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谢逸奉旨前去探望晋王李治,据说是晋王要当面感谢救命之恩。
李治小小年纪,蛮懂礼貌的嘛!
按理说该客气推辞一下,但谢逸没有,难得与李治接触的机会,可不能浪费。
在内侍的引导下,谢逸来到一处宫室,据说晋王殿下在此读书,正有儒者讲解经义,请淮阳县男暂作等候。
李世民对皇子的教育很重视,诸皇子大都有大儒从小教导,学识大都不错,魏王李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九岁的李治自然也不能例外,哪怕是巡幸在外,也少不得读书学习。尤其是一病多日,耽搁了不少功课。
可怜的娃娃啊!不过相比于后世课业负担沉重的小学生而言,李治已经很幸福了。
李治还没等到,谢逸却发现了另一个娇小的身影——晋阳公主李明达。至于兕子这个乳名,只有皇家尊长才有资格呼喊。
小公主站在殿前的回廊下,显得无精打采,毫无神采的目光四处乱看,仿佛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很是沉默。
第二次发现晋阳公主的异样神情,谢逸不免有些奇怪,这位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公主,荣宠最胜,怎么会闷闷不乐呢?
应该没有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让她不高兴吧?那是为什么呢?好奇心迸发的谢逸决定去探究一番。
“臣见过公主殿下。”
晋阳公主回过头来,一眼便认出谢逸,惊喜道:“你是那个没有长长的胡子,让九哥额头不滚烫滚烫的人。”
呃……
公主殿下的表达方式果然很四岁啊,不过话语间难得有那么一丁点兴奋,看来对自己印象还算不错。
谢逸柔声问道;“公主殿下为何枯坐此处,不开心吗?”
“九哥在读书,没人陪兕子玩。”
呃……这个回答,让谢逸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兄妹俩果然感情深厚。只是…这里宫女内侍一大把,就不能陪公主玩耍吗?这要是让李二陛下知晓,还不得怪罪照顾不周?
侍候在侧的宫女好似看出了谢逸的疑惑,欠身道:“谢…神医有所不知,每每陛下和晋王殿下不在时,公主殿下大都不开心。”
谢逸的神医之名在洛阳宫中已经传开,内侍和宫女见到都很是尊敬,又见晋阳公主愿意与之交谈,故而直言相告。
“为何?难道没有其他人陪伴公主玩耍?长安宫中同龄的皇子公主应该很多才是。”谢逸对此有些不解。
“各宫娘娘与皇子公主都很疼爱晋阳公主殿下,关爱有加,待之甚厚,常与公主一道玩耍。可是很奇怪,公主总是没有和晋王殿下在一起时开心。”
宫女解释道:“陛下还因此龙颜大怒,责问宫中众人,此后众人待公主更尊敬,更亲厚,可是公主却不喜欢。久而久之,公主殿下便不喜欢与旁人玩耍,只有陛下和晋王殿下在时,才显得比较开心。”
“原来如此!”谢逸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柔声问道:“公主殿下,能不能告诉臣,为什么不喜欢和旁人玩……”
“他们不好玩……九哥对兕子最好了。”晋阳公主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似乎正好显示出问题所在。
恰在此时,晋王李治下课从宫室内出来,失落的晋阳公主顿时原地满血复活,飞奔一般扑进了李治怀里。
一旁的宫女早就习以为常,授课告退的儒者少不得赞叹两声,而谢逸则察觉到一些异常。
“九哥,他就是那个没有长长的胡子,让你额头不再滚烫滚烫的人。”晋阳公主小脸笑靥如花,很热情地用她特有的表述方式向李治介绍谢逸。
“臣谢逸见过晋王殿下。”此前二人是见过面的,但当时李治尚在病中,故而并无交流。
李治正色客气道:“谢神医不必多礼,说起来该是本王向你道谢才是。”
“殿下言重了,救人治病乃是医者本分。再者,神医之名莫要再叫了,臣当不起。”谢逸连忙谦虚推辞。
“你比那些御医厉害。”
“殿下谬赞了。”
“好,谢过你了,你回去吧,本王要带兕子妹妹玩耍。”
李治突然话锋一转,变身坑人神娃,下了逐客令,这让谢逸大为意外。不是吧,头一回与未来的唐高宗的沟通,就这么失败了?
