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公安局里,就听到一个办公室里有喧闹的嘈杂声,仔细听也听不出些什么话,都是本地口音,对杨冲锋说来却是有些难度,但从声音里有嬉戏之意却是听出来了。田帆跟在身后,听到声音,准备将手机拿出来打,自然是通知公安局里的人。
秦时明一路更多的是注意到田帆的动作,对田帆这人,早就知道是之前吴文健重用的人手之一,领导带在身边下乡,其中用意秦时明还是能够猜到的。发生事后,秦时明自然而然要多注意他。见秦时明看着自己,田帆心里有些讪讪,就两人明面上的地位而言,秦时明如今自然要比田帆高一些。私下里,秦时明还指派不动任何人,却比起田帆差太远了。
金武跟着杨冲锋身后,进入公安局这样的单位,那种紧张感自然会产生。对目前的公安局来说,金武可没有认可他们是为人民的机构,杨冲锋走进来也就隐含着一定的危险。得将领导保护好,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其他科室里也有人在,只是见这些人都不认识,也都不在意。到三楼后,杨冲锋径直往那间办公室里走,进到办公室里,见里面大约有二十来人,部分穿着警服,一部分却没有穿。有七八个人围着一张大大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副扑克。杨冲锋进去时,见几个人正从那堆扑克分牌。一个人一张,先扑在桌上都不看,一个人就开口说,“十元。”
“怕你啊,都不看牌,你当自己真是赌神?跟了。”另几个就摸出十元纸币拍在桌上。
“大你十元。”其中一个说。最先那个说,“跟了。”从他面前那堆钱里又检出一张来拍到自己前方。
“发牌发牌。”其他人就嚷着,第二张牌却是翻过来看,牌面点数就明白了。点数最大的就发话,说“十元。”说着自然盼望点小的人都放弃,他就可以直接拿到桌面上的钱了。
“这么大的牌只喊十元,还是不是男人。”旁边的人就嚷,一时间就开始热闹起来,乱哄哄地,桌面的钱在不断加起来。这些牌规和柳市那边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杨冲锋站着没有作声,金武、秦时明和田帆也都进来了。办公室不小,里面的摆设已经给人移过,看不出原来模样。
这时候,就算将身份表明了,只怕也于事不济。转身走出办公室,金武和秦时明跟在身后,田帆落到后面。杨冲锋出办公室后,见一个警员迎面走过来,说,“局长办公室在哪里?”
“五楼。”那人说着错身而过,进入职前的人群堆里去。
还没有到五楼,就不再听到下面的喧哗声,随即田帆从后面赶追而来。杨冲锋知道田帆已经将情况跟下面那些人说了,也不去责怪他多事,径直往局长办公室而去。
公安局局长李跃进接到下面的电话,心里一震,目前县委书记虽说手中没有多少实权,在他们这些局级领导心目中还不当回事,但今天却给县委书记抓住公安局的不是,在办公室里赌钱胡闹。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可也不小。书记要是拿出来说事,上纲上线,自然也可以。只是,在香兰县里要想真将公安局动一动,却不见得能够达到目的,李跃进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为这些事由来搅合一番。
估计县委书记要来找自己,李跃进先走出办公室,就见杨冲锋一行人真的到了,将笑脸摆出来,急走两步表示出对领导的尊敬。说“书记,您好您好。什么风把您大驾给请来了,欢迎书记给我们指导工作。”
公安局局长李跃进个子不高,块头却不小,一身的赘肉,脸上的肉随着走动就颤起来。这几步走急了,额头就见汗珠。杨冲锋见他这样子,心里就不见待,哪有一点公安的做派,都在养肉呢,难怪下属的人上班闹成这样,报案也没有及时出警。
