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声中,叫声也异常响亮。楚芊眠和刀豆都是一喜。楚芊眠道:“是廷倌吗?廷倌怎么会来这里?”
刀豆笑指:“殿下您看,可不就是廷倌,还有王爷王妃,还有兵马……”
一队杀气腾腾的兵马过来,边跑边打清出道路。一群昂扬的男子中间,跑着四个孩子。
嘴里喊着上官知和楚芊眠,又唿哨:“阿大,到父亲那里去。”
“阿二,咬他啊,让他抄东西打姐丈。”
“不三,冲啊。”
“不四,找姑母找姑母。”
一点银枪翻飞若花,凡是点到的人纷纷倒下。
刀豆欢声但是取笑:“嗨,胜哥王爷,虽说这里的百姓逼迫殿下和世子,你也不能乱杀百姓。”
“没有枪头你就没看出来。”吕胜还击过,高声道:“妹妹,你还好吗?”
“好,你可别杀人啊,虽然他们都自称是好人。”楚芊眠心头一松,也取笑着。
楚云期和铁氏对女儿挥挥手,再次加入战团。楚行伍和上官廷一起大叫。
“母亲,打完了我再找你。”
“姐姐,完事了我再上去。”
两个人声音撞在一起,相对瞪瞪眼。
上官廷沉腰坐马,他的小花枪也去了枪头,这是进城后发现全城骚动,采取的紧急措施,打起来不用担心死人。毕竟是什么罪名,得审过再定。
边打,边理论:“舅舅问你个事儿。”
“说。”楚行伍和他背贴背。
“为什么我和母亲在一起时,你总是粘着母亲。”
“因为我是舅舅啊。”
“这话跟没说一样,是舅舅你从不让着我。”上官廷一枪把一个人挑开,和父亲遇个脸对脸儿,父子都欢喜异常。
上官知喜出望外:“廷倌,你也来了,你好好的打。”已见到自己阵势转强,又试过除去煽动的人以外,别的人没有功夫,他丝毫没有担心儿子的意思。
上官廷得到父亲支持,力气油然而出,啪啪两枪,又放倒两个,大声道:“父亲,我会比舅舅打的多。”
“看你看你,总要比我多,还总说比我大三天,为什么还要我让着你?”楚行伍也是几枪放到几个,腾出空来,慢条斯理的回话。
“那舅舅也可以有舅舅的款儿啊,”上官廷开导他:“舅舅可以没事请我们吃个东西,买点儿万年珠宝送我们……。”
“继你和我抢姐姐以后,又开始打我月银的主意了。你真的不是好外甥,只算一个好兄弟。”楚行伍听不下去。
上官廷反而让他提醒:“对哦,舅舅不要和我抢母亲,论先来后到,我大你三天。”
“这就是我当舅舅的款儿了,我让你三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楚行伍振振有词。
上官廷傻眼,但手中小枪不傻,很快回神,回道:“没出世的时候,怎么让?舅舅,我巴不得让你二十年,这样你就是我的马,就和别人家的舅舅一样,任我骑来任我打。”
“怕你荼毒我,明智的我才让你三天。早知道你这么不依不饶,我应该早出世二十年,天天把你按着打。”楚行伍有来有回。
赶来的驻军也好、楚云期等人也好,包括大狗,称得上训练有素。很快,骚乱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好兄弟”握着小枪在吵。
阿大拱拱上官廷,上官廷把它牵出来:“帮我和舅舅吵。”楚行伍不甘示弱,把阿二推出去。两个狗对叫了几声,就不了了之。
“好兄弟”眼角一闪,见到楚芊眠走来,上官廷放下枪:“阿大扛着。”奔到母亲怀里。也只一下,楚行伍硬挤进来,分占一半。
同时告状:“母亲,舅舅不好。我不要了。”
“姐姐,外甥不好。我不想要。”
楚芊眠还没有说话,两个大狗头挤进来。阿大阿二根本没接枪,也挤进来。
“哎哎,母亲,阿大不好,它把我挤出去了。”上官廷大叫。
“阿二,再挤我,不给你肉吃,哎哎,你到底有没有收我的枪?”楚行伍也出来了。
噘着嘴儿,一起拾起枪。楚芊眠指给他们看:“快别吵了,大华和大胜忙活呢,你们可别让拉下。”
倒地的人堆里,樊大华和吕大胜寻找着什么。上官廷、楚行伍过来:“干什么呢?”
