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部陷入眩惑,回想到那天。
以他的身份,同一个衙门里有上司,让他去吃饭他肯定会去。但是再次见到晕黄烛光下起身的那个人,感觉却强烈的不妙。
这是本城最好的酒楼,有一些隐蔽的包间给客人使用。也因此包间的费用不低,在陈设上有时候不低于大户人家。
唐成部在这里吃饭不是一回两回,由整套檀木的桌椅而推敲过那人的家产。当时,他还没有认真想过对面那人的身份,只知道那人家里必然有让他流口水的资产。
但是那个晚上,那人在烛光里从容地笑,唐成部陡然想到他一回又一回的邀请上司也有自己,来的次数太频繁了。
一个富商,不管他有多大的生意,也不见得雇用太多没有来历的人,并且还一定打发到别的地方。
他就是在那个晚上疑心大作,也在那个晚上听懂席面上说的话。
金掌柜——那个人姓金,叫得富,据他自己说在全国都有生意,所以他要求开的路条,去的方向五花八门,不管天南和地北。
他说的话也到处都有相知。
“你知道吗?我又见到老廖了,嗨,又得赏赐了,以我看呐,明年他就能再升一等。”
酒喝多的时候,金掌柜带着满面油光和本城同知拍打着肩膀,烛光中能捕捉到酒气痕迹,可以看到在半空中走着之字线,好似绽放特小的烟火。
同知醉眼惺忪的回:“他啊……”把桌子一拍重重发怒:“我特别不服气他,我就不服气他,在座的,你们有哪一个服气的,都给我,给我丢出去……。”
抓起筷子轮流指着在座的人。
唐成部不知道老廖是谁,但从对话里听得出是某地官员,因为已经留神,扶一把同知:“大人,您喝多了。”
“滚,别在老子面前装好人,你们都不好,仗着乱世都升官,我们呢?我们难道活在桃花源里?要升官,都得有才行,我们保下来这城还有一城的百姓,也得有我们……。”
同知看样子是认不清扶他的人是谁。
跟酒鬼没法子生气,等他清醒以后又犯不上生气,唐成部自然不放心上,只是继续想着金得富是多大的手面,才能和各地的官府有往来。既然有往来,为什么只找他一个人开路条?
如果他在吹嘘有生意的三分之一城里开路条,这个人数足可以组成一支大军。
他不是坐着想心事,而是转身离座,往房间摆放的条几上取茶具,准备给同知沏一碗浓浓的醒酒茶。
到底是最好的酒楼,什么备的都有。唐成部的俸禄他来不起,但他出入这里已然熟悉。
熟门熟路的拿起茶叶,再拿起一些药草,身后传来金得富的语声。
他对同知说着:“你生什么气?你怨?有崔大人怨吗?”
唐成部的手一抖,他知道崔大人指的是谁。
同知是真的喝多,大着舌头问:“哪个崔大人?在我面前都不行,知道乱的那几年里我救下来几个人吗?告诉你们吧,十九个,我数的真真的,有老有小,还有……女人,嘿嘿嘿……。”
金得富也是嘟囔着话,所以说话可以尽兴:“崔疾崔大人,他才是真的冤枉。”
“不对!”
同知拽住他:“你刚才说的是怨!崔疾他没有什么好怨的,他家里有一个殿下,有一个娘娘,却混的跟以前一样,所以他不能怨,我最冤!”
酒醉的人有清醒的时候,他咬住字音:“他不怨!我冤枉!”