杨冲锋一声不应,直接走到办公室里,见里面的摆设当真很有香兰县的特色,都是一色的高档办公用品。里面有一个女人,身着警服,见杨冲锋当先进来有些慌乱。李跃进肥臃的身子跟在杨冲锋身边,见女人后忙示意让她离开。
此时,李跃进的态度就好了些,笑容里更有利些讨好的意思。杨冲锋坐下后,说“李跃进局长,其他的话今后再说,峰驼乡平辽村今天上午丢失一个小孩。有消息说,小孩给掠到县城里藏起来了,马上布置警力尽力查找吧。”
“消息可靠?”李跃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好好,我立即部署。”
原先在办公室里赌钱的那些人,知道他们的情形给书记抓了个正着,也不慌乱,只是这时却不好再见书记的面。二十多人都出到街外去,等李跃进在电话里召集人手要部署全城搜找丢失的孩子,这些人就很难聚回来。还以为局长是却不过县委书记的面,要大家回去受批评,找一些借口搪塞不回。
等了二十分钟,才回来二十个人不到。李跃进那胖嘟嘟的脸就有些难看,杨冲锋倒是沉住气,见李跃进不断在脸上擦汗水,心里冷笑着。这样的局长如何保一方平安?连召集手下的人都指挥不动。
见回来的人差不多了,杨冲锋说,“李局长,还有些人就不等了吧,先将工作部署下去,时间越快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大。”
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倒是到了,随后一个副局长将搜找小孩的部署分派下去。杨冲锋见这边已经动起来,却也不好直接指手划脚,当即出了公安局。
等杨冲锋一走,李跃进立即给龙茂显打电话去。
“书记,情况不好了。”李跃进心里还是有些慌,县委书记到公安局里来,见到警员们上班赌钱不说,召集人搜找丢失的小孩,还不能够及时将警员找回,工作分明很难开展,工作的效率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县委书记会不会就此找自己的错?李跃进的老婆姓龙,和龙茂显是房族,算是比较亲近。
“怎么回事,乱糟糟的有话好好说。”龙茂显声音很恶,平时说话慢声慢气地,那是因为在县里的地位迫使他低调做人,在李跃进面前,那是有着绝对的权威。李跃进不过是他掌控公安局的一颗死忠的棋子,能力不足,但听话。但凡龙茂显说的都会毫不迟疑地执行。
李跃进擦了擦汗,才将杨冲锋到公安局的事情说出来,没敢说警员赌博的事,也不敢直接说自己找人不回的事。龙茂显说“他到就到了,有什么怕的,只要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好。”
“书记书记,不是这样子的,我……”
“还有什么。”
李跃进才将警员在办公室里打牌赌钱的事,给杨冲锋逮个着,说了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龙茂显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你在公安局里都做些什么啊,就知道养肉吗?我看你还是让出来得了,免得我随时要费心。”
“书记,我……”李跃进自然知道龙茂显骂过后会教他怎么去应对,当即说了几句认错的话,才听龙茂显说“你自己到书记面前去检讨,态度要诚恳,要将公安局自我整顿的措施汇报上去。”李跃进忙一连番地应下来。
杨冲锋走出公安局后,给公安局副局长吴浩杰打电话,吴浩杰也没有料到县委书记会给自己打电话,上次见面之后,对这个年轻的书记那是佩服得很。那种军人的肃杀之气,在一个人身上居然给人一种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感觉,那种迫压很多年没有感受到了。对于这样的人,他自然会在内心里尊敬。
“书记,您好。”吴浩杰说,这个号码却是记得很准,虽然惊讶却很快平稳住自己。
“浩杰局长,峰驼乡平辽村今天上午丢失了一个小孩子,有消息说人还在县城里。我已经从公安局里出来,对他们信不过。”