“找奸细。祖父在他们身上做了记号,现在找出来拖走审问。”
上官廷、楚行伍帮忙找起来。
楚云期最会舒服,已经没事了,他和铁氏坐在客栈里,弄一壶茶到手,慢慢的呷着。
正笑说:“芊眠再不来,半壶也留不下来。”上官知走来:“岳父,多谢你带廷倌出来。”
上官知是很想带上官廷出来,但是他事先没考虑到一带四个孩子。又父子都考虑到楚云期消停有一段时间,只怕今年不会安生。为不刺激楚云期,上官知就没提出。
今天事件中的最危险时刻见到儿子英武的亮相,只要不看舅舅和外甥吵架,堪称可圈可点。
上官知满面笑容:“岳父母受累了。”
“受什么累?我带上他们本想奔大江大河,半路上让你耽误,这才过来。”楚云期回话哪有正经。
铁氏让女婿坐下,倒茶给他,一五一十解释起来:“我们跟着你丢失的帕子走,弄明白他们仿制后的去向,第一个就是这里,又最近,就赶到这里。在城外发现有埋伏,本想我们这些人独自拿下,却见到你调动的兵马,就会合他们一起端了。”
抿抿唇微笑:“不过你不要怪,我们没有立即进城。你岳父见事总是明白,他说既然埋伏的有人,一定有大动静出来。这个脓包戳破,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证据,所以胜哥和张士先进城,城中乱起来,他们打开城门,我们赶到这里。”
铁氏心爱女婿:“没有夺你的风采吧?”
“一定夺你女儿的风采了,所以她到现在还没过来。”楚云期四下里寻找楚芊眠。
上官知在这个晚上对岳父尽释前嫌,他不仅疼女儿,还很疼外孙。
在这里停留三天,把案件完全交付给接手的官员,一行人按现在的线索,往下一个城里。
一个月后,金得富前后走过的三座城,和上官知旧帕子去的其中两座城,又找到不少线索。整个事情露出的还算冰山一角,但渐有进展总是好事。
孩子们在大狗和功夫的助力下,都有功劳也有不小的长进。楚云期这个好岳父再次发飚,声明上官知如不带上孩子们好好吃几顿玩几场,他不是罢工不干,而是带着孩子们回京过年。
朴勤听完吐舌头,偷摸带出来的也是您,如今拿送回去也能当威胁的也是您,果然国舅说的对,亲家老爷是个无水也生浪的人。
楚云期没有提到楚芊眠,但是孩子们玩去了,楚芊眠也会有。
上官知欣然采纳,也觉得大家累了,应该休息一下。遛人这事情,也得让金得富歇息。事实上他已经歇在下一个城里,大家现在跟去太早,不如花上几天好好休整。
查本城县志,找到附近好玩好吃的地方,大家逛上一回,回来好好睡上几觉。
天气已近腊月,然后,上官知带着大家回家过年去了。查案子固然重要,太后的牵挂一样重要。而公主殿下不出马,案件也有人查,这与怠慢案件挨不着。
吕胜笑话他自己想玩,才装着接受威胁带大家出去逛,然后干脆回京。上官知并不反对。
……
京都雪飘飘,上官玉和铁秀男手握着手走出来,都穿着极厚的皮裘。上官玉有丝兴奋:“等下表妹看着我来挑。”
园子里的暖阁上,没走到就传来阵阵的狗叫声。
“这么多?”
