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了丁姑姑,云莺转身就准备回县衙去。
二爷却突然开口问,“你去哪里?”
这话惹得云莺想翻白眼,她一个管事丫鬟,她能去哪里,她还不是要回后院。
云莺就说:“奴婢回去理事,眼瞅着要过年了,杂事多了起来。奴婢现在就开始做,到时候不至于慌了手脚。”
又说:“二爷,既然到了云归县,咱们也入乡随俗,按云归县的规矩过年怎么样?”
二爷很不走心的应了好,又说,“你是管事,你说了算。”
云莺:“……”二爷噎人真的有一手的。
云莺说:“二爷您可还有什么事儿,若没有奴婢就先回去了。”
“别回去了,我准备出去一趟,你随我去。”
云莺才想说,二爷您出去也是忙公事,我一个丫鬟跟着做什么,那不添乱么。
但二爷直接出口打断了她,“之前你当做生辰礼送我的手札,你说那手札出自一位流放的老大人之手,今天我们去寻那老大人。”
云莺当即怔住了,回过神后,她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二爷。
“可是,那老大人早已经离世了。”云莺勉强镇定说:“没错,老大人早就仙去了,这书是他孙子交给我的。说这是老大人生前最珍爱的东西。”
“仙去了?”二爷先是不信,随即恍然。看那手札破破烂烂,纸质发黄,线绳都断了。他先还以为,是那流放的老大人翻阅的次数过多,才导致书籍破损。却原来,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年代久远,后人对此手札也不重视,是以才让手札损坏至此。
二爷蹙眉:“不管老大人是否仙去,他既留下了手札,指不定还有别的物件留下,我们且过去一趟看一看。”
云莺不想去,云莺很亏心。
她之前给二爷说,这礼物是费尽心思为二爷寻来的,可若是见到老大人那孙子,此事说漏了陷,二爷保准饶不了她。
云莺磨磨蹭蹭不想上车,她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二爷如何看不出来。
恰此刻随云架着一辆非常低调的马车过来了,二爷也懒得在与她多费口舌,直接箍着她的腰,就将她送到了马车上。
云莺回过神后,摸了摸自己生疼的腰,忍不住蹙眉瞪二爷。
今天她的腰已经被二爷搂过两次了,头一次是瑞珠扑过来时,二爷为防她摔倒搂了一把,刚才又一下……
虽说这些搂抱,没有掺杂半分的狎昵暧昧在其中,但外人看了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做个管事,等攒够了银钱想办法赎身的,她可没委身给二爷的意思,以后这方面一定要注意了。
云莺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二爷陡然开口问她,“说吧,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儿?”
云莺当即顾不得想七想八了,她神情一凛,如临大敌,佯做纳罕的模样问二爷,“您说什么瞒着您?我有什么事儿可瞒您?”
二爷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摆出一副算账的姿势来。
“你那点心虚恨不能写在脸上,二爷我又不眼瞎,如何看不出来?说吧,你究竟对我扯了什么谎,又瞒了我什么事儿。”
云莺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二爷您别冤枉我。”
二爷睨她一眼,“难道你还等着我对你用刑?”
云莺不知道二爷脑子里的刑罚具体有哪些,但只听用刑她就头皮发麻,当下神色就犹豫起来。
二爷见状,愈发冷笑。
“还说没瞒我,趁二爷今天心情好,许是你说了我也不生气。不然,若是让我自己发现……”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云莺鼓着气,看了二爷一眼。二爷好整以暇,她却提心吊胆。云莺心里非常憋屈,可谁让她撒了那个谎呢?自作孽不可活喽。
云莺一狠心,就把自己做的事情说了。
二爷面上不动声色,直至云莺说完,他才高深莫测的问了一句,“还有呢?”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云莺郁闷,“我又不是经常出去,那能天天碰见这种好事儿。”
二爷轻嗤:“你倒是就碰上过一次这种事儿,结果你脑子机灵,直接就将那轻松得来的手札,当成是费尽心思替二爷寻来的贺礼。亏得二爷我还信了你的谎话,觉得你当真用了心。却原来,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这话可就说的重了,也有点侮辱人的嫌疑。奈何是云莺理亏在先,她还不能说出反驳的话。
但她脸上实在挂不住,心里又实在觉得委屈。
她当时会说这礼物是她特意寻来的,也是因为二爷追问到眼前,她不敢得罪二爷,就顺口说了。却那料到,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该她受的讥嘲冷遇虽迟但到。
云莺垂着首,不说话了。她眼圈微红,鼻子也有些酸,只努力忍住,不发出声音来,不让人看笑话。
二爷等了许久没等来云莺的反驳,当即就抬眸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他整个人都有些无措起来。
他也没说什么啊。
二爷开口唤,“云莺。”
云莺低低的嗯了声,声音如常,气音却有些短,仔细听,语气也过于冷淡。
回了这一声后,云莺就没动静了。
不,她轻轻动了一下,整个人面朝外侧了侧,距离二爷更远了些。
二爷见状,愈发沉默下来。
车厢中安静的掉针可闻,只有马车骨碌碌碾过枯草泥土的咯吱声,以及往来的车马人声轻轻作响。
外边的喧哗声也渐渐没有了,马车已经出了城。
随云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他像是没注意到马车内的动静,张口问云莺说:“云莺姑娘,出了城要往哪里走?”
