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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挑了挑眉毛,又甩动了几下丝巾。
“她终归是咱们梦府的秀女,也算是过了三关的秀女,第一次驱逐,又回来了。”
翠屏朝梦少蝶望去,意味深长地说道:“别管这回来的名正不正,言顺不顺。她啊,终归是再次回来了。并且,还成了一个惹眼的主儿。
若是将她送给警署,张扬了出去,被记者们大肆报道,会不会说我们梦家考核秀女不严格,任人走后门呢?”
文氏气愤地看着翠屏,无论何时,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都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和儿子少蝶。
“那你有什么办法既惩戒了这妮子,又保住咱们梦家的脸面呢?”凤书道。
“不如将她送进浆洗房,让她做一个浆洗的粗使丫头。这样既责罚了她,也避免了记者们的窥视和无端猜测。”翠屏故作深沉地说道。
凤书看了一眼被小厮们和保镖们架着胳膊的闻姗姗,莫名的为闻姗姗感觉到悲哀。
“将她送进浆洗房,给她最重的活计,派最严厉的婆子监管她。”
闻听此言,闻姗姗喜极而泣,连连道:“谢大太太不将我送进警署,谢大太太。”
闻姗姗朝翠屏望来。
“啪!”翠屏扬起手来,给了闻姗姗狠狠一巴掌。
“卑贱的小妮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好好做事,低头做人,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要做。”翠屏意味深长地说道。
聪慧的闻姗姗明白这是翠屏在威胁自己,威胁自己不要将两人的事情说出去。
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上。
“姗姗知道了。”
梦少蝶用拐杖挑着礼帽,看着被拖走的闻姗姗的背影,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查找到真正的盗窃犯,为叶小纨洗脱了嫌疑,并且无意中知道了叶小纨就是自己儿时的小小新娘。
忧的是叶小纨太单纯,太善良了,竟然被所谓的朋友欺骗得这样惨。
文氏看着闻姗姗早已经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事实上,自己并没有丢失珠宝,用丢失珠宝来搜查各个下人的房间,秀女们的房间,不过是一个借口,只为寻找可疑对象。
如果闻姗姗真的是那个偷儿,那么这样大量的珠宝,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当真是偷的吗?
忽然,文氏的目光在儿子梦少蝶的面庞上凝滞了。
傻傻的笑挂在梦少蝶的唇角。
“少蝶,少蝶……”文氏唤道。
“娘……”
“你傻笑什么?”
“没什么。”
梦少蝶拿起拐杖和礼帽,朝凤书行了个礼,便乐滋滋地笑着转身走了。
忽然,拐杖和礼帽被高高地抛向天空,梦少蝶撒开大脚,疯狂地跑走了。
“不是中邪了吧?”翠屏道。
文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屏,转身走了。
……
云龙居正堂。
身穿背带裤的梦少蝶站在西洋画架前,手中的炭笔在纸面上沙沙地描画着。
一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惟妙惟肖地出现在画面上。
水汪汪,大大的眼睛,一对樱桃红的唇调皮又倔强地翘着。
看着跃然纸上的小姑娘,梦少蝶自语道:“小纨,你竟然就是阿宝,你还记得我吗?你的阿豆哥哥啊。这个惊喜还是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让你知道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冲进了云龙居正堂。
“二少爷!我被放出来了。”那人大叫。
“小纨!”梦少蝶惊喜道。
那人正是刚刚被放出地牢的叶小纨。
“他们说是二少爷帮我洗刷冤屈的,所以我来谢谢你。”
忽然,叶小纨的视线落在画架上。
“你在画画?我看看你画的是什么。”
见叶小纨朝自己走来,梦少蝶惊慌失措,慌忙将画架上的纸张迅速拽了下来,卷成桶状。
看到梦少蝶惊慌失措的样子,叶小纨皱起眉毛,抱起胳膊,伸出手指,勾勾,勾勾。
“快给奶奶拿来,让奶奶好好欣赏欣赏。”
“不给看。”
“那上面到底是什么啊?”
“一个,一个我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
忽然,叶小纨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这短短的一瞬被梦少蝶捕捉到。
“怎么,小纨不开心了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二少爷有喜欢的女孩子关我什么事?爱喜欢谁喜欢谁。”
叶小纨忽然莫名的感觉到心酸。
猛然扭头跳出门槛,朝院子外跑去。
“小纨,你去哪里?”梦少蝶追了出去。
“我要去看看姗姗,告诉她,我被洗刷冤屈了。”
“她已经不需要知道了,因为她就是那个真凶。”
“什么?”叶小纨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
……
浆洗房。
雾气缭绕中,一口口大铁锅中热水沸腾着。
众多的丫鬟和婆子坐在小凳子上,俯身用力浆洗着脏腻的衣服。这些衣服皆是梦府里数万人日常换洗的衣服。
远处,一根根竹竿上晾晒着已经浆洗好的衣服。
一个满头大汗,嘴唇发白的女孩穿着工服,站在大铁锅旁边,将铁锅中的热水舀到大木桶中。
“闻姗姗,死丫头,快些!快给大家添热水。”一个婆子挥起一根柳条,重重地击打在闻姗姗的肩膀上。
“啊!”疼痛令闻姗姗尖叫起来。
那婆子厉声呵斥道:“贱骨头,当初偷梦家的珠宝时,怎么就有力气了?现在就没力气了?”
“嬷嬷,姗姗好困好累,能让姗姗休息一会儿吗?姗姗好想喝口水,歇息上片刻。”闻姗姗乞求道。
“没将你送进警署蹲大牢,已经是梦家的恩义。竟然想偷懒。”那婆子再次挥起柳条。
就在柳条要再次抽打在闻姗姗身上时,一个女孩飞快地冲进了浆洗房,一把推开那婆子。
婆子惊讶地看着来人。
“你,你……”
“你什么你啊,再要欺负我的姗姗姐,小心我剜了你的眼睛。”那女孩立起一双柳叶眉,故作狠辣地说道。
那婆子委屈地说道:“你就是叶小纨吧?陷害你的就是你这个好姐妹闻姗姗,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啊,你今日对她好,她日,她还是要咬了你。
她就是一条毒蛇,心狠着呢,你用善心,只能温暖她的身子,无法温暖她的心。”
叶小纨拿起丝巾轻轻为闻姗姗将脸上的污秽和汗水擦去。
“姗姗一定是无奈才做了错事,她是一个好人,我相信她。”
听到叶小纨这样说,闻姗姗惭愧地低下头。但愧疚很快又被嫉恨所湮没。
人和人为什么命运差距这样大?
闻姗姗在心里一遍遍的哀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