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围人都在忙活,她又凑近了一点,“你倒是聪明,知道你的身份高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雪茹姐姐和世庭哥哥对你多好啊。”
“尤其是雪茹,明年就及笄了,该谈婚论嫁了,若是你母亲还在,作为嫡母,自当要为她背上一份嫁妆,好风光出嫁。”
“如今,你把钱全部都捐出去了,可有为她想过?”
沈氏是惯会拿捏惹人心的,说的字字句句皆有道理,可是梁婉卿已经早早的就有了规划,母亲的嫁妆,但是只要在还留在将军府一日,就会有变故。
自已还小,根本护不住,不如用嫁妆换一个好名声。
至于钱,对于她这个重生之人来说,挣钱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香料铺子开起来,不出一年,便可以为阿姐攒起十里红妆。
看梁婉卿沉思,沈氏以为自已的话起了作用,心里嗤笑,一个六岁的孩子罢了,难不成还拿捏不了?
她继续说,“还有你哥哥,读书科考哪样不花钱,你爹虽然官居三品,但是俸禄有限,日后若是能高中,仕途上也少不了打点,这都是钱啊。”
看她说的眉飞色舞,梁婉卿懵懂的抬头,“可是,二婶,星儿已经答应了捐出九成嫁妆,只留下铺子,现在又能怎么办呢?”
“那好办啊,你就直接去跟黄大人说,想留一半下来,剩下的就不搬了,留作以后当自已的嫁妆。”
“你只说捐献,并未说数额,想必黄大人看在跟你父亲同朝为官的份上,也不会跟你这个小女娘计较的。”
沈氏以为自已的劝说有了效果,脸色都神采了几分。
就在她胜券在握的时候,梁婉卿忽然朝着人群处大喊一声,“黄伯伯,我二婶说,不搬了,要留下一半嫁妆。”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皆聚了过来。
沈氏连忙低声说,“星儿,不是我说的,是说你自已不想捐了,快,重新跟黄大人说。”
可是梁婉卿一个脸色都没有给她,蹦跶跶的跑到黄品贤面前,把话又复述了一遍。
黄品贤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梁昊阳,“梁将军,这是你弟妹吧?看来你除了会打仗,家事是一团糊涂账啊。”
“我乃陛下亲自下旨过来清点先夫人嫁妆,你家弟妹唆使孩子叫停清点,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被同僚嘲讽的梁昊阳,脸上无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被沈氏这么一闹,搞得似乎是梁家不情不愿似的。
板着脸对着梁光耀说,“还不把你媳妇拉走,丢人现眼!”
沈氏张了张嘴,还准备解释两句,却被梁光耀直接拉着往自已院子走。
“你拉着我干嘛,那个小丫头是故意的,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城府,长大了还得了,我非要找她说清楚。”
刚刚知道自已好不容易从母亲那哄来的铺子没了,现在又被大哥和户部侍郎训斥,梁光耀烦躁的停下了脚步,怒其不争的看着自家媳妇,“你是不是傻,这些年你与母亲用了大嫂多少嫁妆,心里有数吗?”
“如今户部的人下来清点嫁妆,若是对不上号,你可想过后果是什么?我早就想走了,可是母亲不让,如今大哥把我们轰走,正好躲了岂不快哉?”
这个梁光耀,平日里不成样子,关键时候还是有点脑子的,沈氏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还是夫君想的周到,那库房的钥匙一直在母亲手中,就算是少了,也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躲一躲,大伯总不会逼着亲生母亲给朝廷写欠条吧,熬过今晚,大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夫妇俩一合计,索性直接房门一关,什么也不管了。
……
从清晨开始,五六十人搬库房,十几个文书记录清点,一直忙到下午才将六个库房全部搬空了。
户部一个文书,双手捧着厚厚的一沓记录,恭敬的摆在黄品贤面前,“大人,梁夫人的嫁妆全部清点完毕,嫁妆单子估价四百万两,实际上却只清点出三百万两价值的嫁妆,敢问大人,如何上报?”
梁婉卿昨日说的是捐出嫁妆的九成,意思其实就是留下价值几万两的铺子,剩下得全部上交,所以李辰风上奏的时候,也是如实禀告。
可是,这一百万的缺口出来了,拿什么补?
梁昊阳听到这番话,直接站了出来,“不可能,韵如的嫁妆自抬进来库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平日虽然也有补贴,但都是小钱,怎会少了百万两这么多?会不会是算错了?”
负责记录的文书听到这话可都不可以了,纷纷上前,准备一笔一笔对给他看。
“梁将军,单子上记录了,赤金手钏十对,可是库房里只剩一对。”
“还有,半人高的和田白玉观音像,也未曾出现在库房……”
“还有……”
叽里咕噜的,吵得梁昊阳头疼,好在李辰风走过来打圆场,“梁将军,你常年征战在外,是不是府上有了家贼?”
“亦或是,被其他人挪用去了……”
经过昨日崔氏上京兆府闹得那一场,他也知道了将军府是什么样的光景了,只能点到即止的提醒。
想到这,梁昊阳猛地扒开人群,寻找到了崔氏的身影,此时她正故作镇定的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
“母亲,韵如的嫁妆,是不是你动的?”
崔氏缓缓睁开眼,不屑一顾,“瞧我养的好儿子,家中丢了东西,竟然怀疑到自已母亲身上?”
“当年你媳妇进门的时候,我可没有清点,说不定那时候她为了撑场面,故意虚报也未可知。”
淡淡的解释,神色冷静,但是满手心的汗,却将她内心的慌张出卖了。
但是此时的梁昊阳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气愤的说,“好,儿子不跟你争论是否嫁妆单子是否有问题,但是刚刚户部文书说的半人高的玉观音像,当日韵如进门的时候,全程抬着,京城的百姓都是看到的。”
“为何会不见了?”
他虽然不懂玉石文玩,但是那观音像用料考究,工艺复杂,当时自已看到也惊讶了许久,按照当时的价值,约莫也有几十万两。
崔氏眼皮子抬都没抬,“我不记得了,许是被贼人偷了去吧,我要那东西作甚?”
“更何况,你的好女儿将她娘留下的嫁妆尽数捐出,少一件两件,陛下还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就当是嫁妆单子记录有误不就行了。”
她从昨天回来,便开始想法子,最终想到了这么个不要脸皮的办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可以选,她恨不得昨夜就找人多拿点出去藏着,只是如今闹大,不好再动手。
另外之前拿走的,她反正觉得,都说了是捐赠了,给出了那么多,恐怕要抵得上大晟一年的税收了,皇家也不会不近人情,让史官诟病。
李辰风开口打圆场,“时间久远,婉卿的心意在这里,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回头我上书说明缘由,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听到这话,崔氏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那尊玉观音像,早就被她送给小女儿梁秋霜作为陪嫁了,当时她婆家欢喜的不行,还特意建了佛堂供奉。
她是万万想不到会有这一天,被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摆了一道。
明知道自已年纪小,保不住财产,选了一个两败俱伤的方式,此时看梁婉卿的眼神,已经充满着怨毒。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黄大人和李大人不愿让梁昊阳为难,也打算糊弄了事,却没想到,身后传来脆如银铃的声音。
梁婉卿一脸正色,“不如带人去看看府上别的地方吧,许是二婶借用了我母亲的嫁妆忘了还。”
“星儿既然决定,将母亲的嫁妆全部捐出去赈灾,那就没有遗漏的道理,将军府的人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