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郡主看在眼里,不由得怒火又在面上眸子里乱飚。护送她来的先生们隔着车壁猜得到,劝了又劝,才在大名郡主下马车前,让她恢复镇定。
美貌的郡主还是以傲人之姿走下来,用下巴斜斜对着人。而周围的景致,也和她的美貌相唱合,把她衬的更加美丽。
眼前的景致很是秀丽,一眼就能看出来花匠的沟渠。
马车停的地方,是半人多高的红枫夹道。没到秋天,红枫绿盈盈招展枝条,好似迎接的仆从。
因为只有半人高,夹道外侧的盆花、篱障、用水车的小型瀑布,间错着映入眼帘。花草的绿意和水的凉意乘风带寒,扑面而来的都是爽快。
对于心情烦躁的人,这里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大名郡主,可不见得。哪怕她三步一顿,竭力的装着鉴赏盛开的花枝;也很悦目的去望了如洗的碧叶半天。也没能避开窃窃的笑语声。
从表面上说,说话的人都背对着郡主,不能说她们有意为之。
这个花匠在招待上有一手,他在隔三岔五的地方上摆着大石头,上面放着自斟壶、这个季节新鲜的果子、时新的点心和洗手的东西。不想看花的人,就吃东西吧。
这一处,隔三岔五的地方都在夹道左右,每一个石头旁边围着好几个姑娘。夹道只有这一条,大名郡主倒是想躲开,却没有别的办法。
每当她走过一个石头桌子附近,这个石头旁边的姑娘后脑勺长眼睛似的,总能准确的把话送到她的耳朵里。
“装贤惠的来了,我要是她呀,可没脸出来。”
“真不害臊,国舅府上向她提亲了吗?你没有听到,我也没有听到。就不要面皮的帮上官公子纳妾了。”
第三个说话透着出奇的尖刻声,好像大名郡主剜走她什么宝贝:“要是真的贤惠,犯不着侮辱民女。”
“而且还是个定过亲的民女。”第四个迫不及待的抢说出来,这还是个姑娘。
第五个说的最难听:“她呀,也只敢得罪个民女,换成陶家姐姐、换成是崔家的玉珍,她敢吗?”
说到这里,大名郡主就要走出她们的说话范围,一群姑娘们依然是不看郡主但也知道,齐齐声下着结论:“欺负民女罢了。”
大名郡主心里骂着一群贱人,除去有能耐对着上官知流口水,再就只是嫉妒和眼红。
追随上官知的大名郡主不止一回的受到她们奚落,不用抬眼皮,听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哪些人。
敢和纨绔较真,却不敢和醋娘子对嘴。大名郡主嘴唇有了哆嗦,但还是忍气吞声的装没听见。
最好的还击就是比醋娘子过得好,大名郡主招摇着身姿走过红枫夹道,见视线猛的开阔,前面是一大片地方。
一大片空地仿佛天成,其实在花匠的家里,不管再天然的地方也由人工雕琢。
一侧,几个六角小亭。
油绿大芭蕉仿佛碧玉裁成,把下方的六角小亭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日光也没有晒到。
朝颜的红花、紫花把另一个六角小亭盘旋缠绕,有风轻轻的吹过,花藤蔓带着花细细的摇摆,这也是凉快地方。
甜甜而又清凉的香味沁人心脾,有一个六角小亭的四下里绿茸茸的,是成片的薄荷。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忙忙碌碌的铺设东西,好似绿中仙子。
这个亭子上也有人。
大名郡主认出来芭蕉下面的人家,是京中最不甘寂寞之家——奉新伯花家。从老到少都爱玩耍,嘴皮子又快,上一刻听见的话,停不到下一刻就说出去。
天生的爱说闲话,居然说的很巧妙,不知道是不是从祖上开始磨练而来,京里的世家大多不烦他们,有热闹都喜欢知会花家。
家里有几个官员得力的得力,实缺的实缺,是大名郡主进京后最早拜访的一家,也所以敢占住一个亭子。
大名郡主也需要会说闲话,会传谣言的人,应该去和他家看着芭蕉吹凉风。但是花家的人说闲话太有一手,郡主怕自己的笑话让他们套出来,至少在今天,大名郡主不想过去。
她往朝颜花下的第二家看去,都察院佥都御史崔家。
崔家是外省的望族,只有崔大人一家在京里。但是他相当能干,刚在京里扎下脚根,就把侄女儿送到宫中,如今居第二位、其实行九的殿下,就出自崔柔妃。
往常,大名郡主也会过去寒暄。但今天没有心情,不想第一个会崔家。崔柔妃膝下的二殿下,他没有定亲。该需要尊严的地方,大名郡主很少弄错。
再说,大名郡主看得清楚,讽刺她的姑娘们说起的“崔家玉珍”,就在亭子上,此时正对她抛着白眼儿。
大名郡主恨恨,这又是一个打上官知主意的人。
她只得看第三家、第四家……六角小亭不多,占住的不是权贵也有原因,大名郡主认着,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想去。自己单独占一个呢,晚来一步,已没有闲亭子。
就只能往左右找找,总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见一带长廊般的亭子,曲曲折折,里面的人衣着有高有低。让众星捧月的女子,是如今居长,其实行四的大殿下妃,燕王妃江氏,她正对着自己含笑。
大名郡主心头一暖,燕王妃是有丈夫的人,她不会笑话自己。
回着燕王妃的笑,徐步对着燕王妃走去,日光明晃晃的从额头上方照下来,但是右侧方却另有一道火线般的热烈,比大毒日头还要干扰。
另一侧,大片青草地上,不下上百匹的马,不下上百的男子。但最吸引人的那个,在若干少年男子的中间如月入星辰,上官知!
他在这里。
满腔的怨恨,恨他不解风情,不懂体贴。这就像滴水在石上,丝丝的消失远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