云莺轻咳了咳嗓子,开口说:“我出来与你指路吧,那村子有些绕,从县城过去要拐好几个弯。”
话落音也不等随云拒绝,云莺也不看二爷的脸色,径直钻出了马车车厢,走到车辕另一侧坐下来,认真的给随云指起路来。
随云头皮发麻,如芒刺在背。
他迫不及待开口说:“姑娘告诉我那村落叫什么名字即可,这边的村落我随二爷都走过一遍。姑娘告诉我村名,我能直接找过去。”
又说,“今天晴朗,日头却不暖。姑娘穿的单薄,还是回车厢里去吧。免得冻的时间长了,再感染风寒烧热。”
云莺也觉得有凉风透骨而来,但她不想进去看二爷的冷脸。只别扭的说:“那村落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但我知道该怎么走,我就坐外边给你指路吧。”
云莺就这般固执的坐在车辕上,给随云指起路来。
初始她真的冻得瑟瑟发抖,但她咬紧牙关,不漏出丝毫异样。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风似乎也小了一些,倒是多了几分暖意,感觉就这般晒着也舒坦起来。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云莺之前来过一次的村子。
马车刚进了村子,村子里闲的乱逛的百姓就看了过来。
但他们并不敢凑近,生恐亵渎了贵人,只敢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其中倒是有几个农妇觉得云莺眼熟,很快认出她来。
他们便迫不及待的,跑到王守恒家门口喊叫起来,“守恒家的,快快出来迎接,你们家的贵人过来了。”
王守恒就是那日出门去请医的汉子,当日他儿媳妇难产,儿子吓得瘫倒在地,最后还是这当家的,跑到了县城请来了老大夫。
也多亏了云莺心善,让车夫跟上送了他们一程。不然再晚来时候过些,那生产的妇人与她腹中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况。
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只说当下。
如今晚稻已经收割,村人都很清闲。王守恒一家很勤快,他们打来了鱼虾,将这些晒成干,卖到专门收干货的货商家中,多少能挣几个银钱贴补家用。
一听门外有人叫喊,他们忙不迭跑出来看。一边激动的身上擦手,一边看着刚好停在门口的马车。马车车辕一侧坐着的,可不正是对她们家有大恩的云莺姑娘。
王守恒家的当即就迎了过来,问云莺说:“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姑娘您快里边请。”
也就是他们说话的功夫,二爷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
二爷本就生的冷峻,此时又心情不快,那面色便更难看了几分。
这愈发显得他整个人生人勿近,一时间骇的周围那些吵吵嚷嚷的百姓,俱都安静下来,再不敢作声。
云莺笑着冲王守恒家的人点点头,侧过身让出身后的二爷来。
“这是我家主子,这次特意过来,是有些要事要问一问守恒叔和婶子。”
旁边又有百姓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这人,我怎么看着有些面熟?这是不是咱们县的县令大人啊?”
云莺朝出声那人看去,结果就见那人身后,火速跑过来一个身材干瘦、头发花白的老头儿。
老头正是村里的里正,他听人说村里进了马车,就过来看看情况。谁知一来就听人说什么县令大人,抬头一看,可不正是云归县的县令么。
当时县令大人过来村里视察农时,还是他亲自作陪的。里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里喊着,“见过县令大人,大人您怎么来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