“又丢失孩子?书记,我立即去找。”吴浩杰说他却找,而没有说立即组织人去找,杨冲锋对吴浩杰在公安局的处境是清楚的,见他这个态度,总算心里不完全失望。
要金武开车到城郊派出所去,派出所不在城中心,从解放路插进去巷子深处,即将到环城路时,是城郊派出所的驻地。车到派出所里,这时田帆已经不跟在身边了,出公安局时,杨冲锋就让他下车,免得干扰自己的行动。
从金武的小组收集到的消息看,小孩子藏匿的可能地点有好几个,得要人多方查找,才会有更明显的迹象来。罪犯主要集中在城郊一带,和地方的黑帮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些地方,城郊派出所自然更便于找寻。
下了车,见有警员出来,秦时明说,“请你们所长出来,县委书记有事找他。”那人见三个人都年轻,似乎不太相信。“还不快去,耽误了案情你负不起责的。”秦时明厉声说,跟在杨冲锋身边三年多,也有了一些官威,这时严厉起来,那警员忙到一间办公室前敲门找人。
听到有人说话,声音还很不善。派出所里的警员都从各自的办公室里出来看。任重也出来看,在派出所里,单位小,相互之间的情谊就重得多。城郊一片的治安情况最为复杂,大家相互照应那是必须的。到走廊上,往下看见到三个人,任重不免往后一缩,当真是县委书记和他的司机、秘书。其他警员很少见过县委书记,但任重却见过几面,那是因为他要去接老爸下班,免不了遇上。
县委书记到派出所里来,自然是大事。本来有什么事,只要跟秘书说一声,一个电话还不得将公安局的大大小小领导都兔子一般跑去?但香兰县目前就是这样另类,县委书记新来,工作开展都缚手缚脚的,不用说什么威信了。对这些内幕,任重知道得比别人多。
任重不是怕事,但派出所里所长和指导员都在,轮不上他出头。那个警员拍门,里面却没有什么动静,说县委书记到了。没见有反应折身问同事,是不是见所长离开。一个警员说,“指导员早上打转后,就办事去了。所长没有见走吧,你打电话看看。”
那警员便打电话,却听到所长办公室里有电话铃声响,所长在办公室里了。人在办公室里叫门却没有开,里面自然会些名堂。杨冲锋这时也懒得多去顾忌什么,时间紧迫。走到二楼去,准备将办公室的门踢开。却见们已经开了,所长从里面走说来,说“什么事叫叫叫的。”感情所长没有听清楚,不知道县委书记到了。
“县委书记来了,找你呢。”所长衣冠不整,像是才睡醒。这时听清楚了,人却僵住。按说该请领导到所长办公室里去,再听领导指示。所长却站在门口不动,就像办公室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所长还站在门口,金武当先将他挤开,一行人就走进了去。所长脸色就有些变了,杨冲锋进办公室里,见里面还隔离一间,听出有女人的声音。这时也不是抓所长不是的时候,杨冲锋说“所长,我是县委书记杨冲锋,今天有个案情想请你们派出所协助,你来部署人手吧。”
随后说了案发的情况,和丢失的小孩子可能还在县城里的情况,要派出所出警搜找小孩。所长强自镇定,偶尔用余光看着杨冲锋,又往自己办公室里那小间,担心里面的人有什么声响。
案情紧迫,讲清案情后当即要干警们立即采取行动。城郊派出所人手不多,但好在对周围环境熟悉,和社会上的那些人打交道多。县委书记亲自来所里督促,倒没有人拖拉,和公安局那边表现就不同了。
任重见书记找到所长,却没有直接抓住所长的不是,而是先将工作布置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轻重之间的权衡,倒是很分明。不知道要不要跟书记招呼一声,缩里的同事当然也知道他老爸的情况,倒没有人笑话过他。随后想,书记未必就记得他的,这么久来只有一次碰面,还是在夜深的时候,不打招呼为好。
“任重。”杨冲锋说,任重就停下来,回头看着杨冲锋,不知道他叫住自己的原因。“对城郊的情况比较熟悉吧,对方有没有固定的落脚点?”
