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门之联
筱羽也不急，在大门口一方石凳前坐下，看着那些抢票之人争先恐后滑稽之状。
脱了裤子干事、穿上裤子骂娘的，不正是你们这群道德人士、正人君子么！
再看看这“白园”牌匾，闻听刘安说这白园乃是天下梨园之首，甚者这“白园”二字都是皇帝题写的，筱羽颇有些不解。
这梨园天下轻贱之业，千百年便被儒家道统和正人君子之流鄙夷不堪，何故那皇帝老儿会为这梨园题字？这不是讽刺么？估计那刘安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群抢票之人逐渐散去，抢到票的人自是兴高采烈，没抢着的自也是一脸懊丧。
那小厢房便是售票窗口，此时，难得见到一两人在问询。
筱羽走近那厢房，窗口前摆出了一个大木牌，牌子上贴着一张大白纸，纸上画着一些戏剧人物，写着几句宣传辞令和标语，果然，正是那蜀剧《杨家将》的宣传展示牌。
看来，海报这种广告形式，在古代也早已兴起。
“小哥看戏么？《杨家将》今日排的三场和明日的都已满座，后日下午那场尚有余座，倒是《水晶宫》、《赛西施》都有余座。”
厢房里售票者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见筱羽头凑进来，直接便说道，“《杨家将》戏银三钱一人，其余诸戏两钱一人，都有茶水伺候。”
我擦，这年代看场戏属于高消费啊！两三钱银子，一个普通百姓家庭十来二十天的开销也够了。
不过想想也不无道理，普通百姓尚在为吃饭发愁，能来看戏的哪个不是有些身家、喜附风雅之人？
“老伯，小子非是来看戏的，而是来找白园老板的，呃，也就是白园的掌柜当家的。麻烦老伯帮忙引荐一下。”筱羽向老者一抱拳。
老者打量了筱羽好一会，轻声笑道：“咱白园的主人嘛，小兄弟，别说你，连咱们都极难见到的，小哥还请寻功名前程去吧，咱做这些轻贱生意可不容易。”
筱羽一愣，似乎这白园主人也跟我一样啊，都是神龙见嘴不见腿的高人。当即又说道：“老伯，那就麻烦你给这白园下面管事的通报一声，就说有人欲跟白园搭伙做生意，并且保证银子大大地挣！”
老者头也不抬了，淡声道：“小兄弟，我白园还在做生意，要照顾伺候那许多看官，人人忙的不可开交，岂有时间和你在这里周旋！我看你年轻有为，雄才大略，是个做大事的人，你赶紧也去忙你的正事吧！”
妈的，这撵人附带拍马，也撵的甚有水平啊，看来梨园中人不但唱的好听，也说的好听啊！
偏是我就不信了，能让老子吃闭门羹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
他眼睛在小厢房里一瞄，又透过厢房里面那道门，朝白园内部一望，这一望，果然让他发现了苗头——
白园内部，离着这厢房不远，有一个观景的凉亭，偏偏那凉亭柱子上，写着一副联子，筱羽通过厢房门正好可以清晰看见。
“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筱羽念叨出来。
而另一相对的柱子上，却并无联语。很明显，这亭子里的这副联子，是个孤联，或者说，根本就没人能对出来。
“老伯，这副联子没人能对出来么？”筱羽见老者闻听他吟念此联后便抬头望着他，当即问道。
“不是没人能对出来。”老者摇摇头道，“而是此联乃是一个大人物所出，这么多年来，能成对者亦有多人。
“但我们主人始终觉得，这些下联无论是意境、遣词用语，再加上又要应景切合咱梨园术业的，却无一副能工整对上，反而抬低了出上联这个大人物的身份。是以，主人宁缺毋滥，便只好让此联成为孤联了。”
筱羽点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这上联虽有四个“曲”字贯穿其中，但亦并非绝对难对。
只是要从意境上、并且又要应景契合梨园这一行业，去对上个工整的，便不是一件容易事了。看来，这白园主人，定当亦是个喜好诗文风雅之人。
“如果我能对出个自觉不错的，到时如何收拾？”筱羽一脸嬉笑，望着老者。
