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知的另一个小厮石砚蹑手蹑脚走来,傻乎乎问:“刀豆哭啥?她和枪豆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反正你也没有感觉错,我也没有感觉错,刀豆枪豆心里有事瞒着我们。”识墨闷闷不乐。
这就有了伴,石砚也呆呆发愣。
上官知让他们巡逻护卫,倒也不算擅自职守。片刻后,两个人往另一边去了。
……
夫人们沐浴以前,姑娘们回木屋。楚丽纹要和太子玩,让楚大夫人说了几句:“小孩子眼生,你走的近,他会哭的。”又把年长的姑娘交待几句。
大姑娘楚绣纹和二房姑娘楚彩纹都觉得奇怪,这是让她们和这小孩子保持距离?
想不出原因,也照办。拘着楚丽纹、朱细细和韩囡囡老实坐着。楚紫纹和楚华纹帮忙看着。
孩子见孩子亲,太子见到十岁的楚丽纹、韩囡囡,和九岁的朱细细,眼睛乌溜溜的瞅着她们。楚丽纹忍不住扮个鬼脸儿,太子格格笑得很是开心,伸出小手,身子也往前探着。
但是,楚芊眠也不让他过去。哄了哄他,自己仍然坐在床上。
“刚才我说有事请你们帮忙,以后刀豆枪豆煮饭,麻烦姐妹们打下手。”
朱细细挺起小胸膛:“我会呢,吉沙阿奶教会我很多。”韩囡囡、楚丽纹也说会。
走到门外的上官知一阵心酸。
他虽然和这些小姑娘不熟,但知道是家中娇女。如果没有京乱,还是挑肥拣瘦的娇小姐。
刚想到这里,姑娘们看到他,纷纷起身行礼。吉沙阿奶没出部落就见识上官知的身份,在路上知道的更清晰。也起来行礼。
楚丽纹、朱细细、韩囡囡人小儿,视线看的最低。见到上官知一手抓着一个木头架子,另一只手有只猎物。
木头架子是新摘新编,绿叶挡着,别的人就没有看到。
“我来,”
“我会收拾。”
三个小姑娘跑出门接。
上官知怕吓到她们,手往后一背:“不用,我来收拾。”三个小姑娘认真的道:“真的,我们会剥完整的皮子,公子你会吗?”
大眼睛里清澈见底,反倒怀疑起上官知来。
姐妹们没赶上这毛遂自荐,只是笑着,她们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不对。楚芊眠咬住嘴唇,眼圈红了起来。
上官知再次拒绝小姑娘们的请求,让她们帮忙扶着木头架子进屋。三个人卷袖子上手,又用小肩膀扛,小小的活计干得热火朝天。
独自拎来的上官知,哪里需要帮忙?本是拒绝小姑娘们干血腥活,结果,他的胸口又堵块大石。
“放哪里?”三小不知道,卖力的问着。
“放下来,等另外两个送来,晚上放倒在地上,铺上皮毛,给你们当床睡。”
姑娘们一起屈膝道谢。
朱细细拍手:“好啊,有床睡了。”
韩囡囡对前后上下地看:“这屋子真好。”
楚丽纹一本正经告诉吉沙阿奶:“不用再担心潮湿腰腿痛。”
上官知和楚芊眠垂下头。
直到朱细细再次请求:“公子,我们在坏人那里,总是男人打猎,再交给我们。我干得很好,你给我吧。”
她伸出双手,准备接那只如果还活着,比她高出许多的猎物。
上官知把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在她头发上轻轻一抚,柔声道:“不用了,我会收拾。这是我编架子呢,撞上来的。我先送架子,就拿到这里。等下,我出门收拾好再送来。以后你就陪芊眠姐姐坐着说话,帮她分担零碎的活就行。你是个姑娘,不许再干这样的活计。就是你芊眠姐姐,也不许干这样的活计。”
朱细细听懂了,韩囡囡也听懂了,楚丽纹和姐姐们也听懂了。终于有人当她们是姑娘小姐,而且说这话的还是京中贵公子上官知。眼泪,在所有人的眼圈里打转转。
上官知实在不能再看,对楚芊眠说了句:“给她们安排活,交给你了。”逃也似的走了。
没有人跟他抢门,但他夺门而出。
到门外,想到要紧话没问,又回身对吉沙阿奶看一眼,看看床架子,又看看楚芊眠。
炽烈眼神里的疑问,他知道楚姑娘能懂。
楚芊眠回他一个点头,眼神里的肯定,上官知也懂。
这就真的走了,因为他全身骨子里,没有一处不相信她。她的聪慧,她的定夺,上官知没有后顾之忧。
楚芊眠擦干眼泪,装作看不到姐妹们流泪,三个小姑娘都哭出声来。
慢条斯理的分派:“以前是刀豆、枪豆做饭,以后请绣纹姐姐、彩纹、紫纹、华纹带着小妹妹们分担。只做饭就行。洗菜的事情,只能请伯母们受累,分担下来。”
楚丽纹呜呜抗议:“不行,这活儿太少了,我们少干,别人就得多干。”说到最好,她干脆哭道:“公子是勇士,杀敌用的。难道宰猎物吗?难道剥猎物吗?”