唐成部的心里打鼓,双腿开始发软,但也可能是酒的作用。泡茶的手微有哆嗦,发出轻微的响动,但想来一个包间的酒鬼,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他暗自庆幸自己着在泡茶,背着身子对他们。
现在是新丰帝的天下,而二殿下曾让死鬼益王拥立过,说好听点叫皇上宽宏大量没动崔家,说难听点崔家算附属的钦犯。还能给崔疾官职,唐成部背后曾和同知闲话过,都认为新丰帝做的拿得出手,斩尽杀绝毕竟不中看。
从某地的官员说到崔疾,唐成部想不整理出来都难。看似满包间的怨气和冤气,其实金得富不怀好意跃然已出。
然后他回想以前几回见面,酒喝多以后貌似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酒盖住脸的人说话随意,自己说了什么想不出来。但如果和今天的差不多,唐成部心都要跳出来。他的官不高,他可经不起折腾。
但他到底不是傻子,心想如果自己曾说出话是别人的把柄,那借着今天没喝多仔细地听一听,拿些别人的把柄,用来防身倒也不错。
端着茶回座位,接下来喝酒唐成部只湿湿唇,不然就装醉,没喝的时候把酒抖出去一半,再大灌醒酒茶。
酒喝到这个地步,不管金得富是真醉是假醉,是真醉的肆意说话,还是假醉中挑起话题,谈话热烈的已不能阻拦。
喝酒成了次要,谈崔家是主要,唐成部也因此没有被人指责,大家的兴致都集中在崔疾身上。
“说老实话,那几年崔大人没少往我们这城里跑,他一个人办的事情,比定江侯楚尚书办的太多不过。”
现在说话都不再避讳,随意的提到楚云丰等人。
“是啊,楚尚书封侯的时候,我就不服。不是代我自己,是代崔大人不服。虽说他为的是二殿下,但当时确实不能怪他。楚尚书在崔大人以后到这个城里,拿不出任何后台,他不可能搬出西宁王,西宁王算哪门子的皇嗣?但他搬出国舅,说国舅解救太后,我们才肯听他的。等楚尚书走以后,大家都在说总算糊弄走,国舅也好,太后也好,哪有二殿下重要?”
“这话说的没错,楚尚书当时就知道太子还在,他眼里哪有我们,他不肯说,就拿国舅当原因。崔大人在不知道太子还在的情况下,为二殿下奔波哪有错?”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老金说对了,咱们都不怨,真正冤枉的是崔疾,他辛苦几年啥也没到手,一开始说他照旧留在岳阳,我暗自为他说声庆幸,岳阳是他的老家,他留下来有照应,就是有一天逃跑也地方熟悉。但是看吧,皇上平了南,最大的局势定下来。根基一稳还担心什么?把崔疾调去九江。虽说离的不远,却不在一个省里,失去很多的照顾。”
“接下来,就该对崔家下手了。这几年过去,估计也把崔家琢磨个透,崔指挥使的势力也架空了吧。”
热火朝天的谈论里,唐成部越听心越寒,背后要是忽然冒出刑部的公差来,他都不会奇怪。这些话不是轻易能谈,身为官员更应该知道,何况还是在酒楼里说这些。
就在他内心战瑟到极点时,金得富横空插进来一句:“你们知道吗?二殿下还活着。”
“啊?”
一长串子的惊呼声,随后惊骇中各种脸色儿不比鬼差,纷纷出了来。包间里没有风,但是烛光也似乎惊骇了,偏偏在这会儿晃动不停。所有的鬼脸从墙上走一遍,唐成部吓得腿一软滑坐到地上。
他从椅子和桌子中间落地,下巴磕到桌沿,额头又跟着来上一下。痛不可当中,他的酒意彻底发散,人不但清醒而且超级敏锐。
由于别人都在吃惊,所以没有人扶他。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也没有妨碍到别人。金得富的话,也同样没有让这小小的插曲耽误。
“我亲眼见到。”
随着他的话出来,又是一长串子的倒抽凉气。同知等人回过神,对着金得富打听起来。
“在哪儿见到?我走南闯北的,遇到机会多的是。告诉你们?不行不行,你们说出去可怎么办?我只能透过一件事情,相当可靠。崔疾大人和二殿下还有联系,列位,都留心吧,说不定哪天又乱了,你们可得抓住机会平冤枉才行呐。”
这一顿饭吃下来,唐成部没喝多也扶着墙回去,到家里妻子已睡,他坐在床前喘半天气都没有歇息过来。
他们都认识崔疾,在天下大乱的那几年里对崔疾认识很多。有一回本城让强盗攻打,幸好崔疾带着几十个人赶到。他以几十个人调动全城,把强盗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二殿下还活着,而崔大人又有怨言,金得富说的没有错,动荡随时可能出来,在全国大乱里手忙脚乱没有跟上的人,如果事先知道,都能得成心愿。
第二天,唐成部单独见同知,对他说金得富来历不明,这一回的路条不能再开了,再开就帮他运送到全国太多的人。
当天晚上,金得富就来到唐家。
……。
说到这里,唐成部停顿下来,眸中露出恐惧。那一天对他来说,是个转折点,不过不是惊喜转折。
楚芊眠看出他的心情剧烈变化,没有催着他这就说下去。对汤捕头微一抬眸,不用吩咐什么,汤捕头是老公事,知道准备什么。出来后进来,拿着钥匙把唐成部妻子和儿子的枷锁打开,把他们安置在椅子上,各给一碗热茶水。
还有一碗给了唐成部。
这显然让唐成部好了许多,而一个人只要心里还有家人,就不会长久的徘徊在孤注一掷之中。
再加上他刚才已说出很多,接下来的话哪怕让他曾经绝望的告诫自己终身不吐露,也慢慢的说出来。
……
头天晚上吃饭带来的“惊吓”,让唐成部一早去见同知,但一整天心里没过来。
他就是最忙的时候,脑海里也转动金得富的话。
二殿下还活着?
