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六并没有像开始安排的那样,到普九迎检小组里去当苦力,而是进了教育局纪检室,并且上报了升为纪检室的副主任。杨滔听徐姐传来的消息后,也不放在心上,埋头做他的宣传报道和五中的饮水改造工程。这天一大早,杨滔准备去审阅田佳他们出的教育宣传期刊第二期的样稿,就去得很早。
杨滔上到三楼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王龙副主任和徐姐两人在。杨滔进门后,招呼说:“王大、徐姐你们早啊。”
“我们昨晚通宵值班,怎么会不早?要再不早就会被你捉那个……那个了。”王龙抬头说,王龙的身材与唐龙差不多,要是睡在办公桌上就看不见桌面了。
“大王你是不是想死了,一大早就占老姐便宜。”徐姐说着,要用桌上的报纸打过去。杨滔正想说你们俩口子自己到家里闹去,却见钱六从外面走进办公室里,杨滔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招呼,就听徐姐说:“钱大领导,这么早就来指导工作,听说要升主任了,什么时候请客?”钱六升任为纪检室副主任的事已经传开,办公室的人对钱六印象不好,却也不会当面不理睬。
钱六没有搭理徐姐:“王主任,李辉主任还没有到吗?”
“李主任一向都准时的,可能有事吧。”王龙见钱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应道。
“那好,请你跟李辉主任说,办公室的杨滔副主任今天我们纪检室要找他谈话,如果杨滔副主任有什么工作要完成,就先安排其他人做吧。”钱六说着转过身面对杨滔,“杨滔副主任,请你现在即刻跟我到纪检室去,我们有事情要向你调查。”
“找我?”杨滔虽然听清钱六三次提到自己,却仍然想不清是要做什么,看钱六那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自己有什么事被钱六揪住了?杨滔一路估测揣摩,却不得个究竟。要是李奎局长知道这事,那真的就是因为李铁男那笔钱了。他们应该不会与李铁男对质的,昨天李铁男在电话里的态度没有一点迹象,李铁男不是与自己斗心眼的人,不可能是这件事,杨滔想到这里心情稍定。
杨滔进了纪检室里,纪检室里坐着另外两人杨滔认识。纪检室里的马主任和教育局纪检书记杨东林,两人见杨滔走进来,看上去面色很平常也没有变得严肃。只有钱六冷冷地看着杨滔,叉手站立像是在威胁着杨滔。
杨滔尽力平静着,纪检室的人杨滔交往很少,却也听人议论过。纪检书记杨东林,平常见人三分笑,没有听说他得罪什么人。而纪检室的马主任,背后有一定的背景,却是个黄蜂般的人物,既刻薄又贪婪经常明着索要东西。不过,马主任口里说的话一向比谁都高调比谁都动听,杨滔一直对他是远而敬之。
“杨主任请坐,请你把手机关了。”马主任指着一张面对面的办公桌要杨滔坐下。杨滔坐下后关了手机,马主任才继续说:“杨滔副主任,今天我们纪检室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请你把这些事情如实地告诉我们。”
杨滔听马主任说得严肃,杨东林书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钱六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杨滔觉得大事不妙,但走进来了也没有什么可多想的,镇定说:“请说吧。”
这时,纪检办公室的门开了,田红副局长走了进来。杨东林书记见田红进来,站起来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出去了。田红坐下后板着脸一声不吱。
“杨滔,今天找你来,是想了解几件事。”马主任示意钱六做好笔录,见钱六开始进行笔录,接着说,“我们收到群众反映,有口头上的,也有书面的。我们本着对同志的负责,目的在于澄清事实,消除不良影响。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更不要有什么抵触情绪。”
“请说吧。”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解决方法,杨滔暗想。
“第一,有不少人反映,说你这段时间,拿公款在外面请吃请喝。有没有这回事?是不是事实?”马主任开始发问,杨滔见钱六龙飞蛇舞地写着眼里透着刺。
“不是事实。”杨滔不假思索回答。
“根据群众举报后,我们也做了一些工作,查实了事实。杨滔同志,请问:在三福餐馆仅仅一个月里,就有你签了六次单,教育宾馆餐饮部又有你两次签单。你做何解释?”马主任进一步说。
“不需要解释。”对这些问题杨滔心里有数,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也懒得跟纪检室的人细说,干脆一口把话封死。