“是啊。”朱细细、韩囡囡附合她。姐妹们也随着点头。
和在安巴的部落相比,这些都不是活。有句话说的是,做饭的人,从来不会缺油水。安巴部落里做饭的事情,从来不给她们。
宰杀等吓人的活计,都是她们的。
楚芊眠竭力的微笑,好给一堆泪脸做个示范,哭是不对的,像自己这样才是姐妹说话之道。
“闲下来还有活呢,有好些布匹,要一直做针指一直做衣裳。”
“呜呜,这不是跟在家里是一样吗?”大姑娘楚绣纹哭着说出来。
楚芊眠疑惑:“真的一样吗?”
“扬马。”太子学话。
楚芊眠抱起太子香面庞:“这话说的很清楚。”太子格格笑了起来,他很喜欢被香面庞。
清清嗓子,楚芊眠拿出尊贵统帅楚姑娘的气势,不容怀疑地道:“既然一样,那就干起来吧。现在咱们先把床架子放倒,这是新鲜枝叶,晚上睡着潮湿。三个小妹妹,去屋外把木炭抱进来,记住,不许抱太多,抱伤了力就不许你们再做活。”
三个勤快状出去,每人抱进三、四根木炭。
楚芊眠说她们抱得多了,只许一个人抱两根,因为木炭有小儿手臂粗,又长:“多抱几回就是了。”
韩囡囡犹豫的开了口:“姐姐,其实我会劈柴。”
大些的姐姐们看出楚芊眠心情,把韩囡囡打断:“芊眠姐姐疼你们,快听她的,别惹她不高兴。”
韩囡囡吐吐舌头,出门去,这一次只抱两根柴。
楚芊眠给她一个嫣然的笑容。
“请绣纹姐姐带着,灶下有火,一吹就起,轻轻吹,别弄脏脸儿。”
楚绣纹竭力不哭,尽力笑着:“当我还是去年吗?就是去年,我们在你的指点下,也学会生火。”
二房姑娘楚彩纹也凑趣:“还记得我们去年煮吃食,把园子里树枝摘下来当柴火?”
“咦,这灶上不放锅吗?只生火。”楚华纹道。
“不放锅,把这床架子上湿气熏熏。”楚芊眠放下太子去推窗户,免得热到太子。
“我来我来。”三个小姑娘冲上来。
这就和太子离得近些,三个人堆上笑:“他叫什么呢?”住在一起,是得有个称呼。楚芊眠道:“他叫稷哥,纪律严明的纪。”故意不透露元承稷这三个字。
“稷哥你好。”
太子学话:“几个好。”
“哈哈,他也问自己好。”
说完,三小十分能干,说着:“别烘到纪哥。”把木头架子往灶旁拖:“这就干得快了。”
吉沙阿奶一直没有话计,冷眼旁观着,虽没有楚丽纹对她翻译,也看出这统帅心善。
她一通的比划。
楚丽纹道:“阿奶说,尊贵的统帅楚姑娘不愿意给重活,”说到这里,大家嘻嘻,都显得很开心。
木屋本暖,本就助长开心。
“阿奶说,请不要怪安巴老爷,他小的时候是个最善良的孩子,大了,渐渐变得凶狠。给女人们的活是重了,其实女人有些活不重。”
楚芊眠忙道:“阿奶是这里人,请问这个季节女人有什么能干的话?”
“地就要长东西,都是好吃的,还是药。河里冰已化开,有一只桦皮船就可以叉鱼。这比打猎轻松,女人可以干。”
楚芊眠赞赏地道:“是啊,还是阿奶知道的多。不过桦皮船咱们没有,”
“咱们扎木筏子。”姑娘们见过。
“等野菜出来,咱们就去摘。现在呢,大家都听我的,安安生生的这屋里干活。”
晚上,上官知回来,楚芊眠叫他到身前单独说话,把吉沙阿奶的话告诉他:“接下来就是春天,她的作用不会小。”
“你又学上了,这可怎么办,我会不如你的。”上官知满心里喜欢,却取笑道。
接过太子到怀里,太子认得他,对他复述学的最多的话:“几个好?”
“什么?”上官知:“这是新话,是问哥哥好吗?”
“才不是,哥哥总笑话人,不用问他好。再说他问的是自己个儿好。”楚芊眠说了原委。
上官知飞快低声道:“你看,交给你,我就是放心。我刚还想着怎么称呼他,你却早有答案。”
亲昵的距离之下,这一句明显的讨好更透亲昵。楚芊眠觉出什么,板起脸拒人于千里以外:“太子要睡了。”
“这一句你用得最熟练。”上官知失笑,但是不敢狠招惹楚芊眠,乖乖把太子放到床上,太子揪住楚芊眠衣服,笑脸儿对她:“几个好?”