“书记,半年前县里丢失了好几个小孩,估计是那伙人又回来了。具体落脚点没有,但县里却有几个嫌疑人。目前只有朝这方向却找了。”任重说,很干脆。
“好,我在县委里等你们的好消息。”杨冲锋说着拍了拍任重的肩。
“是。书记,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协助局里争取破案,将犯罪分子擒拿归案。”
回到县委,没有惊动什么人。公安局那边已经纷乱起来,干警们知道县委书记到局里,看到局里在办公室里打牌赌钱的事,这时,也知道局里领导对这事很恼怒,唯有将案子破了,将罪犯抓住,或许会减轻一些领导们的怒火。
平时怎么样,那都是关在家里,是自家的事。县委书记虽说没有多少实权,但总归人家是县里的一把手。面子上总是要讲的,多给书记一些暗亏吃吃,那没有什么,大家都说不出来,不能摆到桌面上说事。作为县委书记,自然也不会将这些暗底里的一些事,说到市里去,那当真就会更有损自己的威信了。
龙茂显接到李跃进的电话后,仔细盘算了事情的经历,觉得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杨冲锋的态度,估计县委书记会揪住这事来做文章。想过后,便打通龙岗的电话,两人将事情通了气,又预猜了县委书记会怎么做,自己应该怎么去应对。
回到县委,金武就不再跟着,可以更好地调用小队的人,在县城里活动。杨冲锋直接到龙岗办公室去,敲门进去时,龙岗没有意识到杨冲锋会来他办公室,还正等着杨冲锋让人叫他。见杨冲锋进办公室里后,免不了就有些慌乱,站起来,说“书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总不能自己就先提到公安局的事。
“有什么事该我到书记那里去才是。”龙岗为李跃进的事,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公安局弄成这样子,他还是有两分不是的,按说摊开说了他都应该做检讨的。这时将态度放好一些,就指望杨冲锋不找这麻烦。县委书记亲自登门来,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都是工作,我到龙书记这里来也是一样嘛,年轻多走几步也是应该的。”
“书记客气了,请坐。”龙岗是个性情急躁的人,这时和杨冲锋绕着弯子说话,心里就有些急。说着去给杨冲锋倒茶,平时背后怎么样做,做什么都不会有很多忌讳,但面对面时,表面工作却是必要的。杨冲锋见龙岗去泡茶,也不客气。自己能够过他办公室来,就给足了他面子,公安局那边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两人喝着茶,杨冲锋见龙岗当真是个死硬分子,不肯先自己提到公安局那边的事,知道他们太计较个人的得失,根本不会将工作放在重要的位置,这样的人对社会和县里的工作,完全是寄生虫一般的存在。听龙岗还在东拉西扯,想避开那个话题。
“龙岗书记,今天发生在峰驼乡平辽村丢失小孩的案子,听说了吧。”
本想和杨冲锋云里雾里说一套,将公安局那边的责任撇轻些,再叫李跃进当面检讨,摆一桌喝个酒,就算将事情揭过。要不然,杨冲锋这样的县委书记还能够怎么样?在人事问题上,就算有人事权,但经过常委会时,大家愣是不举手,你还能够怎么样不成?见杨冲锋直接问,龙岗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嗯,听说了,不详细。书记,公安局那边在电话里汇报了大致案情和他们目前进行的工作,进展不是很顺利。主要是报案时间有些晚了,就造成破案的被动。”龙岗说。
“这样说来,龙岗书记对今天的一些情况可能还不知道,我想我们还是先讨论讨论。”杨冲锋说着,将他们在峰驼乡报案后,将近两个小时才见有警员过去,而两地时间需要时间最多二十分钟。随后杨冲锋到公安局里所见到的情况,也跟龙岗说了。龙岗虽然之前就知道一些细节,但哪有这样详细?再说先也不怎么当回事,这时见杨冲锋很严肃很有些威势,心里更是拿不定主张。
随后杨冲锋说到李跃进得知峰驼乡案情后,又有消息,罪犯还停留在县城里,组织警员时却召集不回人手来。杨冲锋就说“龙岗书记,从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不是一个偶然现象。我质疑公安局李跃进局长的工作能力,如果在一个月内,还不能将公安局这支队伍整顿好,我将在常委会上提请换人来主持先公安局的工作。”
这句话说的硬邦邦地,也是杨冲锋到香兰县后第一次这样说话。龙岗这时见杨冲锋大出之前的预料,不知道要怎么样来应对,得和龙茂显先商量再决策。便嗯嗯啊啊地表示自己会尽力督促公安局那边队伍整顿,培养出一支素质过硬,纪律严明的队伍来,确保全县人民的人民财产安全,为西部建设保驾护航。
杨冲锋没有听他的废话,就走出龙岗的办公室。对于公安局这样的工作作风,一定要先纠正。政治斗争的胜负都是小事,但连公安局都貌似瘫痪了,还怎么样保一方平安?公安局这一块,要抢先抓到手里,今后在县里才能够慢慢抢到更多的话语权。
