
不只是她,就连两步外的段施清和好友也是一怔。
靳言庭居然走向了连厘!
靳言庭打量连厘,眼神微泛:“不记得去后院的路?”
连厘考驾驶证考了几回,靳言庭以为她方向感不好,是个轻度路痴。
“记得的。”连厘示意手里的香槟杯,“我放这个再去。”
靳言庭轻抬手指,远处一直在观察靳言庭的需求侍应生见状,立即走过来。
靳言庭伸手把连厘的香槟杯取走,放在酒盘上,说:“还有其他吗?”
“没了。”
连厘望了眼周围蠢蠢欲动想跟靳言庭聊天的人,转回视线,看向靳言庭:“那我先去后院了。”
靳言庭轻颔了下首。
连厘离开大厅前,回了下头,看到生生灯火里,有位腰如软缎,眉眼柔媚的美女,在跟人说话,一脸眉飞色舞的浮滑样。
……大概是个精明的女人。
美女还是那位美女,她对面的男人却不是靳识越了。
连厘不以为意,踩着白玉台阶,穿过花园,走到梅老休息的厢房。
外厢房里坐着数名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他们原本正在热络闲聊,瞧见连厘进来,静了片刻。
“厘妹!”钟扬不是梅老的学生,但钟父是梅老的学生,他随同父亲过来参宴。
钟扬兴奋站起来,“你来看梅老吗?”
连厘一身毛衣搭配A字裙,头发整齐盘起,用簪子固定住。衣着不算华丽,简洁大方,但那簪子……帝王绿的翡翠簪子。
不知该说她寒酸,还是该说她奢靡。
不过简单归简单,这身行头既让她像邻家女孩一样亲切随和,又让别人明白,她不是寻常人。
帝王绿的翡翠手镯本就不多见,簪子那就更稀有了。
连厘也笑着打招呼:“钟扬哥。我来看梅爷爷。”
“看梅老啊,那快去吧。”钟扬说。
连厘:“嗯。”
有人看着她的背影问:“梅爷爷,她是梅老的孙女吗?没听说梅老还有孙女啊?”
连厘没听到答案,她抬手敲了三门,听到里面传来‘进’的声音,才推门进去。
说‘进’的人是京北大学数学科学学院院长陆徽尔。
京大数学系被誉为‘疯人院’,牛人扎堆,天才云集。而陆徽尔教授是数学领域国际最高奖项菲尔兹奖的获得者,是第一位获得该荣誉的女数学家。
连厘走进去,恭敬有礼地称呼:“梅爷爷,陆老师。”
陆徽尔更喜欢学生们称呼她为老师,而不是院长或教授。
“小厘来了。”梅老坐在梨花木椅上,抬眼看她。
偌大的屋子里各处零星坐着、站着三五人,均是气场强大,不怒自威,常年出现在重大新闻上的人。
连厘隐约能把他们的名字和脸对上,但没有一一叫出来,而是朝他们微微弯了弯腰。
……被他们看挺可怕的。
梅老寿宴办得低调,就代表那些人要神秘出行,减少随从特警,意味着安全系数降低。
怪不得那群公子哥不在外面玩,跑到这里围着,原来是化身特警暗自守护。
陆徽尔将一把剪刀递给连厘,慈眉善目道:“小厘来得正好,来陪老师一块拆礼。”
连厘接过:“好。”
送礼的人和收礼的人都身份敏感,故而那些礼物基本是笔墨纸砚、书籍、书画作品。
连厘拆开长方形锦盒,从里面抽出轴子,又是一个书法作品。
陆徽尔和她一人握一头,拉开宣纸,上面是一句诗:
“令公桃李满天正,何用堂前更种花。”
字迹遒劲有力,龙飞凤舞,一笔一划勾勒得恰到好处。
极张扬,又极漂亮。
陆徽尔目光流转在上面的字,少许,轻笑道:“小厘,拿去给梅老看看。”
前面也有类似的书法作品,但陆徽尔都没叫她拿去给梅老看,这个有什么特别吗?
诗句的意思是说梅老桃李满天下,不用在堂前种树……赞扬老师,很正常。
除了字好看到有攻击性,连厘没瞧出其他特色。
书法摊开在桌面上,梅老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开怀笑骂道:“这个臭小子,拔了我几棵树,还敢义正言辞写‘何用堂前更种花’!”
陆徽尔在旁道:“阿越是您教过的学生里,年纪最小的,也是最会哄您开心的。”
梅老哼了声:“这小子净会先斩后奏,先抑后扬。”
先拔了他院子的桃花树,后送训练好的鹦鹉给他。
陆徽尔淡淡一笑。
梅老不是谁的礼物都收,要拆的礼盒并不多。
拆得差不多,陆徽尔扶着梅老去大厅。
今晚的寿宴,不是那些公子哥能肆意玩耍的场所,面对位高权重的长辈,他们要扮演良好教养的模样。
连厘看着靳言庭与年长者、同龄者推杯换盏,片刻,她从大厅侧门绕出来透风。
有几位无聊的公子哥在旁边的亭子上闲聊。
“靳总真是好艳福,家里面有段家那位大小姐,外面有年轻大美女。”
“你说大公子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是他在外面养的金丝雀?”
“不然还能是什么,年纪小的姑娘阅历浅,三观都没完全形成。只要有权有势有阅历的男人施一丁点恩,她就会死心塌地。妹妹好哇,白天干妹妹,晚上干妹妹~”
越说越露骨,字里行间透着一种糜烂的气息。
连厘嫌恶远离,沿着青石板路往中心走。
庭院的中心是一片湖,四周花木扶疏,杨柳在晚风猗猗轻荡。
京城秋冬干燥,连厘站在湖边,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
寒冷中有一点草木香,一点……烟草味?
石灯散着暖黄色的光,照亮了低矮石栏摆着的一溜儿花盘,也照亮了一道暗色身影。
靳识越孤零零地坐在藤椅上,姿态是松懒的,眉眼是冷淡的,好似对世间万物没有过多感知,只剩下厌烦。
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夹着一根烟,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一,薄雾缭绕,烟灰摇摇欲坠。
烟草味淡淡弥漫,夹着冷风钻进鼻子里,连厘呛了下。
“咳。”
很轻很轻的一声。
但男人还是发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