上官知大笑走开。
楚丽纹、朱细细、韩囡囡看在眼里。楚丽纹喃喃:“为什么我不能抱抱。”
朱细细小声道:“我知道,这要芊眠姐姐高兴才给抱。”
韩囡囡反驳:“是身份高的才给抱。”
楚丽纹就更纳闷:“芊眠堂姐很喜欢我,不然怎么来救我。在她面前,我的身份不低啊。”
当晚,烘干的三个木头架子上面,放上皮毛,又放上布匹当褥单,吉沙阿奶睡前看了又看,用手摸了又摸。
她心里有数是外人,也看出几个好是个不一般的孩子。不用别人安排,她要求睡到离门最近,离几个好最远的地方。
中间,睡的是姑娘们,离几个好最近的,是知道身份的夫人们。刀豆守上半夜,枪豆守下半夜,以前就是这样,不是特意防着新来的人。
夫人们轮班,加入她们行列。
屋外,另有岗哨,与屋内不相干。
隔天,上官知说木筏做好,天气晴的也好,抱上“几个好”,男男女女都去河边叉鱼。
……
鱼有多少?站河边上看一眼就是鱼。上官知奇怪了,安巴为什么还穷呢?
难道这里鱼不值钱,但至少食物不愁。
吉沙阿奶有些激动的对楚丽纹又说起来。楚丽纹学给楚芊眠,上官知也能听见。
“阿奶说安巴老爷要是不一心想着复仇,找一个好地方呆下来,全族不愁吃穿。”
上官知摇摇头,复仇要钱。
当天大家叉了很多的鱼,幸好柳枝已发,虽不长,也能现编筐装鱼。就地生火,中饭就吃面饼和烤鱼。
把鱼身上没刺的那块给几个好,几个好很喜欢吃。楚芊眠不敢给他吃多,还是以糊糊为主。
吉沙阿奶说起来:“捉驯鹿来,驯鹿有奶。”伯母到来也是好帮手,她们都带过孩子,知道几个好可以添加的食物。
几个好吃得很满意,肚皮鼓鼓的入睡着回去。
鸟儿开始叫,猎物的踪迹多出来。朝阳的坡上,时常见到野猪。上官知严禁女眷们离开木屋。小姑娘们想的掐野菜这些,又落了空。这样的活,由楚大老爷、二老爷、四老爷三个不会功夫的男人承担。
吉沙阿奶教他们认,上官知等人结伴打猎时,三个老爷就在一旁掐菜,送回来吉沙阿奶检查过,小姑娘们争着洗菜,送到灶上做菜吃。
几个好的不一般再一次显现出来,当天摘回来的菜,总是等大家吃过,第二天才给他吃些。
楚丽纹多嘴又问,她的母亲把她又说了几句。
上官知等人太能干了,每天都有大量的猎物回来。宰杀洗干净,石屋里煮第一遍,再送到木屋收拾。
肉多,菜又丰富。大家变着法子做好吃的。
先做了一顿饺子,吃得施央等人连呼过瘾。
小姑娘做衣服时闲说话,各种好吃的菜出来,会的直接做,不会的夫人们推敲方法做。
朱细细道:“小炸丸子我最爱吃。”
当天剁了馅子,炸了几木盆的拌菜丸子。给上官知等人缝皮口袋,装炸丸子和面饼当干粮,人人吃得赞不绝口。
小姑娘们也得到小皮口袋,装在身上当零嘴。几个好得到一个小的炸丸子,菜多肉少,啜得津津有味。
楚芊眠每天又多出来一件事,每早拧拧楚丽纹面颊:“不胖,多吃些。”再检查朱细细,又检查韩囡囡,催着她们多吃。
拔高的个头儿跟不上肉,小姑娘们横向发展,别的人也横向发展,吉沙的白头发都似重有光泽。施央说这样不行,让大家可劲儿的操练。带孩子是磨人事情,楚芊眠坚持没有太胖。
天更暖了,不住手做的,是夏天衣裳。
……
吕胜停下脚步,又一回发了脾气:“咱们找错路了吧。”他的火气对着张士:“我可是信你两个月了,今天再找不到,听我的,往女真地方。”
张士手里握着个布条,是文官补服上的一道。樊华认得、吕胜认得、小郡主认得,张士倒认不清,说这是尚书官袍上出来。张士苦恼:“不是你们说有关系,我会说在这里细细的找吗?”