然而,县公安局局长李跃进,却没有等到整顿公安局的机会,自己却成了弃子。
任重和另一个搭档吴叶直接走到跃进路往里穿,七弯八拐,走到一家门口。也不多说,进去后见几个青皮后生叼着烟,在一起玩牌,旁边有碟机在播放着毛片,听着那声音一个个脸上刺激而兴奋。两个同样年纪的女子,脸红着,眼没有离开画面里一直重复的动作。
任重和吴叶两人到后,见一档子人中,果然有阿超在。吴叶先将碟机一手给关了,任重瞪着那些男青皮们,围着的桌上凌乱地丢着些小钱。这帮子人都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帮会里,平时就在外围打转,捞几个小钱,自然平时也不敢玩大。
两女子正有滋有味地看着画面里一个倭国女优,给两精赤的身子的男人吮那物件,吮得滋滋作响,估计是要学些技巧。一时见画面没有了,还会为不过来,其中一个跳起来要骂人,见屋里来了穿警服的,立即知道不妙。任重两人也不针对谁看着这一档子人,怕他们谁跳出来,闹起来就要废口舌了。
平时和这些青皮相处,也都讲求一个“度”字,双方都不过分,也都不存赶尽杀绝的意思。整个东安镇里,帮会将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都是一些十五六岁到二十来岁的人,男男女女地混着。偶尔弄些小钱来花用,这些人打架斗殴是常事,但还没有酿成大祸。只有少数人,和真正的帮派有瓜葛,联系着。
有这些人存在,那些帮会要做什么事而不便直接出面的,要做一做势跑一跑腿,都由得这些青皮出面,他们乘机也弄点钱花。阿超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在青皮堆里,也不算领头人,但却和更高级别的帮会有着联系。
任重见屋子里的人都斜眼盯着他俩,也不当回事,只要他们不哄闹起来就成。说“阿超,哥找你有些事,走吧。”
“你说有事就有事啊。”阿超自然不会就顺着任重的意思,要不在大家面前就丢脸了。当然也知道,任重找过来,自然是发生了什么案子,要到他这里淘消息。自然可以摆一摆架子,弄包烟抽也才划算。
“信不信将你带进局里去做做大爷?”香兰县对不做事而有饭吃的人,都称之为做大爷。说着眼看着桌上的钱和碟机,“算聚赌呢,还是算聚众流氓,你自己选。”说归说,却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其他人听了,脸色都有些紧张起来,毕竟是年轻人,要真被带进公安局里去,家里也会花一笔钱去赎人,还得听家里念叨得烦。
青皮们聚集一起有些势,才敢惹事生非,真要遇事却是沉不住气的。见任重说得认真,不知道是要逃开,还是对抗,或又由得任重将大家都带走。青皮们对任重还是知道的,平时很少发作,但发威起来却不是好惹的,下手没轻没重,也不会看谁脸色。
“好好好,任哥发话,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会给的,是不是先赏一包烟来抽?”阿超说。任重知道自己想要从阿超嘴里掏出些情况来,自然要给一点好处,当下将一包已经抽了几支的烟丢出来,阿超也不嫌烟不好,接住了要先散。任重说,“还要摆一摆架子?自己取两支走就是了。”
出到门外,阿超脸上就堆着笑容来,怕任重和吴叶暗地给他来一两下子,可就有得天受用的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过了这一关再说。任重也不在意阿超的态度,三人走到一个转角处,任重说,“要不要带你到所里打转?”
阿超自然知道厉害,要是有人见自己和任重等人在一起,而随后公安等人又抓了人,那都会算到自己头上的,这个更加担不起。忙说“不要不要,任哥有话请说,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县里又丢小孩了,还在县城里。你都听到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阿超立即连连否决,知道之前县里丢过不少孩子,县里追查了一阵,没有找到丢脸着呢,要是怀疑自己参与,那可就惨了,将自己抓去抵帐,这样的事公安里的又不是没有做过。
“县里那些人都有什么动静,不要跟我说都没往来,上面发话,一天之内找不到人,我们就惨了。不过,你放心,你也就到好日子了。”任重说这句话阴森森地,让人心里发寒。“要是有眉目,就奖你两张老人头。”两张老人头自然是两百元,恩威并施,总要给些甜头。派出所的人也不能一味用强,总要给下次留机会。平时也很少给钱的,这些钱所里也不会给报销,当然可以从其他途径榨弄到,任重却不参与那些事。工资就那么一点,给出去自己就没有零花钱了。
知道事态严重,阿超也就配合,说了些听说的情况,和那些人的踪迹。任重将阿超打发走,到不会担心阿超会说假话,他在这一片混着,要找他很容易。阿超却惦记着那两百元的承诺,走时还再提了一嘴。
三个点,任重看着吴叶说“你觉得哪一个可能性最大?”