上官玉近来对大狗产生感情,也停下脚步,重新有丝害怕。
“有我呢。”
铁秀男笑靥如花。
两个小姑娘走进去,铺设大红绣百花的榻上坐下,第一批十个仆从带进来十条狗。
铁秀男是每个都敢直接触摸,上官玉小心翼翼。最后她挑中一个可爱的白狗:“表妹,把这个给廷倌。”
“可是,它未必长得大。”铁秀男怀疑。
上官玉抱在怀里,看着宝石般的眼睛就舍不得放手:“是表妹你说的,狗要从小养好驯,祖父说廷倌带着阿大办差,我要送他狗,就这条了。”
这是内宅,铁秀男就没带驯狗的人,以她的眼光瞅几下,还是长不大。上官玉不管,让丫头抱上这只,送给上官夫人看。
国舅在这里,他考虑到天寒地冻的,上官廷是不是回来?从国舅的心情上,他认为一鼓作气更好。
和妻子商议:“让廷倌过年不回来可好?”上官夫人似笑非笑:“请和太后去说。”
家里的冷清,两个小姑娘不能填补,上官夫人没有好脸色。上官玉进来,忙把帖子给她看:“祖母选了十二个给你挑,十二个给铁秀男挑。等下就要到来。”
话音刚落,有人回话:“小姑娘们到了,正在下车呢。”上官国舅知道妻子给孙女儿挑陪伴,就像当年的上官知,也从贵族子弟中挑选跟随的人。
上官廷如在家里,这个腊月里也有小伙伴到身边。让楚云期带走,上官夫人可以理解国舅对孙子的期盼,却无法不难过。过年不回来这事儿,国舅有胆量去和太后说吧。
太后早就抱怨,说小小的人儿当的哪门子差。幸好新丰帝暗自赞成,认为上官廷有舅舅风范,帮着劝到今天。
上官国舅无奈,对书房走去,准备自己想办法。还没走几步,又有人回话:“公主和世子到家了。”
“祖父!”上官廷扑到祖父怀里问他:“父亲写信,可写上我的厉害?”上官国舅乐得抱着他不松手,对楚云期示好的面容。楚云期扭开身子哼上一声。
上官夫人兴高采烈:“这就请各家小哥儿来吧,廷倌回来了。”没一个时辰都通知到,来了十个孩子。
腿软软的,是周奇儿子周闻、威武侯任新的儿子任产、中兴侯陶云的儿子陶定。
余下的年长些。
铁秀男见到特意为她挑选的小姑娘眼神斜飘,都在上官廷身上,掩着小嘴巴当笑话告诉上官玉。
上官玉板起脸:“这可不行。”请上官夫人回到身边,低声道:“她们眼里没有表妹,给表妹再换一批。”上官夫人闻言就会意:“有呢,我手里有的是人选,别急,咱们再找十二个来。”
很快又来十二个,这回认真对待铁秀男。能时常进护国王府,对她们来说是荣耀,都想让铁秀男挑中。前面十二个后悔不迭,但铁秀男已放弃她们,声明和她们做知己,看花会下贴子。
周闻扯着上官廷:“表哥上官大方,你的好东西分给我吧,你叫大方啊。”
上官廷抱着他去房里挑东西,再去看太后。新丰帝见到他大为赞赏,在上官廷记忆里,皇舅舅头一回这么大方的夸他。出宫他纳闷,皇舅舅难道也改名叫大方了?
在自己房门口,又让姐姐叫住。
“廷倌,你还出去吗?”
上官廷本能掩饰:“不了,我陪太后。”其实他从父亲处得到消息,他还会出去。
上官玉不管,把怀里小狗给他:“再出门带上它,我为你挑的,表妹说会比阿大还要厉害。”
上官廷觉得出京真好,姐姐也变得大方了,不再挑剔衣裳不干净这些。抱上小狗去找铁秀男,铁秀男大笑:“我说的是这狗长不大。”
“就这么点儿大,坏了,我答应姐姐天天带着他。”上官廷嘟囔,垂着脑袋:“不能再长吗?”
