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待温柔这般好,不担心温柔是谁人安排到王爷身边的细作了么?”温柔躺在床榻上,别过头望着冷澈颀长的背影,笑问道。
“若是如此,王妃以为,在你第二次走入这瓦釜雷鸣的时候,还能活着出去?”冷澈不答反问。
“王爷还真是无情。”
“相较王妃如何?”
“王爷真会开玩笑,温柔从不无情。”只听见水声响起,冷澈坐回了浴桶里,温柔音量未改,她相信他听得到,“只是王爷亲自为温柔包扎,真是让温柔受宠若惊。”
“既然王妃说我是王妃的夫,为王妃包这小小的一道伤,又何足挂齿?”冷澈背靠着浴桶壁,闭着眼,想要平复心里对温柔那种奇怪的感觉。
“既然如此,王爷为温柔忖度一句话如何?”
“王妃请说。”
“温水良药,宜人保身,温水系宜人,非白不可。”
温柔话音方落,冷澈蓦地睁开了双眼!
纱帐后的冷澈眸光沉沉,沉默不语,床榻上的温柔亦是眸光冷冷,不再多言,缭绕着香屑馨香的屋子,陷入了沉寂。
冷澈沉默,是因为他在忖度这句话的含义,猜度温柔的身份及意图。
温柔沉默,是因为她要确定冷澈是不是值得她去襄助之人,是不是真担得起祖父所说的家国大任。
半刻钟过后,冷澈披着白如雪的衣袍自纱帐后走了出来,此时的温柔也已恢复了些许气力,下了床榻在圆桌旁坐着。
虽然见过白王许多次,温柔也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定力面对他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可是此时此刻的冷澈,因为才驱过毒,苍白的面上多了少许血色,完美的锁骨与胸膛上还沾着些许水滴,几缕发丝拂在他微微敞露的胸膛上,愈发衬得他身材的迷人,仿佛有耀眼的光刺入了瞳眸,使得温柔缓缓垂下了眸子,不再望着他。
只是温柔一低头,便瞧见了冷澈竟是赤裸着双足,不禁又拉下了脸色,冷冷道:“王爷,难道不觉得脚底太凉?”
难道他不知寒气逼人最甚的便是脚底?这样无异于在降低方才驱毒的效果,和浪费她的血有什么区别?
“不觉得。”冷澈亦是冷冷地回答道,他的全身皆如寒冰,脚底寒与不寒,又有何不一样。
虽然温柔没有直视冷澈,但是冷澈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温柔,因为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与“唯镇国公府可为尔援”竟相互吻合,而她是老镇国公子亲传的镇国公子,如此,她真可为他所用?
“啪!”谁料得到,冷澈的话音还未落地,温柔便拍案而起,瞪着冷澈,而后走到了浴桶边,躬身将那双一尘不染的白靴拿到冷澈身边,扔在他脚边,虽是笑着,愠怒的话却是自牙缝中挤出来,“王爷,请你穿上鞋再说话,莫不成王爷还想叫温柔亲自给你穿鞋?”
怎么她就从没遇到过这么让她不省心的病人?还在今日这种紧张的时刻,真是让她体内的冷静都暴躁了起来。
“这倒不必。”生气了?冷澈隔着圆桌望着温柔那含着愠怒的漂亮眸子,不解他不穿鞋与她有何关系,却知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弯下腰将温柔扔在他脚边的靴子穿上,“王妃身子尚虚,又岂敢劳王妃动手。”
说话间,屋外响起了叩门声,只听得冷澈道一声“进来”,黑衣便推开了房门,走进来将手中托着的盘子放到了圆桌上,而后带上门退了下去。
冷澈捧起一盏白瓷盅,递到了温柔面前,淡淡道:“王妃请喝,身子要紧。”
“原来王爷也知道身子要紧这个道理,温柔还以为王爷不知晓这个道理。”温柔毫不客气地接过白瓷盅,打开盖子,香甜的枸杞味便扑面而来,温柔拿起汤匙,轻饮了一口。
冷澈对温柔的反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沉问道:“王妃方才的话,所为何意?”
温柔没有急着回答冷澈的话,而是慢慢地品着滋血的汤药,她要看,他的耐性有几多。
一小盅补汤,温柔足足喝了半柱香的时间,再抬头,冷澈面上并无半分愠怒,仍旧是一脸淡淡的神情,令温柔不禁心下叹服,若他真的是担起大夷命运的人,在听到她的那句话后还能如此有耐性,实在了得,而从方才他听到那句话后长时间的沉默看,他必是知道那句话其中暗含的道理。
而他能参透那句话,必然身份匪浅,必然值得所托。
“王爷心思敏锐,自可猜度温柔的话,所为何意。”温柔将手中的汤匙放下,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嘴角,不紧不慢。
“王妃的心思,我岂敢随意猜度。”即便她是值得相信之人,可是如今的她已与镇国公府几乎沾不上一点儿关系,若是要援他,又如何来援?实力?人手?这些,她有吗?
“王爷自谦了。”温柔收起了嘴角那虚假的笑容,不苟言笑地迎上冷澈的目光,“王爷想要听什么话,也必须看王爷是否真的信任温柔。”
信她,她愿助他一臂之力,若是疑她,纵是有祖父遗言,恕她也难以从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疑她,想必她的结果便会如上一世一般,不得善终。
“我的命如今都是王妃想捏便可捏,我又谈何不相信王妃?”冷澈自然知道温柔心底的顾忌,毕竟相信一个心有城府的人,是需要深思熟虑的,也如他要相信她一般,两人互相猜疑,如今却又面临着要相互信任,岂能不倍加小心?
“若我不相信王妃,又怎会答应为王妃遮风挡雨?”但是时机已成熟,时间亦不能再拖,他们是该采取行动了,若是有镇国公府的一份力,想必也会多了不少帮助,疑,不如信,“那么不知王妃是信我还是疑我?”
“温柔对王爷是疑是信皆不重要,重要的是温柔觉得是否值得。”温柔目光幽深,“只不过,王爷,您,值得温柔襄助么?”
“值不值得,也要等王妃瞧见了,自己评判。”襄助?仅她自己么?是否该说她有些大言不惭?“只是不知王妃以何来襄助我?而我,又为何需要王妃的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