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薛洛按照帖子上的时间,赶赴了敬国公府。
说起来,从与容颐县主不打不相识至今,她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敬国公府与自己想象中很是不同,灰白的门脸,两旁的石兽也散发着古朴的气息。若不是匾额上标着门户,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将这儿认作是个普通的书香人家。
汀兰扶着薛洛上了台阶,里面候着的小厮便立刻出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全礼,将薛洛朝府中引去。一路上,小厮并不多话,但也有问必答、恭谨有礼,让薛洛不禁点了头。
所以,容颐县主纵然任性了些,但本性善良正义,分得清是非曲直,想必也是有敬国公府的家风熏陶。
到了会客的正厅,容颐县主的母亲小国公夫人已候在那儿了。见薛洛进来,她刚要见礼,被薛洛连忙扶住,“您是长辈,怎可对我见礼?咱们便都相互免了吧。”
小国公夫人也生了一对漂亮的杏仁眼,说起话来眼中都带着笑,“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见外了。”
薛洛知道国公府下帖子给自己是怎么回事,于是心照不宣地聊了起来,“我听说小国公爷请了我大兄来教习武艺,不知他教的如何?”
说起薛泽,小国公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深,“薛司马为人憨直,可谓是倾囊相授。他今日也在,不如过会儿王妃去瞧瞧?”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小国公夫人托词要去厨房瞧瞧午饭准备地如何,便与薛洛在正厅门口分道扬镳了。
这小国公夫人生了一颗玲珑心,知道请自己来做红娘,定会有些体己话要分别与薛泽和容颐县主说,所以借口离开,为自己制造出合适的时机来。
薛洛不由得想,若是二人真的相互有意,有这样一位为他人着想的好母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穿过长廊,习武的“嘿”“哈”声越来越近了。她转过弯,发现一个穿着鎏金石榴裙的姑娘,藏在长廊旁的紫藤树下,背对着自己,在探头探脑地看着什么。
薛洛玩心大起,对着汀兰和引路的婢女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静悄悄地靠近了石榴裙,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啊!”
石榴裙姑娘吓得大叫了一声,连忙慌张地回头看。
不是容颐县主,又是谁?
容颐县主见是薛洛,气得跺了跺脚,压着嗓子,“你吓唬我做什么!”
薛洛忍住笑意,“你在这儿偷看什么呢?我也瞧瞧。”说罢,就站到了容颐县主的身旁,从紫藤花叶的缝隙中看过去。
不远处的空地上,薛泽正挥汗如雨地为几个少年展示招式,笑容爽朗,神采奕奕。
薛泽的气质与李玄然,殷华晏,亦或是魏寒松,杨掠羽都不同。
如果说李玄然是难用世间言辞描绘的天上谪仙,那殷华晏就是豪情洒脱的江湖侠客。魏寒松更像是风趣体贴的邻家兄长,而杨掠羽则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薛泽的眉眼与薛洛很是相似,但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英武大气,仿佛天生就该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他的身材结实却不壮硕,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毫不遮掩地散发着阳光的健康感。
薛洛看了一眼后,转头似笑非笑,“要不我带你去凑近了些瞧瞧?”
容颐县主的脸蛋比刚才更红,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两下子,“谁偷看了!我恰好路过!”而后落荒而逃。
她一走,一旁的婢女也掩嘴笑了,“王妃不知道,只要薛司马过来,我们县主都会躲在这儿偷看呢。夫人叫她去和薛司马打声招呼,她害羞的紧,都是像这样跑开了。”
薛洛了然,提裙走近了那几人,“阿兄!”
薛泽一看,很是讶异地笑了,“你怎么在这儿?”
练习刚好告一段落,几位郎君朝薛洛行了一礼,便都各自去长廊的廊椅上歇息了。
“昌乐公主送了副画给我,我今日是来转赠给县主的。小国公夫人要留我用饭,不如你一同留下?”
薛泽连忙拒绝,“我教他们习武,小国公爷本就是给了银子的,我怎好再留下用饭?不行。”
薛洛忍不住扶额。
薛家三姊妹,虽说不是聪明绝顶,但也都是一点就通。怎么到兄长这儿,就变成了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委婉的不成,那只能来直接的了。
薛洛定了定神,“阿兄,小敬国公属意你做他的女婿,你怎么想?人家可是认真的。”
薛泽显得极为震惊,“你听谁说的?”
恐怕除了你本人,大家都听说了。
薛洛没有接他的话茬,“容颐县主也对你颇有好感,你呢?”
薛泽脸上的表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而是震撼了,“什么?对我?”
他缓了好一会儿,又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敬国公府门楣这么高,她又是娇滴滴的姑娘,怎能嫁给我这样的糙汉子?若是真的,只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了。”
“阿兄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还是压根不喜欢她?还是说,你被那秦姑娘伤了心,如今不肯相信旁人了?”
薛洛问得直白,反倒叫薛泽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擦了擦脸颊旁的汗水,才嗫嚅着,“之前伤心了一阵子,如今不伤心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只在火场救了她一次,后来也没再说过话。”
“那你今日就随我一同用饭,正好了解了解,”薛洛拿过薛泽手上的长剑,状似严肃,“我这是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
薛泽哈哈大笑,轻轻敲了敲薛洛的脑袋,“什么王妃?王妃也是我妹妹!”
他到底还是答应了薛洛的要求,陪同几个少年练了两个回合后,随她一起朝饭厅去了。
走了一半路程,他突然反应起来,“我这一身臭汗,别熏着人家!要不还是不吃了。”
一旁的婢女笑道:“夫人早就叫咱们准备了浴桶和热水,客房就靠着饭厅不远。薛司马先去沐浴,然后再去用饭。”
薛泽没多想什么,只应了声“好”。
可薛洛却觉得,小国公夫人实在是体贴入微,连自己都忍不住羡慕起了憨头憨脑的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