而崔疾也知道,甚至和二殿下还有联系?
一般人可能会说,这么重大的消息,唐成部应该往上呈报。但和他同桌的人围绕这个话题说了太多的话,哪一句都不能拿到公堂上说,唐成部不想成为眼中钉,别人不说,他就不能往外说。
所以他能做到的,也只能是不再给金得富开路条,并且方式委婉。
唐成部当然不知道二殿下元承策确实活着,并且崔疾是看守他的人,真的把这话往上报,也不会让新丰帝震怒而出现很大的乱子。所以他心里乱成麻,想像一回二殿下重露名声,如金得富所说,还真的是又一回的全国大乱。
因为二殿下不可能白白的露脸出来不是吗?一定是图谋点什么。金得富从哪里知道,并且有意或者是无意的泄露,也让唐成部不安。这一天他度日如年,晚上回家自然想好好休息休息。
晚饭后,和家人说着话,唐成部已渐渐放松,这个时候,有人上门拜访。
唐成部俸禄不高,但三、四个下人还用得起。家里不忙的时候,看门的人跟随他出入,算多一个跟班。往酒楼吃饭有这个人,他认得金得富。
“老爷,金掌柜的来拜您。”
唐成部吓得差点坐的椅子摔倒,舌头打着结:“谁,谁谁?”
看门的人让他吓一跳:“是昨天请客的有钱掌柜,他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您。”
妻子也意外:“老爷不想见,就说不在家也行。”
话刚说到这里,院子里已经有人走来:“呵呵,唐大人,你昨天落下东西,我特地送还给你。”
金得富已经进来了,他没说假话,手里握着一个半旧公文袋,里面倒没有重要东西,但确实是唐成部的。
他昨天吓的太狠,走的时候没想起拿,回到家后这又一天过去,也没想到。
……
楚芊眠觉得可疑:“你确实带上公文袋去酒楼?”
唐成部身子一震,神色愈发茫然:“我没想过,公文袋衙门里有很多,有时候拿一个在手上,有时候不拿。而那天心事太重,他送来我还以为就是丢下的。”
“说不定他从衙门里拿到一个,然后当借口到你家。”楚芊眠直觉这充当“敲门砖”的公文袋很可疑。
唐成部那让人当头一棒的表情更加深刻,嘶声道:“确实,他另外找一个也有可能。而我家看门的人并不固定,有人对我回话,就由别的人顶上。后来我审过下人,金得富拿出公文袋,说他有急事,归还以后还等着走,就此进到我家。”
楚芊眠让他接着说。
“我看到他挺害怕,主要还是他说的二殿下事情太吓人了,我不想让妻子和儿子跟他相见,就对妻子示意,让她把儿子带到房里。我住的小院并不规格,但避开的房子还有。”
……。
“这是夫人吧?这位是小公子?”
不等唐夫人母子离开,金得富已开口招呼。唐夫人不得已,带着儿子对他行了个礼,唐成部见到,把金得富拦下来,请他到一间充当书房的屋子去说话。
书房一般都幽静,对看书写字有助力,金得富进来以后,唐成部后悔不迭,已经晚了。
金得富把带来的东西摆放在桌上,唐成部说声不敢请他还拿回去。金得富笑笑道:“大人,你昨天酒没吃太多,吓倒吃了不少。”
唐成部明白了,昨天他根本没喝多。这正验证他的设想,金得富是有意说出那些话,从而引出同知等人的牢骚话。
赶紧否认:“昨天身体不好,人一直发晕,所以三杯酒一喝我就不行了,我才急着泡茶水解酒,实在我难过的很。有时候还两耳嗡嗡。”
“这样说话,就能表示大人昨天什么也没有听见?”唐成部此时笑的有些森森。
不等唐成部回话,他手指一动,一把寒光雪刃出现在他手上。
“你想干什么,这里离衙门可不远!”唐成部虽怕也厉声斥责。
“夫人好个容貌,小公子也聪明过人。”金得富微微的笑,但一点儿冷很快如冰封乾坤,让整个书房寒气浸人。
“你你,”唐成部是个文人,吓得只会说这个字。他不是忘记叫人,而是他是主人,又是个官,坐的位置离门远。对方提到妻儿,手中还有刀。
金得富慢慢的加着冷笑,很快金得富觉得整个城都冬天那感觉。他却只拿刀修着指甲,慢慢的聊起来。
“我昨天说的话,想来大人全记得。”
“不不不,”唐成部清楚记得自己牙齿打战。
“二殿下是真的在,我是真的亲眼见到,崔疾大人是真的和二殿下有联络,我烦请大人开的路条,是真的清白,大人,您好好想想,该开还是给我开出来吧。”
金得富说到这里,手一翻,尖刀发出轻轻一声“噗”,扎在手边小几上。
刀刃轻轻晃动着,让金得富的嗓音更如鬼域中来:“我只等你三天,三天以后,我派人来取!”