“这只能碰运气,要不叫兄弟们联手?”吴叶说,也知道这些事通知其他人未必牢靠,两人搭档几年,对所里的人都有些什么心事也都明白。电话打去,只怕自己等还没有到地头,那边早就先撤走了。抓住人,所里局里都认为是应该的,功劳归领导,好处也归领导。要是通风报信,之后总会得到些好处的。做这样的事,对目前警员说来,做得很熟手的。
“那就碰运气了,祥和客栈离国道最便利,那里的可能性应该最大。”
“你说哪就是哪。”吴叶说。
祥和客栈在环城路,靠近国道。客栈小,是一栋八十年代修建的楼房,三层,每一层都有五六个小房间。那边任重也熟悉,但祥和客栈却极少到里面。三年前,祥和客栈已经是西平永兴建设集团一个办公点,说是办公点,实际却是西平永兴建设集团下属保卫所在地,养着一帮打手,平时就在祥和客栈里厮混。任重没有到过里面,却听人说起。小房间里面有床,可供人住宿,更是给人提供找娼女的处在。档次低,二三十元就可解决的,女人大多是三十来岁有没有找到正经事做的。
西平永兴建设集团在祥和客栈驻扎一年后,就搬迁走了,有了自己的总部,在小康大道临街一栋大楼。但这里依然是他们的所属地盘,只是不再担了那名义,所从的业务,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多在这边进行。
按照消息所指,有一帮子人口贩子从外地进到香兰县里,做的就是诱拐小孩,更用迷药先将孩子迷昏后抱走。县里的一些人,和这人贩团伙有着联系,有可能将那些人就安排在祥和客栈里。
任重和吴叶两人冲进祥和客栈里,见里面有些乱,也不多问,从到楼上,让吴叶守住楼口。任重拔出枪,一间一间地去找。在二楼,有两个房间,正有男女在里面做皮肉生意。任重听出那些人是本地口音,也不去理会。随即冲向三楼。
这时,见楼梯一阵声响,吴叶不知道是不是祥和客栈的人冲上来,像他们这样一声不吭冲上来搜查。祥和客栈会出面拦阻的,弄不好两边会冲突起来,当然,要是真捉到他们什么罪证,或许会收敛些。要不,就有可能惹出乱子来。两人也是赌一把,找遍了房间要是不见有嫌疑人,当即就离开。
却没有料到对方会反应这么快,听脚步声人还不多,但纠缠起来对付的人就会多起来,到时就难以走开了。吴叶便紧张起来,看着任重。任重枪还在手里,往三楼冲去,免得有罪犯让他们逃走,那就会更被动了。
到三楼,看见三楼都没有人在,任重也觉得不对劲了。却不知道吴叶在二楼是不是被纠缠住,听到吴叶说“吴局长,城郊派出所吴叶、任重在执行任务。”
“情况怎么样?”这个声音任重听不出是谁来了。却知道下面是来了自己人,放心下来。三楼也是六间房间,门都关着,走到第一间。任重去推,门没有锁。这种老式房子,门都是薄板木质门,也没有安暗锁。要么从外面明锁锁住,要么从里面栓住。
门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床铺凌乱,没有做什么整理。这就和客栈的习惯不对了,任重怀疑是有人听到响动后,匆忙走人才这样凌乱的。
公安局吴浩杰副局长到来,身后跟着另一名警员,见任重身穿警服,说“你是城郊派出所的任重?”