樊华、小郡主垂脑袋不出声。
吕胜还要接着吵,张士一摆手:“有人,不少!”吕胜伏地一听,道:“乖乖,这是上千人。”
“不,五千以内,两千以上。”张士补充。
张村姑一带马,和苦着脸的樊华躲到安全地方。天暖了,小郡主装个往吕胜怀里钻的模样。吕胜和张士带马也退开。
不到一刻钟,一支整齐的队伍出现。都是百姓衣装,没有旗帜,有马,走的不快,不时有人在地上寻找。
“报!不久前这里有人经过,三匹马,不是四个人有重兵器,就是四个人带着半大孩子。”
队伍散开,簇拥而出一个少年,四下里看看:“这里紧临鞑靼地界,不是失散的人,就只能是奸细,父亲让我支援祖父,却也命我沿途救援和防备内奸。搜!”
吕胜皱眉,又给张士加条罪名。都是他,让来鞑靼国。也是他,眼睛比别人尖,石头缝里能找出汉人的破靴子,生出草的土里揪出楚尚书的一道官袍。
自己就傻乎乎跟着他在这里找啊找的,每天都有希望,每天都有失望。直到今天没有找到,反而遇到这一队不知道是谁的人马。
一看就是汉人面孔,吕胜也不敢相信对方。
万一把他们当奸细呢?
万一是京里的内奸准备通敌呢?
这里不是居庸关外,京里的内奸能走这么远吗?内奸这事儿,哪儿不能去呢。
眼看着搜索的圈子越来越大,而他们还不敢跑。四下里石头山坡几无树木,孤零零的两棵树遮不住三匹马的身影。
拼了也罢!
吕胜正要出去,张士的马先离弦箭般。耳边,张士急促道:“我引开他们,你们走。”
长剑若虹,一飞冲天!
对着让簇拥中的少年而去。
沿路经过的人等纷纷阻拦,但一道长剑一个人,飞也似的过了万重山,直扑少年。
少年懒洋洋的,似乎没有骨头。但见到剑光来得厉害,陡然大乐:“哈哈,激出小爷我的斗志来。”一抬手,一把黝黑铁枪到手上。
“当!”
一声,两下里交锋,张士没讨到好,少年竟然没输。
“咝……”
吕胜正要抽口气,又让人抢了,樊华先来口凉气。
“你舌头生病吗!”吕胜横眉,你们俩还没有躲远?
“胜哥,张爷像是要输。这可怎么好,张爷的功夫可不弱于你。”樊华见多已经识广,满面焦急对张村姑道:“再近些,如果张爷输了,胜哥没有帮手,咱们躲不过去。”
吕胜心里烦的就是这件,让说出来,怒目而视:“不要你管,你能中什么用!背你的子曰去,说不定一会儿装个秀才能捡回命。”
樊华有些骄傲:“论语我已背完,小郡主说如果有本书,我可以学别的。”
吕胜早扭过头为张士撩阵。
全神贯注中,直到背后一阵马蹄声,另一队把他们搜出来:“小爷,这里也有,撵出去撵出去!”
少年更来精神:“还是这样功夫吗?小爷我一起会会。”长枪推足风势,风火轮似的,对着张士砸过去。
这已经不是枪,等于战车碾压那威力。
张士剑法虽高,却走轻灵吐凌厉,当不起泰山压顶。往后就退,心中盘算怎么大家脱身,吕胜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出门道来了,张爷退下,让我来会他!”
花枪一指,打马过来。
张士骇然,真的假的,难道吕小爷一直隐瞒功夫?
樊华和小郡主乐了:“好啊,你一直没有输过,好啊。”
少年撇嘴儿:“胡吹大气。”收枪不收势,原势子上再加力道,呼呼巨响里,平地似起大风,对着吕胜砸来。
小郡主倒想看个热闹,可是吓得闭上眼。吕胜不眨眼睛的看着,见枪势到面前,花枪随意般的一点,正中一点,这一点正破大枪。
少年收枪连连勒马,胯下马后退好几步。
少年惊骇了:“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家枪法的破绽。
吕胜笑得不怀好意:“你是西宁王府的什么人?部将?”胜哥仰天长笑,笑声一收后,一字一顿地道:“你可知道我江南吕家的花枪,单破西宁王铁家的大枪!”
“江南吕家?那贪财市侩的吕家?”少年鄙夷中傲然:“小爷我听说了!你吕家这般胡吹大气过。小爷本想去找你,不过哪有功夫给蝼蚁。”
收枪重摆势子:“今天遇到,算你运道不错,”
吕胜与他一起说出下句:“会会吧!”
“起!”少年大枪沉重,一动就是风摆无数。
“着!”吕胜花枪小巧,毒蛇吞吐般只寻要害。
两个人枪来枪往,没出去二十招,“哈!哈哈!”吕胜大笑三声过,又胜了少年。
少年气的手一抖,解开衣襟,往后一甩,一条袖子半件衣裳出去,枪换个手,再一甩手臂,衣裳飞出去,有人接住。
重新舞枪:“再来。”
……
“哈!”
