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洛转头一瞧,说话正是轻摇折扇、施施然走来的汉阳侯府世子吴知礼。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妹妹吴慧茹,还有总是找自己麻烦的董清荷!
她不禁叹了口气,这些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吴知礼见薛洛不搭话,笑得不怀好意,“今日来玄都观,不会是来求姻缘的吧?薛二姑娘的姻缘还需要求?一曲广陵止息,技惊四座啊!”
薛洛懒得搭理他,便没有回答。
薛沁可不像薛洛那样好脾气,她翻了个白眼,“玄都观是你家开的?我们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吴知礼没见过薛沁这么直率泼辣的女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怒道:“你是什么身份?对我大呼小叫?”
董清荷在旁边发出阵阵嘲笑,“父亲升任三品官了,还是如此粗鄙无礼,所以说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可能是忍耐退让了太久,又可能是自己怀着太多的心事,薛洛今天突然不想惯着他们了。
她淡淡一笑,“论粗鄙无礼,谁能比得上董姑娘?你可是在庆功宴上,被父亲要求向陛下跪下赔罪的。”
董清荷气得脸红脖子粗,还不等发作,薛洛冷冷开口,“若是打嘴仗,那便免了,我与你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者说来,你也没有一次赢过。”
董清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抬手便要扇薛洛的巴掌,却被吴慧茹拦住了。
吴慧茹装作一副和事佬的模样:“清荷,何必如此动怒?算了。”又看向薛洛,脸上的笑容很是玩味,“我大兄只是好奇问问,没什么恶意。薛二姑娘这么大度的人,想必也不会见怪的。”
这话说的虚伪,听着真是叫人恶心!
薛洛心里想着,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走,却被吴知礼拦下了。吴知礼傲慢问道:“谁准你们走了?你几次三番下我们兄妹的面子,我还没有好好和你算算账!”
薛洛眼中的情绪很淡,看向吴知礼,“先不论是不是你们挑衅在先,可你的面子,是永乐王下的。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找永乐王算账?
谁人不知,永乐王是如今陛下最宠幸的皇室之人,他说的话,有时候比太子都管用!若是得罪了他,他在陛下面前随便说上几句,都够喝上好一壶的!
何况,哪个高门大户家没有些腌臜事儿?他与三司协办案件,如今不与他好好相处着,难道还上赶着给他递把柄?
找他算账?
是嫌命长了吧!
“你少攀附永乐王!”吴知礼用折扇指着薛洛,恶狠狠道,“我是侯府世子,你们对我不敬,先说这个账怎么算!”
如今是盛夏,如今就算是站在玄都观中的小湖边上,可一丝风都没有,身上十分黏腻。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更是让人平添了许多焦躁。
薛洛看着脸涨成猪肝色的吴知礼,突然问道:“听说世子爱赌,不如和我赌一局,如何?”
吴知礼一听到“赌”字,眼睛立马就亮了。可想起之前在家被父亲毒打的惨状,又有些心有余悸,所以一时不敢答话。
可他实在好赌,怎能忍住这诱惑?想了又想,问道:“你要赌什么?”
薛洛随手一指湖边的敞口小香炉,那香炉离几人只有十来步远,“咱们点一只香,赌那香燃烧时,香灰是会断,还是不断?”
众人纷纷往不远处的香炉看去,那香炉中正燃着香,飘荡出渺渺青烟。
吴知礼一合折扇,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赌!彩头是什么?”
吴慧茹连忙拉住吴知礼的袖子,好言劝阻,“阿兄,你忘记父亲怎么和你说的了吗?你若是再赌……”
“滚一边去!”吴知礼不耐烦地一把将吴慧茹推倒在地,惊得侍女连忙去扶。
吴慧茹这一摔摔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
吴知礼浑然不在意,兴冲冲地朝着自己的小厮喊:“快,去把那香炉给我拿过来!”
小厮轻手轻脚地将香炉搬过来,吴知礼问道:“你看没看,香是断的多,还是不断的多?”
那小厮随着吴知礼在各大赌场厮混,很有眼力见,连忙答道:“小的看了,不断的多,断的少。搬的时候格外小心,不过还是断了些。不过,小的可从未耽误过世子!世子您是知道的!”
吴知礼听完,便使唤那小厮将香炉摆在了地上。
他盯着里面还在燃烧的香,观察了许久。香一直在燃烧着,烧的很完整,没有多少突然半截就断掉的。
吴知礼兴奋地想,这简直是必赢的结局!他搓着手,眼中奇异的光芒更亮了:“薛洛,你说彩头是什么?”
“很简单,若是你赢了,我们姐妹二人随你处置,”薛洛本就从香炉边经过才走到桥头,路过那香炉时,还格外看了好几眼,“若是我赢了,你们几人不许再找我们的麻烦。”
吴知礼笑了,笑容像毒蛇吐信般的恶心,“随我处置?这可是你说的。”
薛洛还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知礼差使小厮将香炉中的香尽数拔了,把香炉置放在五人中间,又拿了香盒过来。
薛洛正欲从香盒中取香,却被吴知礼拦住了:“我来取!”
薛沁很是鄙夷,“还说自己是世子呢!简直就是小人之心!”
吴知礼只被这赌局吸引,根本无暇顾及薛沁的嘲讽。他从香盒中挑出一根笔直的香,牢牢地插在了香炉中。
正打算借火,薛洛的一只纤纤素手伸了过来:“吴世子还没说,你是赌断,还是不断?”
吴知礼戒赌了一阵子,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过。他立刻答道:“我赌不会断!”
薛洛点了点头:“那我便只能赌会断了。”
香炉中原本燃烧的香的样子,众人都看到了,哪有多少断掉的香灰?除了少数几根之外,几乎都是燃烧到底还直直立着的!他此话一出,董清荷立刻拍手嬉笑道:“这不必比了,吴世子定是赢了!”
“一切皆有可能,”薛洛也笑了,“凡事,总有例外。”
吴知礼看见薛洛笃定的样子,心中有些打鼓。可又瞥了一眼拔出的香,满腔的自信又回来了:“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