一转身,他出去了。
房门由他打开,也就不是好好的推开或关闭,半开的门在夜风中晃动着,似乎还有金得富的身影,在唐成部眼里处处凄凉。
书房在很多时候不仅看书写字,还可以是个避静的地方。如果只想一个人呆着,就说声去书房,除非他自己出去,唐夫人一般不打扰他,下人们也养成这个习惯。
所以唐成部呆坐着,金得富虽把尖刀带走,但他眼前还是有一道白光,随时可以给他致命伤害。
他居然不敢动。
金得富手眼通天,对他也算一个威慑。
直到院子里响起通通脚步声,唐成部才胆战心惊的往外面看去。见同知进来,把房门关闭,满面堆笑:“老唐,把金掌柜要的路条开了吧,人家挺不容易的,你我也不容易。他给这件,”
把一张两百两的银票放到唐成部手上。
旁边桌子上有金得富带来的东西,同知好似没看到,殷殷勤勤地和唐成部交头接耳直到把他打动,把银票塞他手里,约好三天内办好,由他取走,这就告辞而去。
……
唐成部泣不成声:“殿下,我是不敢不写啊,我不敢说出来,我家里的人什么也不知道,我一个人担行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株连到他……。”
汤捕头把他骂了:“知法犯法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株连?上次审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唐成部乖乖闭嘴。
楚芊眠又问他总共开出多少张,还记得什么名字吗?因为衙门里找不到存底。唐成部报出一些名字,及往哪里去,但他自己也说这不是全部。
书办让他画押,楚芊眠拿在手里看时,也觉得这一群的名字有密密麻麻之感。
而这还只是一个城里开出的路条,如果有二、三十个城都这样,就在此时此刻,全国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宣扬二殿下还在,指不定哪天趾高气扬的出现,重整旧河山。
她不敢拖延,拿上供词就回家中。上官国舅刚好闲着,见到楚芊眠郑重的神色出现在门外,忙道:“安泰,你有什么事情?”
“父亲,这件事情可太大了。”楚芊眠把唐成部的供词放到国舅面前。
唐成部的官职并不高,但是从汤捕头呈报抓捕他的时候,楚芊眠就没有轻视过。如今放到国舅面前,几大篇的供词,国舅也看得很认真。
有些地方,他还反复的看了几遍。
放下供词,上官国舅倒没有楚芊眠那么凝重,反而笑上一笑:“安泰,这事情可大也可小。”
楚芊眠恭敬地道:“是,如果……。”她压低嗓音说上几句:“您同意这样办理的话,我觉得就小些。如果手脚慢了,酝酿成祸也未可知。”
上官国舅听完舒展眉头,在他素来对儿媳和颜悦色的面容上,格外有了柔和。
并不是国舅要说嘉奖的话,而是有力地道:“你是摄政公主,你要怎么办,就去吧。”
他再一次表示全部支持,也相当于肯定楚芊眠的想法没错,或者国舅不反对。
楚芊眠高兴的鞠个躬:“谢谢父亲。”
拿起桌上的供词,三十岁出去的长公主像个孩子般轻盈的往外跑。
“站住,”上官国舅叫住她,笑着道:“叫上你丈夫一起,夫妻同行总比带上别的人更加方便。”
“是。”楚芊眠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轻轻咬住嘴唇,这一回屏气凝神原地不动,准备站立片刻,国舅没有话要说时,再回房不迟。
这是长公主摄政以后,经手办的一件大事情,不见得比她送新丰帝还京要低,期盼完成的心生出兴奋,在所难免。
国舅果然还有话,想上一想,失笑道:“叫上识墨家的,石砚家的,我早就想让她们还侍候你,因不是大事情,你又总在京里,竟然总是忘记。”
“父亲日理万机,本不应该为这些小事烦心。”楚芊眠适时的恭维下公公。
上官国舅的笑声里,听出没有话,楚芊眠欠身告辞。出门拐个弯就是上官知房间,楚芊眠轻快地进去,从横侧伏在案几上,把供词给上官知看,再对他得意洋洋:“父亲说按我说的办,你呢,从今天开始归我管辖。”
上官知本来伏身往前看供词,听完以后缩身往后让让:“这怎么行,我哪有功夫陪你?”