吕胜这次只笑一声。
少年涨得面红脖子粗,这次放老实,只瞪眼不再比试。
吕胜只手抱着肚子大笑,笑过了摆手:“不打了,你是个好人,身份已验明。”
招呼张士和张村姑:“来啊,这不是奸细。”
“你当我是奸细?”少年又一回气的面红脖子粗。
“铁家怎么会是奸细?我岳父对我说,西宁王府铁家忠肝义胆,从来不出歹人。”
吕胜憋闷到今天,总算能称呼楚云期一句,面上美滋滋。
这模样?
少年误会:“你岳父是我家的部将吗?不会不会,是我家的部将怎么敢背后贬低我家枪法?还敢破!”
吕胜抱拳笑:“敢问,是西宁王的什么人?”
少年一怔,哦,自己刚暴露身份。佩服吕胜功夫,吕胜又恭维他家。回礼道:“我叫铁权,绰号铁枪头。今天遇上你,我可铁不了。请问,你岳父是谁?还有你吕家的花枪专破我家枪法是怎么一回事?”
这句“专破”,铁权记得是数年前,由江南去西宁的商人传到父亲耳中。父亲很生气,祖父更生气。
祖父当时拍案大怒:“让他来,他敢来老夫再打他到满地爬!”
吕胜瞄瞄樊华,他能报上岳父楚云期吗?
楚云期要用花枪破铁家枪,是和吕胜家中最出色的长辈商议。那长辈答应帮忙,而且不外传。事实上,他也没有外传。吕胜是家中出色的晚辈,这没有外传。
为什么要破西宁王府的枪,那长辈不清楚楚夫人铁氏是郡主,吕胜就更不知道。
只知道有一套花枪专破西宁王的枪法。
这套练得熟悉,只是没有对手。就好似有个好歌喉只愁没有好曲子,平时不愿意唱。见到铁权枪法,好似名家妙曲到手边,吕胜脑海里豁然开朗,张士不输,他也会比划几招。
这是他头一回用。
具体内幕也只知道这么多。
咧嘴一笑,不敢说出楚云期的名字。
人人有隐私,西宁世子铁权知道这个道理,只能先忍着。说张士的剑法好,请教他姓名。请教到樊华时,铁权面色变了变。笑容如地底喷泉般的,前仆后继的出来。
“呵呵,原来是樊,先生!”
张士打个寒颤,吕胜身子一歪差点落马。先生?叫他孙子最贴切。
樊华更是一个激灵,茫然了:“我,是先生?”
“敢问樊字是这样写的?”铁权写在手上。
樊华称是。
铁权叫的更亲切:“先生,这位是夫人否?”他指张村姑。
樊华摇头,张士蔑视,吕胜老实人嘴脸。
铁权却不动怒,而是赞叹地道:“樊先生高风亮节,想来会给这位姑娘名分,我辈不用担忧。”
“扑通!”
吕胜还是滑到马下去了,他觉得落马比听这话舒坦。张士也无法忍耐,学着吕胜,不过他滑到马肚子下面,把脑袋藏起来。
铁权笑吟吟:“樊先生,您说我猜的是不是?”
张村姑低下头,小郡主希翼望向樊华。
樊华脑袋里的晕已达极致,想的是:从来没有人叫他先生,还是西宁王府这实权派的府第。
脑海里闪过别人骂他纨绔,指他后背上骂,拔拳相向……。
樊华觉得自己明白了,论语里说:吾日三省自身。又说仁者乃是心中有仁。
什么是仁?
他跳了起来:“多谢教我,我当娶……”
“扑通!”
张村姑拉他,从马上跳起的后果,樊华也落马。
吕胜、张士诡异的望着铁权,铁权眼珠子飞快的骨碌碌几下,绝对的别有居心。
他鼓掌愉悦状:“君子哉,樊先生。大仁哉,樊先生。我辈敬仰声望哉,樊先生。”
吕胜把脑袋往地上塞,朗朗乾坤颠倒黑白,小爷不想活了。张士也目瞪口呆的如白日见鬼。
樊华热泪盈眶,张村姑热泪盈眶,小郡主热泪盈眶的叫好:“好啊,华哥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是吗?那你怎么没有提醒我。”樊华爬起来埋怨道。
小郡主眨眨眼睛:“你不用我提醒啊。”吕胜忍无可忍地悄骂她:“马屁精拍错地方!谁管你吃谁管你喝。”小郡主装听不见。
樊华这下子一发而不可收拾,手舞足蹈:“是啊,我不用人提醒,我会对张村姑负责到底,我是谁,我是我啊。”
这个人两本书都没有看到,遇到蓄意促成和推波助澜的,终于把自己弄糊涂。
但是,却不见得不是正确方向。
此后夫妻相得,回想难中相遇,也算佳话一件了。
转头去,对马上张村姑道:“等咱们回去,就请祖母为我登门请亲……。”