“是,吴局长。”任重正准备搜看第二个房间时,吴浩杰已经到三楼了,对这位副局长却是认识,也知道他平时都不参与这些案子的,只是不知道今天突然亲临现场来抓人。
三个人不再废话,当即将剩下房间都搜找一遍,没有一个人。而祥和客栈的人也没有激烈的反应,这也不合实际。想这种公安局的突然来搜,他们总会有人出面干预一下,表示他们是干净的,也将他们的力量彰显彰显,免得今后总发生这样的事。
“情况不对。”跟在吴浩杰身后的警员说。
“是不对,局长。”任重也说。
“再细致找一找。”吴浩杰说,三个人当即再进房间里去找,随后在一房间里,就找到一些小孩子穿的衣物,还有零食等,这些虽不是重要证据,但可以断定,被抓走的小孩子是在祥和客栈里呆过。
到一楼,任重直接踹开服务员的房间,见里面好几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见有人来了,都背过脸去。任重也不说话,走到人群前一把揪住一个女人的头发,说“其他的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任重虽做得凶恶,却没有真用什么力,就是想将这群女人吓唬住,好得到要得的东西。了解这两天客栈里的情况,才能进一步分析那些罪犯会这么做。女人见任重和客栈里的那些流氓没有什么区别,吓得就哭。
“不准哭,再哭将你拉到街上去,让大家看看你是什么人。”任重说,女人都噤声了。这些女人在祥和客栈里没有什么脸皮和羞耻可烟,但到大街上那就不同类,今后还怎么去见人?
任重这才问客栈里这些天的请客,女人们虽知道不多,但来了四五个外地人,之后又有三四个小孩子还是知道的。得知那些人才走不久,却不知道往那边走。
出了客栈,吴浩杰到时弄了一辆警车。任重说“局长,要不要分头追?”如今罪犯们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全公安局的都在找他们,估计会逃跑不敢留在县城里。只是国道往两端,也不知道要往哪一边追才是。
往西平市跑,那边的路不复杂,但往另一边跑却很复杂。一时之间也不能断决,方向弄错就可能让罪犯逃离。而据客栈里的女人们说,孩子不是一个,而是四个。案情就重大了,分开的警力又不足,也没有车。
这时,吴浩杰却受到杨冲锋的电话,说“浩杰局长,我接到线报,说是有一辆可疑的车从县城才走,开往西平市。”
对县委书记怎么样得到这样的消息,吴浩杰根本就不想追问。当即要几个人上车,向西平市追去。
杨冲锋得知金武下面的小队已经将那些罪犯监视起来,真正逮捕却不能由小队的人出面。实际上,对于调用小队的人去破案,金武还是有些看法的,只是目前杨冲锋在香兰县的处境尴尬,要找这样的突破口来破开当前的局面。再说,真让罪犯们逃离,于心也不安。
公安局那边有动作后,小队对几个监控点进行监控,很轻易地就发现了祥和客栈的异样,追踪而去,一边给金武汇报情况。杨冲锋自然知道发生的事,将消息递给吴浩杰。吴浩杰在县公安局里,虽不得势,但总有一两个人可用,关键时刻,不会再留手。对吴浩杰这人,杨冲锋虽说只见过一面,但军人那种特质却依旧不减,抓捕几个人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公安局的人都还在县城里闹,不同的消息纷纷传到香兰县城的几个点上。西平永兴建设集团老总吴文盛,最先得到消息:县委书记亲自到公安局里,督促公安局局长,要在全城里追捕偷小孩的罪犯。
吴文盛得知后,冷笑一声,就凭公安局那些人也能够成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之后让副手往外打几个电话,让下面的人稍加注意,不要再这当口惹什么事也就是了。公安局在吴文盛眼里也就是那回事,摆设一个,但对自家说来也是另一种维护。基本面子还是要给的。
公安局不是控制在老吴家族里,却给龙氏掌控了,但龙氏那个代表人局长刘跃进却是个十足的窝囊,早就给吴文盛控制住。李跃进身边的女人,就是吴文盛送给的,却是为老吴家谋事。既给李跃进当女人,又替老吴家看着李跃进。面子上这些事都隐蔽得很好,双方都不会揭开。
