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凉风徐徐透过半掩的窗缝吹拂进来。
熟睡中的陆与,猛然被一阵轻微而又急促的晃动惊醒。
他的双眸尚有些迷茫,李元芳的脸便已出现在视线中,神色带着几分慌乱与急迫。
“陆与!不好了,大人不见了!”李元芳的声音有些颤抖,使得陆与立刻清醒过来。
陆与微微一愣,随即一个翻身跃下床,蹙眉朝窗外望去。
只见夜色如墨,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退堂后,我和大人便分头行动,大人命我去查王五的案子,我们约好在此碰头……”李元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现在天都黑了,大人还没回来。”
陆与心中一紧,随即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元芳,你可知大人会去哪里?”
李元芳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临行前大人只说去查案,不曾说要去何处。”
“查案……”陆与若有所思地默念几声,随即眼前一亮,看向李元芳笑道:
“我知道去哪里找大人了。”
见李元芳仍旧是一脸疑惑之色,陆与摇头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去换官服,路上再与你细说。”
此刻,陆与已经猜出狄仁杰的下落。
但那里龙蛇混杂,环境恶劣,若耽搁太长时间,恐生变故。
……
……
静夜如水,县衙二堂灯火通明。
此刻,桌上的包袱内,是刚刚从张春家搜出的几件随身物品和一百两银子。
师爷道:“大人,这是在王五的船里搜到的。”
曾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好,现在可以定罪了。”
师爷又道:“看起来,张春和王五并无冤情。”
曾泰微微一笑:“今日之行颇有斩获,不仅定了张春、王五的罪,还抓到了那个漏网之鱼怀英。此人一直未曾露面,今日被本官抓住,竟然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由此看来,这厮定是一名在逃的惯犯!”
说罢,曾泰露出得意的神色。
师爷听出曾泰话语中的自得,顿时来了兴致,奉承道:“在狄大人到来之前,一日之内勘破两宗命案,大人真乃神人也!”
曾泰听得顺耳,心中更加得意:“明日堂审,将张春、王五定罪收监。至于那个怀英……”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等到狄大人来后再审。”
师爷知晓其心思,跟着笑道:“也让狄大人瞧瞧咱们的能耐!”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颇为融洽。
就在此时,县丞急促推门而入,神色紧张道:“太爷,州里紧急公文,说黜置使狄仁杰大人已到湖州!”
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曾泰触电般弹起来:“什么?狄大人已到湖州!”
话音未落,捕快也快步进来禀报:“太爷,门外有两个人自称是四品中郎将,要见太爷。”
曾泰闻言一愣:“什么人?”
捕快将腰牌和文牒递上,曾泰接过来一看,只见腰牌上赫然刻着【鹰扬卫中郎将李元芳,正四品上】。
当下,曾泰心中骤然一惊。
随即他又哆嗦着拿起另一块腰牌看去:【右武卫中郎将陆与,正四品上】。
再看牒上加盖的官印,便知道这是真的官府文书。
曾泰浑身一抖,顿觉头晕目眩,随即大声喝道:“赶快出迎!”
他小跑着冲出二堂,只见夜色朦胧中,其中一位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的将军,腰间佩戴长剑,目光如电。
身旁那位则是身着玄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曾泰迅速扫了一眼两人,心中暗惊。
这两人竟然都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当下,曾泰率众衙属冲出门来,躬身下拜:“卑职不知二位将军到此,有失迎迓,望将军恕罪!”
李元芳客气地扶起曾泰:“贵县请起。”
一旁的陆与则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曾泰,这位狄仁杰未来的得意门生。
曾泰诚惶诚恐,询问狄仁杰是否已经到达湖州。
李元芳笑道:“大人轻车简从,微服而来,已到三天了。”
这话让曾泰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急忙问道:“那、那……李将军,大人现在何处?”
李元芳道:“今早我与大人分头办事。傍晚我回到馆驿,发现大人并未归来,这才前来寻找。”
曾泰吓得面如土色,声音都有些变调:“卑、卑职也未曾见到狄阁老啊!”
倘若黜置使大人在他的地盘失踪,自己本就暗淡的仕途也将彻底熄灭。
闻言,李元芳疑惑地看了眼身旁的陆与。
方才在途中,陆与信誓旦旦向他保证,只要找到县令,自会找到大人下落。
察觉李元芳疑惑的目光,陆与示意他不要着急,随即看向惶恐不安地曾泰,不紧不慢地说道:“狄大人化名怀英,用的是教书先生的身份。请贵县马上知会衙属,立刻查找!”
曾泰顿时呆若木鸡:“怀、怀英?教书先生?”
只见他手心冒汗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名帖来,颤颤巍巍地说道:“李将军请看一看,这、这是不是狄阁老的东西?””
李元芳接过名帖,细看之下,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厉声喝道:“这正是大人的名帖!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闻言,曾泰只觉眼前一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当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目光涣散面如死灰,嘴唇也不住地哆嗦,口中念念有词。
见此情形,陆与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此刻,县衙大牢中,气氛一片祥和。
狄仁杰席地而坐,正津津有味地听王五讲述他的故事。
王五长长叹了口气:“先生,若说张春冤枉,那小人就是更加冤枉啊!那位雇船的长安客到了湖州便下了船,给了我三十两银子。从那儿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当时衙役来抓我,我还以为是为了几天前与别人打架的事情。当时我将人打伤,便跑回了家中,衙役们将我抓进牢里,小人还想,大不了赔些钱也就是了。”
闻言,狄仁杰点点头。
凭借多年断案经验,他自然能看出,两人所言非虚。
倘若真的是两人见财起意,做下杀人勾当,那么张春绝不会仓促将尸体埋在自家后院,而王五必定早就逃之夭夭,又岂会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官府找上门。
随着两人的讲述,狄仁杰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两人竟在昨夜,就在这间牢房中,被一神秘人以家人性命威胁,逼迫两人承认杀人之罪。
狄仁杰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日间堂审之时,张春一改昨日抵死不肯认罪的态度,刚被带到堂上便认罪伏法。
而王五更是离谱,还未及县令问话,便不打自招,自认罪行。
当时他便隐隐察觉到,其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