搞不定李治,何谈未来?又如何站上不败之地?谢逸心中不由泛起强烈的挫败感。
……
那边李治刚牵起妹妹的小手,尚未走出几步,便被跟随的内侍劝阻了。
“殿下,你身体初愈,需要多休息,不能过多走动……尤其小心别再让冷风扑了热汗。”
内侍宫女们也是无奈,前番李治生病险象环生,他们少不得照顾不周的罪名。若非谢逸救活李治,恐怕他们已经给晋王陪葬了,而今怎么能不小心呢?
只是这样做就能有效果?堵不如疏,长此以往,李治恐怕就会和晋阳公主一样,会很失落。
“这…本王已经好了,不会有事,兕子一个人无聊,得陪她玩,无妨的。”李治略微犹豫,转身一指道:“不信你们问他。”
内侍和宫女们的目光落在了谢逸身上,目光诚恳,似在征询意见。妙手回春的谢神医发话,是很有可信度的。
“殿下可以玩耍,不过……”
“不过什么?”
谢逸道:“为了殿下的健康着想,不仅要玩耍,而且要多玩耍;勤加锻炼,强健体魄。臣先前向陛下奏禀过,或许可以帮得上殿下。”
“要多玩耍”这几个字让李治很兴奋,但是后面……
李治反唇道:“强健体魄是吧?在长安时也有人这么说,可本王想要骑马,所有人都拦着不许。”
谢逸道:“骑马可是件辛苦事,臣刚刚经历过,殿下很想尝试吗?”
“听说了,你策马数百里来救本王,本王很感激。”李治道:“骑马虽然辛苦,但本王想试试,像那些为朝廷征战的将军一样,策马扬鞭,征战疆场。”
李治的表情很投入,完全是真情实感流露,谢逸不禁惊讶,史书记载李治懦弱。可如今看来,晋王殿下志向不小,很有勇气嘛!
“殿下勇气可嘉,臣想问殿下,你是想做真正策马扬鞭的骑士,还是只坐上马背玩玩呢?”
李治信誓旦旦道:“父皇曾抱我策马奔驰,我很喜欢……但更想要像父皇那样,亲自策马扬鞭,纵横驰骋。”
谢逸直言不讳道:“策马费力气,需要夹紧马腹,稳坐马背,控制缰绳……以殿下而今的体魄,恐怕做不好。”
“又是这话……”
“不过……”
李治刚显失落,听到谢逸话锋一转,当即兴奋道:“不过什么?”
“臣说过,可以帮助殿下强健体魄,让殿下在玩耍中强身健体,早日跃马奔驰。”
“多久能做到?”
谢逸悠悠道:“这不好说,一来要看殿下是否相信臣;二来要看殿下是否有毅力坚持。”
“不骗人?”
“殿下是皇子,臣下欺骗皇子,不就是欺君之罪嘛,臣可不敢。”
谢逸笑道:“而且……如果殿下有兴趣,今日可以先去马厩看看,想要成为一个好骑手,首先要了解马,观察别人怎么骑马。”
李治顿时来了兴趣,拍手道:“好,去马厩看看,可是……本王得陪兕子妹妹玩。”
“九哥,兕子也要去马厩,去看马儿吃草,看马儿跑……”不想晋阳公主立即拍手叫好,哥哥控的性情显露无疑。
李治当即道:“好,那我们去马厩看看,谢神医……你也陪同去吧!”
“臣遵命!”
内侍们本来颇为迟疑,但晋王发话了,又有谢神医跟随,想来没什么不妥。
……
王永安是禁军飞骑成员,这是一支贞观年间从大户人家挑选青壮组成的禁卫军。
此番天子东巡,他与袍泽随同护驾。前日随陈国公侯君集疾驰外出,迎接为晋王殿下治病的谢神医。
一路不惜马力,狂奔数百里,人虽疲惫,但作为禁军精锐,只需略休息即可,他并未当回事。
王永安更在乎的是马,那匹随他从长安到洛阳,再到前往陈州的某个驿站的战马。因是禁军坐骑,所以驿站悉数将马匹送回。
只是……
此刻他正站在马厩里,抬起心爱坐骑的马腿,看着磨损严重的马蹄,长吁短叹。
恰在此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身旁响起:“九哥快看,马儿的脚掌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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