铁权到此,不用怎么下力气,斯文的轻推一记:“何必择日,先生此乃高义事一件,我辈佩服佩服。先生不嫌我军中简陋,我愿为先生出酒水办喜宴,今晚就入洞房。”
樊华结结巴巴:“这这,没有三媒……。”
“我,他,他,”铁权分别指向吕胜和张士,好看的脸儿上笑得天真:“三媒。”
沉吟着:“六证?”一时想不起这是个啥。
一个下属道:“拜堂用的,斗、尺子、秤、剪子、镜子和算盘。”
“这个简单,咱们应该都有。如果没有,现做一个。不要能去集市上卖钱那种,像模像样就罢了。实在没有做的原料,拿纸糊一个。纸糊不出来,提笔画一个。万万不能耽误樊先生喜期。已经有的东西取出来,扎营,今晚有酒喝,大家有幸喝樊先生一杯喜酒,这是哪辈子修来。”
铁权这样说,小王爷身份,有的是人奉承。在这里的呢,除去当事人一行,都是他的兵。
当兵的不问原因,有热闹就凑:“好啊,恭喜樊先生。”
“世子爷说,樊先生是高义大材。你个不识字的,你哪配恭喜。让开,我来恭喜。我会念百家姓。”
“会念百家姓里头一句吧,赵钱孙李,你姓赵,你老婆姓钱,你姥姥家姓孙,这么一顺,把李字也带上。滚,你也不配恭喜,我来恭喜。”
樊华心窝子暖暖的,对着张村姑不停的道:“我早就这样想,早就这样想……”
张村姑不会说话的主儿,基本无话,只是哭。小郡主边哭边接:“我知道我知道。”
吕胜和张士面面相觑,瞪着四周扎营的动静,一个问:“这怎么一回事儿?”
另一个百般懵懂中回:“管他呢,这样也挺好,至少顺眼。”
吕胜一想挺顺眼,没有想到铁小王爷打了头阵,这就顺利的把樊纨绔推去别家当女婿。
张士一想挺顺眼,小王爷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夸错了人。但是这事办的不俗——张士是粗人,他觉得该成亲的成亲,就叫不俗气。
这就不会丢楚尚书的门风。
营地还没有扎好,酒水先摆上来。铁权这主婚的大媒,请男方媒人吕胜、女方大媒张士和正经观礼客人元团雪小姑娘坐下。新郎有人带去装扮,把铁权的一件大红袍服借用。铁权带的居然有女人衣裳,给张村姑一件当喜服。
张村姑哭的更凶,这衣裳太好看了。大红色绣百花,上面镶的还有晶莹的珠子。衣裳有皱褶,像穿过的。张村姑看不出来,还是高兴。
吕胜问铁权,带着这种衣服为什么?你小王爷不像花天酒地之辈。
铁权用酒回话。
吕胜借酒问铁权,带着女人上好的衣服干嘛?你小王爷难道在营里藏着十七、八个大姑娘。
铁权用酒回话。
折腾没多久,天就黑了。灯笼上涂红,满营喜庆色。请出新人来,大家起哄拜天地。长辈不在,虚了位子。樊华对着父亲位子久久不起,泣道:“父亲,我如今堂堂正正是个人了。”
他自己不好,不用楚云期进京,他自己知道。
只是,那时候没有人点拨和相信他,不容易改正。
好这件事儿,应该怎么做,他自己也知道。
铁权言语十分的豪放,再说小王爷吃了酒,酒话可以放开的说:“送入洞房,公婆不在,大媒当家,明儿一早验元红。”
吕胜把小郡主耳朵捂上,小郡主大眨眼睛还没明白过来。
当兵的起哄:“好啊好啊。”
“可不许身上有伤口,手上划个口子。”
“小王爷说的好啊好啊。”
“对了对了,樊…。先生,”铁权及时想到这个人他是叫先生的,关切地道:“忘记问你,你会不会,要是不会……”
“我们教你,”当兵的争先恐后。
吕胜把小郡主的眼睛也盖上。
樊华深施一礼,人家很郑重:“多谢世子爷,某不才,幼年邪道上走,家母恐出门生事,已给通房。”
整个营地中,此时,就只有樊华最正经。
铁权乐不可支,把先生扔去爪哇国:“去也去也,先生高乐。明儿见明儿见。”
吕胜回到分给他的帐篷,也没弄明白小王爷是几个意思。
铁权回到帐篷里,面上的豪放啊,酒意啊,统统没有了。侍候的小厮倒醒酒茶给他,笑道:“小王爷您又促成姓樊的亲事,这是您促成的第七对了。幸好老王妃给郡主和表姑娘的衣裳,只动用一件,但这一件七个人穿过,郡主和表姑娘是不会要了,可老王妃知道不会怪吧。”
铁权嗯上一声,双眸对帐顶子出神。
四十岁出去的家将进来,让小厮退出去,低声笑道:“您看,这一对会不会是真货?”