“我的驯狗师傅看过,这是成年狗。表姐说一声要,买的人不懂,把它当小狗送来。”
铁秀男接到手里:“如果你不方便带,交给我吧。”油然羡慕:“我也可以去,但是我答应陪表姐,祖母又为我挑好些女孩儿,我走了她们可怎么办。”
上官廷心念一闪,今天是个大家大方的日子。皇舅舅没说自己不让着姐姐,姐姐没说不许陪大狗,接回手中:“我带着吧,这么小,应该不麻烦。”
这个年,上官廷过的比以前的要好。他几乎每天都在宫里陪太后,正月十七这天出京,就走的毫不担心。
还是原班人马一个不少,只多出一个小狗。
上官国舅送到长亭,亲手为孙子紧紧雪衣:“听父母亲的话,听外祖父的话。”
楚云期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这是国舅本人吗?和国舅道别时,难得的客客气气。
一行人动身,前往岳阳,崔家的原籍。金得富这个年,在岳阳崔家的子弟家中座上宾。
……
崔疾本不想过年离开崔柔妃母子,又怕家中子弟起疑。怕有意外,崔柔妃母子还在的话,他的妻子也不知情。
崔夫人是同城,不能归宁,她根本想不通。
回来以后,崔疾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出来。熬到正月十七不容易,自家客厅摆酒作别,和妻子说好十八动身回九江,崔疾轻轻松气。
一个侄子走上前来:“伯父,我敬您一杯,我们崔家没动分毫,全是您的功劳。”
崔疾喝了。
侄子没走:“伯父,但是这把刀悬在头上,不知哪天还会落下来。”
崔疾捕捉到什么,怒目道:“你发昏吗?”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伯父您难道不懂?”侄子跪下,恳求道:“请伯父为全家想一个万全之策。”
崔疾的头剧烈疼起来,他已能判定这就是自己不安的来源,缓缓声气:“你起来,你要说什么?”
“二殿下和娘娘如果还在,立嗣立长,殿下有份。而娘娘和殿下是乱中离开,”
崔疾满心头的火,他为全家人战战兢兢度日,一步路都不敢乱走,这些人在背后肆意妄为。他们不怕掉脑袋,自己怕。自己掉了脑袋,谁照顾娘娘和二殿下。
沉声打断侄子:“二殿下和娘娘是在我的手中离开,难道你指责我?”
“伯父,没有人看到娘娘和二殿下离世不是吗?”侄子有些激动:“有谁亲眼见到他们尸骨?”
崔疾恨恨,没有人亲眼见到,因为他们还活着。他闲下来,回想好几回新丰帝和二殿下的区别。新丰帝三四岁就会让难民种地,二殿下已成年还窝在益王府里跟着郡主转。
得到天下后,还愁没有美人儿?
而二殿下和崔柔妃现在日子很安稳,母子面上平和而又安乐,崔疾觉得这是最好的归宿。
但不表示他失去警惕,他知道家中子弟对于大批赏赐的官员眼红,他也一直有敲打。今天这话出来的还是奇怪了?
崔疾不动声色:“谁让你说的?”
“是我自己。”侄子咬着牙。
崔疾定定望他:“你?”
“是。”侄子迎上他的眸光。
崔疾慢慢有了一丝笑容:“好吧,把你的打算说完整。”
侄子也笑了:“伯父,民间非议纷纷,太子襁褓出关,于冰天雪地之中如何能生还?如今的天下,其实姓铁。”
崔疾一愣,一般来说,不是姓楚吗?
侄子胸有成竹:“最新得到的消息,西宁王妃与太后同年诞下一子,楚姑娘大旗高举时,西宁王妃步步跟随,伯父您是亲眼见到过的?”
崔疾瞅着他,你小子斩钉截铁的,仿佛铁王妃生孩子你在旁边看着似的。
他冷淡地道:“那你解释一下怎么瞒得过上官国舅和俞太傅?”
“国舅和太傅不是都封王了。”侄子理直气壮。
“国舅会眼睁睁的看着铁家的儿子当皇帝?”崔疾鄙夷:“一听就假,你要相信,再拿说法出来。”
侄子笑眯眯:“国舅之子不是娶了楚姑娘?以我推断,新丰帝命不久矣。国舅为了得到天下,暂时的借用铁家的孩子。如今他有孙子,接下来他不会放过铁家。伯父,能看破大乱者,方能得天下。”
崔疾大笑三声,收笑沉面:“你再解释下,国舅和太傅早在回西宁王前,就见到太子。当时那个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不会太子不救,路上捡个异邦孩子当宝?当时,是怎么知道西宁王府也有一个新生孩子,怎么就知道以后可以借用?”
侄子眨巴眼:“等我想想。”
崔疾一口气干完一杯酒,心头火气才压下去:“你细细的想,我明儿才走,你有的是功夫。实在想不出来,有人肯帮你想,带他见我。”
侄子眼睛放光:“外面有的是人支持咱们崔家,伯父如果愿意见,我带他过来。”
“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崔疾在心中冷笑,看吧,背后果然有人。
那人就在本城,没多久,侄子带到,他拱起双手含笑:“金得富见过崔指挥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