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人接过,轻轻咬了一小口,笑道:“这点心甜蜜,你真的要吃吗?”
五皇子的小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吃了,小五不喜欢甜的,您吃吧。”又递上茶水,“喝点茶,就没那么甜了。”
杨美人笑着端过茶水,一饮而尽。
大家被五皇子的稚气逗得哈哈大笑,皇帝正打算调侃两句,五皇子突然惊叫道:“阿娘,阿娘,您怎么流血了?”
众人大惊,纷纷朝杨美人望去。只见杨美人的嘴角不停涌动着鲜血,顺着下巴流到了粉蓝的衣襟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皇后,她立刻疾呼,“太医,快叫太医!”
不多久,太医很快过来了,巧的是,来的正是与薛家交好的朱为春。
朱为春先是朝杨美人嘴巴里塞了一小粒鲜红的续命丸,而后将她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又在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块白布,把起脉来。
片刻后,朱为春慎重地斟酌道:“回陛下,杨美人像是中毒之状。不过好在救治及时,不会危及性命。”
贤妃本来满腹疑惑,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下手,为什么杨美人就先出了异常?
听见朱为春的“中毒”,她的精神才一下子振奋起来:原来,薛洛也想反过来毒害自己,倒是杨美人替自己挡了灾!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惧地看向薛洛,“王妃,梅花酥是你给的,难道,是你要下毒害我?”
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桌案,跪倒在大殿上,“陛下,宫宴投毒,与谋反何异?我因玄淙早夭,误伤了永乐王,也申斥过王妃。没想到,王妃如此恨我,居然想将我置于死地!”
五皇子也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殿中央,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求父皇做主!”
皇帝眼中的情绪不明,死死地盯着一言不发的薛洛。可薛洛满脸镇静,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甚至,她还抬手为自己续了一点茶水。
皇后倒是表现出几分惊诧,“王妃,难道真的是你所为?”
薛洛笑容沉静,“这梅花酥送到我面前,我还没有来得及碰,便被贤妃要了去。即便我想下毒,也没有机会出手啊。”
一旁的容颐县主也道:“不错!我能作证!”
贤妃的哭声显得极为哀戚,“谁知你是否与御膳房有勾结,或是与前来送膳的宫婢沆瀣一气?”
此次宴席的席面是由中宫布置的,皇后可不愿贤妃将此事攀扯到自己头上,于是严肃了神情,“王妃怎会与御膳房之人有勾结?此次御膳,从准备食材到烹饪料理,均由本宫一一过目,绝不会有问题。”
“那便赶快将送餐的婢女们带上来!”皇帝沉声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五皇子哭着扭进了贤妃的怀中,“贤母妃,小五害怕!”
不知贤妃是仍旧残存了一丝母性,还是要在皇帝面前表演自己的贤惠温婉,她竟真将五皇子揽到了怀中,用手指拭去他小脸的泪水,柔声哄着。
哭了一阵子,五皇子突然一把抓住了贤妃的手,奇怪地问:“贤母妃,你的指甲里,怎么是粉红色的呀?”
贤妃大惊失色,不等掩饰,朱为春疾走几步上前,口吻严厉,“请贤妃将指甲异物给臣一观!”
她越是将手往身后藏,越是暴露了自己的嫌疑。何况,五皇子一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根本不给她消灭罪证的机会。
贤妃激恼之下,重重一把将五皇子甩翻在地,目露凶光,“放肆!”
五皇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害怕地向后缩,“贤母妃,你为什么要害小五,害阿娘?”
众人大惊,龙椅上的皇帝更是暴怒不已。他将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贤妃的神志短暂地恢复了清明,不住地辩解道:“陛下,孩童戏言,岂能相信?这不过是点心残渣罢了!”
此时,朱为春已用白帕子从五皇子的手中收集到了不少粉色粉末。他将粉末投放在清水中,凑近闻了闻,脸色大变,“陛下,此乃剧毒!”
“好啊,好啊!”皇帝气得从高台上走下,站到了贤妃的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贤妃的精神已濒临崩溃,“不是我下的毒!我还没来得及下毒,她又怎会中毒?”她瞬时反应过来,怨毒地指着薛洛,“贱人!你们二人合谋,用苦肉计害我!”
皇帝一脚将贤妃踹翻在地,“杨美人是疯了,用自己的性命做这一场苦肉计?”
“陛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贤妃百口莫辩,居然求到了薛洛的头上,“王妃,求求你,求求你告诉陛下真相,她中毒真的与我无关啊!”
梅花酥许多人都有,她若不是存心害人,为何偏偏要与自己交换点心?
她若不是存心害人,怎会在朱为春说出杨美人可能中毒之时,就认定是梅花酥之毒,并迫不及待地将罪名栽赃在自己头上?
自己与杨美人的手段固然不够光明正大,可她若是不先动手,又怎会有将计就计的机会?
薛洛的表情还是如刚刚一般沉稳,“到了此时,贤妃还要攀扯我,不如想想怎么为杨美人赎罪吧。”
气若游丝的杨美人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贤妃,你偷偷变卖宫中之物去接济族人,我真的是分文都给不出了。我虽然无用,却从未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你怎能对我动了杀心?”
皇帝暴跳如雷,“来人,来人!把这个毒妇给我关进掖庭,彻查许家!”
侍卫闻声上前,火速把贤妃拖走了。
风波平息后,站在殿中的皇帝显得像一座孤岛。
五皇子爬起身,颤颤巍巍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哽咽着,“父皇,这些年,阿娘为了保护儿臣,一直被贤母妃欺负,下雪天还要跪在院子里。父皇,您能不能帮帮她?儿臣不想让她再被别人欺负了。”
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旧事,一向威严的脸庞居然流露出几分哀戚。他伸手抱起了五皇子,像个寻常父亲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是父皇疏忽了。”
他转而面向皇后,哀戚神色在顷刻间消散,“即日起,晋杨美人为昭仪。延嘉殿还空着,就住在那儿吧。”
从美人到昭仪,一跃升了两级,再往上,便是妃位了。
薛洛朝着杨美人望去,二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