“管他真货假货,他是京里口音,又姓樊!撞到我面前,就得押他入洞房。别说他一路行来有个姑娘相伴,就是一路行来天煞孤星,也得给他现配个姑娘。”
这一桩旧事,年长的家将知道,年青的小厮云里雾里。
铁权办这一件荒诞事,面色却严肃认真:“从我记事起,就看到父亲气,祖父恼。没过几年,愈加的气和恼。姑丈也是,以布衣身份平白得了姑母郡主,怎么敢不为表妹着想?一开始说许给冠军侯府,祖母还说许的好。结果一打听,樊家小子不成人。父亲又气,祖父又恼。我是世子,怎么能不为家中分忧愁。”
“是是,小爷这事办得好极了。就是郡主知道,也会说好。以我想,郡主难道不想表姑娘许个好人家吗?只是夫主为大,郡主让着姑爷罢了。”
铁权愈发庄容:“就是这话,这姑丈不中用,还得咱们家出力。陈伯,这个姓樊的小子有没有说他的真来历?”
“拜堂的时候嘀咕几句,我去听,他哭着说的,我就没听清。不过我觉出点儿意思,这个应是真货色。”
“出门在外处处小心,好吧,他不说也应当。以后遇到姓樊的,汉人,京中口音,算了,或许他改口音。只要姓樊,是汉人,遇上就不放过。”铁权端着下巴,思维来个大跳跃:“给芊眠表妹重新许给哪家好?”
“唐将军?职位不低。”
“他家儿子鼻子尖。”
“马将军家长公子?”
“父亲说他功夫还需要长进。”
“花将军,这个好,长公子生得好,又上进。”
铁权摇头:“他更不行,他家几个姑娘都是泼辣性子,过年看花灯追在我后面不丢。最小的那个,今年五岁,我不接她传的香荷包,她拿桂圆砸我一脸。就这个得头一个嫁出门,不许留在家里搅和。他若有意,就必须这么办。”
陈家将呵呵:“全让您挑剔了,可就没有再好的了。这样吧,等见到老王爷,请老王爷的示下。”
铁权懒懒:“是啊,父亲接到祖父信,祖父找到上官国舅,护送他营救别的人去了。父亲让我支援,再沿途布下给养线路,方便以后一路送给养。这个,是我的正差使。”
仰面一笑:“比起来,还是给樊的配成亲这差使好,我喜欢。”
“世子爷,一路前行,一路还有人呐。”
“有理有理。”铁权也笑起来。
陈家将请他早睡,明儿一早还要验元红不是吗?铁权现在不装酒醉,在陈家将出帐篷后,小白脸上一抹红。
西宁王世子铁权,还是个风月事上的糊涂鬼。
……
人马嘶喊,四野震颤。
楚云期一记花枪亮如梨花无数,把面前的女真人击溃。
西宁老王总算看明白了,喃喃道:“这不顺眼的枪真的专克我家枪法。”
十数年不见,老王有了白发,花枪有新进展。女儿铁宁馨已是人母,不顺眼的枪法愈发精进。
“小子!算你长能耐。不过我家铁枪岂是好破的?”老王对女儿笑容可掬:“对练的应该是你,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家枪法奥妙。”
“但是,”转向楚云期乌黑面孔:“馨儿还没有学全。你的破花枪,不过如此。”
楚云期一指面前还有不少的女真人,高声道:“您老人家不要只说嘴,咱们再比试一回。”
闻声,西宁老王铁枪推出。这枪太沉又长,一旦舞起来,不似龙卷风就如风火轮。人在后面反而轻松,借势就拨出招式。
女真人成群的溃败,成队的仓皇离逃。
楚云丰等文官随后收拾需要的战利品,外带喝彩:“老王威武。”
“馨儿,点点为父杀的多,还是不顺眼伤的多。”
铁氏嫣然:“父亲,咱们是来救人,不是比试。再说是您女婿,他不叫不顺眼。”
西宁老王哼上一声,铁枪重重顿到地面,地面微微抖动。一嗓子如虎吼震山林:“都给老夫听好了!老夫汉人,来救汉人,从我者生,逆我者亡。”
他的士兵们都是教过的,跟着咆哮:“晓谕千山和万水,还我同胞生,伤我一人亡。”
上官国舅在这喊声里感慨万千。
命上官知深入腹地时,上官国舅叮嘱他隐藏行踪,小心行事。因为在一两年里,估计他孤军奋战。
将军胆如刀、文人笔如刀、谋士嘴如刀,上官知虽不算都精明,在当时情景之下,也只能边策划、边用、边总结、边学。
遇到老王以后,老王行事风格与国舅不同。根据老王数几十年征战经验,强、凶、狠,是保命杀招。
老王道:“这可不是只针对别的国家,中原无数案例,唯强者尊,唯凶者惧,唯狠者能生存。咱们现在就是用强凶狠的时候,还要藏头露尾、缩头缩脑的,让掳走的人只能在别人铁骑下流泪流血。”
他的主意:“各位都见过入侵之敌,认准了打,守好后退路线。实在不行,退去居庸关。铁家旗号扬起,不放咱们入关者,咱们正好有证据再给东海王去信。这一回,这老小子总得象征性的出个兵,或者来个人探讨下京乱真相。”
说着又骂东海王:“藏头露尾、缩头缩脑的老小子。”
上官国舅长长叹气,论打仗,他不如西宁王。
前路不缺征战,就请老王主事。但对于东海王,他还抱着一线希望。
受到楚云期的责骂和西宁王的开导,上官国舅给东海王去信,给益王去信。
益王是他的老格调,石沉大海,只字不回。
东海王回信很快,问的恰好是国舅以前心病:“听闻京乱敌兵之多,屡屡中夜推敲,而不得解。国舅之言,确能解疑惑。但另听闻国舅叛国,杀太子卷御玺。国舅手中若无太子殿下,恕我不能从命。国舅手中若无太子殿下,它日相逢,当擒国舅至京中。”
西宁老王见信大怒,写信再骂益王时,给东海王也来上一封。东海王恼不恼不知道,反正他也没有再回信。
眼看援兵杳如黄鹤,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西宁老王。老王的意见,不重视怎么行?