当然,李跃进对老吴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捏拿在手里,吴文盛也不知道,但小心防范着。也因为这样,一旦涉及到西平永兴建设集团的事,李跃进就会装痴扮傻,让下面的人来办事处理。常务副局长吴文和就是吴文盛的本家族人,但凡涉及到吴家的事,他都会争着出面去处理。在县局里,大家都明白这些,不会有谁跳出来说事。县里早就是吴家的天下,龙家乡要抗衡,却没有那实力和胆气。
县公安局虽然李跃进是局长,但真正实权却控制在吴家。吴文盛知道不论在哪里,都是实力说明一切,对县里说来,两大部门一定要控制住,在县里才能过安稳日子:一是财政局,二是公安局。财政局和吴文盛关系不是太大,但和吴文健、吴文兴等人却事关重大。这些年,香兰县吴氏兴起,官场里有吴文健掌控着场面,自然要将财政局把持住,吴文盛却走另一条路,那就是发展建设集团,原始积累早就过了,支撑出吴文健来,这些年县里有吴文健在,什么好处都归口过来。西平永兴建设集团自然在这几年的拼打竞争中胜出,成为香兰县的第一把交椅。
西平永兴建设集团五年前还是另一个名字,叫永兴建筑公司,规模不算大,但经过几年的拼斗嘴香兰县里名声响亮。暗地里都知道,永兴建筑公司有不少血案,那都是公司发展过程中,为了打击竞争对手而下的死手。正面竞争不过,晚上就会有人来摸黑,让对手消失。这样的血案发生几起后,凶手也就是街头的一些混子,做了案后都流窜外出,谁还会当真去抓捕?
到六年前,吴文健在县里争到县委书记位子后,吴文盛也就将公司改名为建设集团。将下面那些外围帮会的成员,也都改头换面,成为集团的保安。六年里,西平永兴建设集团几乎将全县的大部分工程都包揽下来,县里和实力的其他公司虽然也得到一些工程,但大都是经过西平永兴建设集团转包出去的。吴文盛在这几年里,已经走出西平市,在省里都有了强劲的助力,成为西平市明星企业家,市政协名誉副主席了。
以目前的身份和在香兰县乃至西平市的势力,对县公安局所做的动作,不放在心上,那是有他的底气的。对于下边的人,做的一些事,细致出吴文盛也不会去管。只要不闹得出格,闹得动静太大,都是他许可的范围。吴文盛的目标已经不在县里,眼里所看的,是市里的动向和省里的经营。吴文健到市里之后,两人在西平市更可相互呼应,一内一外,共同发展。
县里来了新县委书记,已经超越了吴文盛的掌控,他这才会县里坐镇,要先将自己“家里”安定起来,才好安心向外发展。新县委书记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人,吴文盛心里也没有因此而轻视他,到过省里,自然也见过一些纨绔衙内,这些人要从政自然便利,就算再年轻一些都不奇怪。要真是衙内,却不能正面相抗,背后的力量太强,不是他们这种没有多少根基草暴发出来的人能够对抗的。
从吴文兴他们那里得知的一些情况看,新书记算是很沉稳。到县里一个月亮,都没有什么举动,一切看上去都是中规中矩,按照官面上做法进行工作的。
今天算是新书记到县里后的第一个动作,是不是太要开始行动了?吴文盛并没有觉察到新书记有什么力量可用,这时候要做什么举动,不会收到什么效果的。前前后后想过来,吴文盛便回到自己的休息间,那里有三四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等着他,侍候他。
一直追到县境外,都还没有见到前面有什么可疑的车,吴浩杰就有些心焦。书记已经提供了这么确实的消息,自己还不能将罪犯抓住,将那几个小孩子救会来,今后还有脸呆在公安局里?任重对吴浩杰的事很清楚,除了和他老爸谈到吴浩杰副局长之外,警队里对他也是说法不一,而任重正式那些对吴浩杰很敬服的人。
西平市地区大都是一些山区,国道虽修好了,但这些高等级公路却不是直的,弯弯曲曲,看不到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往来的车也不多。要是罪犯真的进到西平市区里,再要找他们就更难了。
转过一个山坳,忽然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吴浩杰和任重两人都有中本能地感知到一些什么来。但却又觉得奇怪,要真是逃逸的罪犯,他们会在半路上停车?车到那辆车旁边,却见车前盖打开,正有人在修理那车,却是车出了毛病。吴浩杰给任重一个眼神,两人相对点了点头。
冲下车去,立即将车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