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薛老夫人的话,众人便又都齐齐沉默了下去。
李玄然的表情反倒轻松了不少,“这么说,只要宫里过得去,老夫人就答应玄然的请求吗?”
薛老夫人看向薛洛,“只要洛儿同意。”
李玄然便用灼灼的目光看向薛洛,可薛洛一直没有抬头。
祖母说得对,薛家根基浅薄,自己身患怪病,自己虽对李玄然有意,可婚事……
薛洛一直不说话,把薛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薛沁想着,自己从春天的庆功宴那晚一直操心到现在,只差这临门一脚,绝不能就这么败了!
她扳起了薛洛的脸,直直地盯着薛洛的眼睛,“二姊,你记住,你不比任何人差,你也没有对不起谁!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值得!”
薛洛心中有些触动,她看向妹妹,妹妹的眼中似乎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她扒开了妹妹的手,拍了拍。又看向李玄然,李玄然的表情与渭水边那晚的一模一样,是近乎哀求的期许。
李玄然星眸闪动,一字一字道:“洛儿,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绝不会辜负你。”
不知过了多久,薛洛才鼓足了勇气,朝着李玄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玄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狂喜,像个孩子一般跳了起来,“老夫人,洛儿她同意了!”
薛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他们,又道:“怀风,你可有什么意见?”
薛怀风自然是高兴不已,“全凭母亲做主!”
薛夫人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她没想到,被长兴城的贵族们嘲讽鄙夷了这些年,薛洛受了数不清的委屈的这些年,在这一刻,即将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薛泽却跟丢了魂似的,喃喃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难怪在滨西时,王爷总跟我打听二妹,二妹寄来的家书,每一封都要一字不落地看,还跟我抢二妹做的平安符和护膝……”
薛夫人破涕为笑,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薛泽有些委屈,“母亲,儿子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的。”
李玄然却难得脸红了,眼神飘忽躲闪,不知该往哪里看。
薛洛看着李玄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一排洁白的贝齿。
窗外,红红的灯笼点上了灯,将饭厅里的这一方天地映照得温馨而美好。
……
用完饭后,薛老夫人净了手,向着李玄然笑呵呵地介绍:“咱们薛家有个传统,没有成家的郎君和姑娘,长辈都会挨个给压胜钱。王爷虽说金尊玉贵,可也是老身的晚辈,不如与杨司马一起,一同讨个吉利?”
李玄然正愁着找个什么借口留下,听见薛老夫人开口邀请,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众人结伴来了正厅,薛老夫人和薛将军坐在上首的左右半边,笑呵呵地等着他们上前。
薛泽是老大,自然是第一个。他恭恭敬敬地朝着二人行了一个全礼,笑容憨厚,“愿祖母、父亲和母亲身体康泰。”
“好,好。”薛老夫人拍了拍薛泽的手背,给了薛泽一串铜钱。
本来第二个该上前行礼的是薛洛,可李玄然来了。李玄然比薛泽稍小些,却比薛洛年长,便顺其自然地成为了第二人。
李玄然也朝着二人行礼,笑容灿烂如初升朝阳,“愿各位长辈顺心如意。”
李玄然实在是生得好看,他这展颜一笑,连薛老夫人都心生欢喜。她拉过李玄然的手,朝他手中塞了两串钱,“好孩子。”
薛沁最是眼尖,她一下子看出来了,连声嚷嚷:“祖母,您怎么偏心?给大兄一串,给王爷两串!”
“小皮猴子,待会儿也给你两串!”薛老夫人打趣完,家里人都笑了。
薛洛笑着上前,也像那二人一般,说了些吉利话。
薛老夫人照旧朝薛洛手中塞了一串钱,怜爱地将薛洛揽了过来,“二娘才要健康平安才是。”
最后到了薛沁,她心满意足地领了两串钱,转到了背面,一个一个念,“千秋万岁,百毒不侵,消灾除凶……这个好,天下太平!”
她凑到李玄然身边,“王爷,你看看你的,你喜欢哪个?”
李玄然转过两串钱,每一个钱币的背面都刻了四字的吉利话,他一个个看了下去,最终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个钱币上。他指了指这枚让他心仪的铜钱,温声道,“岁岁平安。”
薛沁拍了拍手,“咯咯”地笑了,“你和二姊一样!二姊也喜欢这个‘岁岁平安’!”
李玄然紧紧抓着手中的两串铜钱,目光定定地望向在薛老夫人怀中笑意盈盈的薛洛,眼眶一片温热。
这份独属于薛家的温暖,他等了太久,也盼了太久,终于,又重新找回了。
待守完岁,李玄然就告辞了。薛洛将他送到大门口,犹豫了一瞬,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李玄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了过去,“天气冷,别凉着。”
李玄然一下子睁大了双眸,眼中的光彩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闪耀。他双手接过,语气欢快而欣喜,“洛儿,新年快乐。”
薛洛的嘴角微微上扬,“嗯,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的敬香,是薛家每年都不会落下的事。天刚蒙蒙亮,薛家的女眷们便坐上了马车,朝玄都观去了。
薛沁不停地打着哈欠,斜倚在马车中没个坐相。薛夫人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批评教育,因为自从李玄然昨日来薛家“提亲”后,她还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待会儿到正殿,咱们先去拜三清,拜完之后去捐功德,然后再去感谢灵真大师,”薛夫人笑吟吟地挽住薛老夫人,“母亲,您说好不好?”
薛老夫人一向宽厚,这些年薛怀风不在,与儿媳相处的也很融洽,二人从未红过脸。她笑容慈爱,拍了拍薛夫人的手臂,“如今洛儿的婚事有了着落,这上香祝祷的词也该换上一换了。”
薛洛拿起书卷,挡住了自己熟透了的脸。
到了玄都观,薛沁的盹也打完了。她跳下车,拉着薛洛就朝后院去,在小厨房捞到了正在捣鼓早饭的灵真道人。
薛洛作了一揖,向他问了好。灵真道人搓了搓手上的面粉,一本正经地回了礼,“此前薛二姑娘向老道所求之惑,如今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