他要这么立威,想来不会是孩子气一时性起,由他当家,由他当家。
原地停驻,守好后退的路,派出小队兵马四下里防范有人包围,余下的人休息的休息,审问的审问。
找块石头,西宁老王大马金刀坐下,招呼国舅等人:“还有地方,坐下等着。”
文官左看右看:“等什么?别又等来敌兵。”
话音刚落,有人回话:“有一支小队的骑兵来了。”
文官们跳起来:“您看来了。”
国舅眺望远方:“是我们的人吧?”
老王一锤子定音:“国舅说的对。”
近了时,又有人回话:“回国舅,他们扬旗,上写汉人。”
再近时,见头一匹马上高高飘着一面旗,不知什么写出来,鲜红的两个大字“汉人”。
“苍伯!”楚云期脱口。
“顾妈!”铁氏脱口。
接着,走失的剑豆、斧豆出现,又是几个有人认得出的面容。
“儿子!”
楚云丰在别人的叫声里,也跟着叫:“行治,行亭!”再一看还有侄子们,大房的楚行信,楚行承。二房的楚行况,四房的楚行景。
还少一个二房的楚行简。
楚云丰问着,公子们面有悲伤。楚云丰忙不问了,说着:“回来就好。”父子叔侄抱头痛哭。
“女儿啊,你还活着啊。”母女们也抱头痛哭。
最后一个人手握双刀断后,见大家都认亲戚,到此也算安全。大喊一声:“有没有我周奇的亲戚。”
“奇哥,姑丈(父亲)在这里。”上官国舅和周奇的父亲一起叫出来。周奇大乐:“父亲,姑丈,哈哈,怎么样?这算我的功劳吗!”
收好双刀,左臂搂过枪豆,右手扯过斧豆:“还有这哥俩,这是楚尚书家亲戚楚云期家的人,苍爷爷,那老头真中用。顾妈妈,哈哈,没盐没酱的,烧吃的也好味道。哈哈,我周奇回来了,表哥,出来看看你家表弟好能耐。”
周大人推他后背,周奇心头一痛,随即怒了:“您推我做什么,表哥落地都跟我抢,硬是抢在我前面当表哥。我活下来了,他也活着。”
但是转开话题又问母亲,上官国舅道:“和你姑母已回内陆。”
周家的人当时围在上官夫人身边,也就让一起救了。
周奇大为放心,手在面上一抹,似乎数月里的疲倦这就没了。扯嗓子亮声:“这是谁的兵?也没个旗。整队,救我表哥去!”
士兵们诡异的瞅着他。
不扬旗是因为总偷袭别人,有偷袭的人还把大旗打得高高的吗?
你整队?这人面皮不小。
西宁老王慢慢的回话:“这小子谁啊?好大的口气。”
“是你当家?”周奇跳起来指手画脚:“跟我救表哥,就是那个比我命大的表哥,说起来可真气,他落地比我多一星星点的时辰,他就成了表哥,我就当表弟……。我不能没有他啊。”
说到最后,周奇放声大哭。
国舅不可能告诉他实情,在没和上官知通信以前,也只能算儿子生死未卜。他只能看着。
老王嗤地笑了,依然沉稳如山:“命大?在这里的人都命大。我们杀到这里,不是为了只救你们。再等会儿,说不定还有别的人找过来。”
捶着肩膀:“这场仗难道白打不成?四下里传开来要好几天,这几天里说不定又有寻衅的,又有失散的人找过来,用脚走的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周奇跳到他背后,对他肩膀一通乱捶:“十天半个月我可等不及,我表哥还等我去救呢。”
“谁说在这等十天半个月?我们一路走一路扬名!占据方圆地,等待逃难人。小子,救几个人就把你得瑟到不行,学着点儿吧。拿出耐心,一举把失散的人都救了。”
老王先是一瞪眼,再对周奇不折不扣的翻个白眼,那神情上有两个字。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