老者虽觉此人轻浮，却也觉他不似在说笑，有才无才还有虚言么，当下便道：“主人交代了，有对出此联的看客，尽可免本场看戏的戏银，并免茶水银钱。
“只是，你非看客，却在这外面瞅见了那对联，这个，小兄弟，容我先去通报一声，稍等！”说罢匆匆向白园内部走去。
筱羽一喜，有眉目了！妈的，看来要在这文风兴盛的古代混，肚子里没点墨水还真不行啊！
不多时，老者和另外一个中年人走进了厢房，那中年人四十多岁，清修俊朗，气度不俗，看样子，估计年轻时也定然是个梨园伶人。
“三爷，便是这位公子说他亦能对出那副联子。”老者向这三爷禀报道。
三爷点点头，望向筱羽道：“公子能对出联子，只是，你非看客，我们如何免你戏银？”
“这个倒不必介意，小生其实只是来找你们白园主人商量一下，欲和白园合作生意，只因不才我可以为白园带来一种新的戏种，而且我保证，利润非常的大！”筱羽向他一抱拳，倒不关心那副对联了。
这三爷一怔，莫非这厮是骗我们出来套话、或是那些费尽心思欲见咱主人的世俗之流么？连大炎封疆大吏、本路府安抚使老爷想见都见不着的主人又岂会见这等一个扮相怪异的野小子？
他当下也一抱拳道：“这个，我们还是先说说这副对子罢，若能对出，而我白园也不能枉让人家白对的不是？
“这样吧，如果你欲上白园看戏，随时随地，都可来免费看一场，并免茶水点心银钱，如何？”
“那如果我对上的对子，足能让你家主人挂上去裱出来呢？”筱羽淡声淡气道。
“哦？”那三爷和老者同时一声惊诧，又打量起筱羽来，只见他眉清目秀，相貌尚好，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只是这一头短发不束发、一身穿着不伦不类，着实怪异了些，看似真是个奇人啊！
毕竟，天下奇才英才藏龙卧虎，梨园中人便出奇人，是而他们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便不敢轻视筱羽口出此言。
“如此，那便请公子先进来，我等去拿文房四宝，公子便在凉亭里候着，且待我等看过你写出的联子再做定论。”三爷朝他又一抱拳。
当下，那道朱漆大门戛然打开，两个家丁一般的年轻人恭迎筱羽进园。
这白园果然是深得梨园之妙，芳草园林碧连天，假山池水浮鳞鸳。即便是寒冬腊月，这园林内部，依旧有草木葱茏，郁郁菁菁。
再观远处几个戏台楼阁，如层峦起伏，波翻不尽，雕梁画栋，气势雄浑。这白园果然有着天下梨园之首的气概，光凭这些园林建筑和亭台楼阁，便不下于他前世的苏.州园林！
这番大手笔，这白园主人岂是一般的身家可以为之的？更何况，白园总园乃在两浙路的金陵，而成都府白园还只是个分园！
闻听不远处几个戏台里时而传出掌声和叫好声，台下人群攒动，一些梨园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声也不断飘来，此时这白园好几个戏台全部开工，甚是热闹。
筱羽等在凉亭里，不多时，那三爷和几个管事走了过来，早有人取来了笔墨纸砚，恭请筱羽丹青献联。
筱羽再一看那上联，当即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他在前世习过书法，却算不得精于此道，是而毛笔字水平也只能说将就，但此刻众人是要赏联，这书法顶多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
“戏其戏乎，戏推物理，越戏越真。”这三爷见筱羽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当即吟诵起来。
却是边吟边叹：“曲尽人情，戏推物理……好，妙！以戏对曲，戏曲戏曲，的确工整而巧妙，下联看似闲处下笔，却深得戏曲原理，上下联珠联璧合，实在是道尽了戏曲之精髓……”
这三爷一看便是个才学之士，这吟诗作对是本领，而品诗论对也不是个容易活，他几句话便把筱羽下联之精妙剖析的淋漓尽致，再结合上下联综而观之，全局细节，皆是评析的入木三分，分分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