他拧着眉头,脸色儿随时准备向砚中墨进发。
楚芊眠吃吃笑着,因他在椅子里又跑不远,一伸手就揪住衣领子,把上官知拖回案几前,板起脸:“听话不打板子,知道不?”
上官知就势搂她坐到怀里,他的房门本来是开着的,门外侍立的小厮见到,伸手把门闭合,夫妻两个对着供词探讨起来。
门一关上,就没有和窗户对流的风,夫妻又围成一个小天地,说话声很难传出来,后窗户下面的人着了急。
窗根下面,蹲着楚行伍、上官廷、樊大华和元大胜,鬼鬼祟祟的每人手中一个木碗,扣在墙上偷听。
听不到时,楚行伍打手势,让樊大华伸个脑袋偷看下。樊大华先是不肯:“姑母见到要说,”
“忘记祖父要听信儿吗?”楚行伍瞪眼。
元大胜紧紧腰带,他的父亲不是怕事的樊华,道:“我来。”
上官廷带着舅舅和樊大华退开几步,元大胜一长身子,往窗户里看去,随后小跑回来:“姑母和姑丈头碰头的说话,咱们没法子听到。”
楚行伍也没有辙,但会出主意:“走吧,去看我父亲,看看他有什么说的。”
四个人上马来到安佑王府,跟的人看马,他们先跑进去,上官廷道:“自从那天官儿胡说八道,母亲一直在家里,今天出门好半天,先去见祖父,再就见父亲,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楚云期和蔼可亲地先问:“有没有偷听祖父房里?”这是他不允许的。他虽行事按自己的来,却没打算把孩子们教的无法无天。
“没有。”四双小手摆动起来。
“那先回去,牢记我的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看好公主,时时来报信,我自会明白。”
说完,取钱给孩子们,每人一张银票。
楚行伍今天抢到亲切:“玉儿的。”楚云期给他一张。
樊大华这回时候不后与人:“小妹妹的。”楚云期也给他一张。
上官廷没听到消息不无气馁,对元大胜嘟嘴儿:“归你吧。”元大胜乐颠颠儿伸出手:“祖父,还有钦哥的也给一张吧。”
楚云期也给他一张,夸奖道:“小时候是好兄弟,长大了也要是。”
四个孩子笑着,楚行伍搭住上官廷肩头,上官廷再搭樊大华肩头,樊大华又搭元大胜,把他们的座右铭拿出来:“我们是好兄弟。”就这个姿势大摇大摆的走了。
铁氏跟出去,把他们送到随从手里,看着他们上马。回来见到楚云期还在沉思。
“有想的功夫,不如会会彭方郎和进京的官员。”铁氏怂恿。
彭方郎在京里别处的举动,安佑王夫妻为女儿一一打探。外省的官员新进京,他们也很快就知道。
虽然把女儿嫁出去,但在夫妻心里,楚芊眠还是一直需要父母的小小孩童。就如孩子们一样,他们都住在上官国舅府上,但也不时的需要和父母在一起,和祖父母在一起。
楚芊眠查案,安佑王夫妻也帮忙想对策,所以让孩子们帮忙。
面对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提议,楚云期轻抬下眼皮,露出炯炯有神的眸光:“这样不好,一不小心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会给芊眠带来麻烦。”
“但是你我坐井观天起不到大作用,单刀直入是最好的法子。”铁氏依然坚持。
楚云期支肘,三根手指搭在额角:“你让我好好想想,你也再想想,如果你我是芊眠的话,应该怎么办才最犀利而又快捷?”
吃亏吃憋这等事情,安佑王一概不要。
在他们想的时候,孩子们还在半路上商议怎么花钱,上官知更换出门衣裳,陪着妻子前往刑部。这一回去的不是关押唐成部的隐密监狱,而是刑部最大的公事房。
刀豆枪豆也由国舅吩咐跟随,侍候楚芊眠坐下以后,出来告诉汤捕头:“殿下吩咐,传彭方郎、焦川、井图、仇暴、车居、甘龙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