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点,顾南夕才准备开始营业。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身材高大,披麻戴孝的少年,挡在一明丽少女面前,正警惕地望着自己。
显然他就是大儿子苏玄明。
顾南夕同那少女对上视线,少女并未躲闪,反而微微一笑,纤手拨弄腰间的麻绳,表情充满志在必得。
这便是女主李宁静了。
“弟媳,苏玄明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带一商女来灵堂?何曾将永昌侯府的名声放在心上?你还不赶紧处理此事?”说话之人古铜肤色,贼眉鼠目,小眼珠子提溜转,瞧着不像好人。
他嘴上说着为永昌侯府着想,眼神里却是巴不得把此事闹大。
若是依照原主的脾气,见侯府的面子被人这般踩,定是忍不住脾气,要将静娘赶出去的。
看来,这人就是永昌侯的大哥了。
原主只有两子一女,老二还是病秧子,老大要是废了,说不定这侯府的爵位就能落到大房手中。
唉,不知这永昌侯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阖府上下,不是反派炮灰,就是这等心怀鬼魅之辈。
“阿娘。”小女儿苏云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南夕瞥见苏云烟发髻上戴的纯玉簪,雕工精细,颇有片玉万两金的架势。
苏云烟一个月的月钱才5两,如何买得起这玉簪?
自然是有人相送。
顾南夕再看向静娘,静娘低垂着头,并未因苏云烟没开口求情,而感到失落。
“咳咳咳,阿娘,人生苦短,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能为侯府传后了。何不如让大兄得偿所愿?好叫您早日抱上乖孙孙。”二儿子苏云亭用手帕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他一身素白,看上去艰苦朴素,唯独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瞧着不像是府中之物。
他时不时摩挲下剑柄,动作轻柔,显然是爱极这柄剑。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侯府老夫人也淡淡开口:“儿媳妇,玄正自幼被我抱走,养在膝下。你素来对他不喜。但在此等人生大事上,你还是发发慈母心,心疼心疼玄正吧。”
随着老夫人的夹枪带棒,苏玄明就像个炮仗,脸色越来越黑,眼瞅着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静娘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苏玄明竟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死死抿唇,眼神冒火,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本该在院中吊唁的宾客们,见有好戏瞧,纷纷走了进来。
脑海里的慈母系统见顾南夕迟迟不发作,便挑拨道:“这女主送小女儿首饰,送二儿子宝剑,你婆母又和你素来不合,她分明是想孤立你!拿出穿越女主的气势,让她看看,谁才是大王!”
顾南夕懒洋洋地瞥了众人一眼,对苏玄明勾勾手指。
苏玄明看向身旁的静娘,对上她担忧无比的眸子,一颗心,又燃起无穷的勇气。
苏玄明视死如归地走到顾南夕跟前。
这少年,个子足足有一米八。
顾南夕坐在凳子上,需要仰脖才能瞧见他的下巴。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脖子,示意少年蹲下身体。
苏玄明犹豫一瞬,还是蹲了下来。
“我不同意。”顾南夕淡淡开口。
眼见苏玄明怒火中烧,想要站起来对峙,慈母系统还在脑海中拍手叫好,直呼打起来!
顾南夕紧接着说道:“你二弟的宝剑,你小妹的玉簪,都是静娘送的?”
苏玄明的神色变幻数次,他为人有些死板,最是瞧不上送礼之事。
但做这件事的是静娘,为的又是两人的亲事,他只能当没瞧见。
如今,这事被母亲一语道破,苏玄明一时气弱。
“啊,嗯,这个,唉,是的。”苏玄明垂头丧气地承认。
一只随时待发的藏獒,瞬间变成一只落汤狗。
顾南夕不免失笑:“你啊你。”
“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苏郎,是我求的他!老侯爷仙逝,苏郎茶不思饭不想,我只是想陪着他,送老侯爷一程。”
静娘听不清这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瞧见顾南夕对苏玄明说了句话,苏玄明就无精打采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
静娘担心苏玄明被顾南夕说服,于是顾不得其他,嘭地一下对着顾南夕跪下来。
宾客们大多是当家主母,谁家院子里没几朵绿茶花?远远的,便能闻出味来。
“这永昌侯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丈夫后院有绿茶花,儿子还要娶一朵绿茶!想想都替她感到憋屈。”
“幸好静娘黏上的是苏玄明,若是黏上我儿,我得请出家法,把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折。”
夫人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静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执掌商铺多年,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知凡几,怎么会因此动怒?
更何况,这些人骂得越凶,苏郎只会更心疼自己。
果然,苏玄明听到后,看向静娘的眼神满是内疚。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阿娘,这都怪我,跟静娘无关,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你确实也有错。”
苏云烟担忧地望向顾南夕,阿娘向来谨言慎行,极注重仪态,这会子,怎么这般失态?莫不是被兄长们气狠了?
顾南夕端起一杯茶,润润口唇,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开口:“你知道叫她投其所好,怎么就不知道投我所好?”
顾南夕歪了歪头,打量苏玄明半响,这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不知晓为娘喜欢什么?”
苏玄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还是在反讽?
静娘也收敛起楚楚可怜的神态,全身戒备,等着顾南夕出大招。
顾南夕示意苏玄明附耳过来:“为娘偷偷告诉你,我生平只对一物矢志不渝!那便是金子!”
“哈?!”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掏掏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那风光霁月,只喝露水,觉得谈钱财俗气的娘亲吗?!
顾南夕嗔怒:“怎的?我悉心养大的好大儿,便是按斤卖了,也得卖上了个百十金。她身为商女,难道不知晓这个道理,竟想白饶我一个好大儿?”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