“杨滔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本着弄清问题才要你解释,请你配合。”马主任语气里明显地很不舒服。“我没有什么态度,我是很认真的,这些没有什么,不需要解释。”杨滔面不改色。
“杨滔同志,我们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你没有必要和组织解释吗?据我所知你已经是个预备党员,作为党员组织就是一切,这点觉悟你不会不具备吧。”马主任冷声说。杨滔听到钱六轻声地冷哼了一声。杨滔听到马主任又说:“你是办公室的副主任,上级领导是田局,你签了那么多的单,向领导说明总是应该的吧。”
田红副局长坐着,没有说话阴沉着脸。杨滔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田红要想修理自己?杨滔觉得田红与他之间应该没有走到那一步。从利益冲突看,也就是与钱六有直接的关系,钱六有这么大的能耐?马主任说到组织,杨滔才想起自己真的是预备党员了,组织问话就不得不说。
“我在三福餐馆是签了几次单,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并不是对领导不尊重,也不是对纪检部门不配合。因为这些签单,我还没有打算到局里报销。前一段办公室来了三位同事,给我做帮手我总得表示一下欢迎;后来,工作很忙几次加班到下半夜,我是以私人名义请他们在教育宾馆餐饮部吃点便饭。有什么不可以吗?”杨滔以退为进。
“这是你在狡辩,要是组织上没有问你,你就用公款报销了。在三福餐馆你的签单还少吗?”钱六旁敲侧击说。
“请问,钱六是什么身份?”杨滔这句话,就把与钱六的关系彻底撕破,杨滔感觉到这次就是钱六一手搞出来的鬼,对钱六就没有必要客气了。
马主任说:“钱六同志是纪检室的副主任。”
“没有听说过。”杨滔故作不知地嘲笑说。
“嗯,你说得很清楚了。第二个问题要请你说明,年后办公室借来的三个人,是怎么回事?”马主任进一步提问。
“什么办公室来了三个人,我不知道。”杨滔明知问的是召集、田佳、安小梅,脸上却不动声色。难道纪检室要纠缠召集他们来教育局的问题?那说明这事李奎局长是不知道了。杨滔想到这点心里反而踏实起来。
“什么不知道?召集、田佳、安小梅三个人莫名其妙到了办公室来上班,你说你不知道?”钱六抓住话柄,趁机追问。
“我怎么知道?要问你也得问管办公室的领导田红局长。”杨滔反唇相讥说。
田红副局长听杨滔这样说,脸上眉头动了动,那天当田红面李奎局长要杨滔找三人来的,至于有没有内情田红也不知道,心里窝着火却依然没有说话,坐在沙发上自顾想着什么。
“就因为这事没有通过主管领导,纪检室才问这件事。他们三人是你找来的,你不会说原先不认识他们吧。”钱六见缝插针说。
“不知道。马主任,这事我怎么会知道,你说是不是?”杨滔不动声色地推卸说。
马主任扫了钱六一眼,又问:“第三个问题,请你说说,你是怎样成为五中饮水工程项目副组长的。”
“马主任,我什么时候成为五中饮水工程项目副组长了?我是副组长吗?”杨滔故意装糊涂,这副组长可是实惠得很,纠缠下去没有好处,只有与他们胡缠,相信张静与唐龙都不会害自己。
“你自己看看吧。”马主任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文稿,那是五中饮水工程项目报请批复资料,上面写着杨滔的名字并任副组长。这东西原来张静就给杨滔看过,也交了一份给李铁男副主任。这份东西说明不了什么,杨滔并不在意,决心一直赖到底。
“马主任,真有这样的文件啊。可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什么时候把我挂上去的,马主任见这份东西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在五中饮水工程里任什么副组长,没有人通知我。”杨滔装模作样地说。
“杨滔,你真是见多了,经历多了,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钱六冷笑说。
“你说什么,没有的事也要屈打成招吗?”杨滔象征性地耸了耸肩膀说。
“嘴尖牙利。比起前几年诱jian学生时,沉稳多了。”钱六气急败坏地说。
“钱六,你他妈的说什么。”杨滔听钱六的话,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钱六个子不算小,一米六八的样子,比起杨滔一米七六来,却是矮了一等。
“你怎么能骂人。”钱六也站了起来。
“骂的就是你,谁让你这样犯贱找骂。”杨滔手指对方的鼻梁骨说。
“都坐下。”马主任先把杨滔按下去,用手拍着钱六,要他也坐下。
“我和我爱人的事,教育局里早就有了定论,你要再说一句我就会把你当成狗一样痛打,你信不信!”杨滔坐着仍指着钱六吼。钱六本来想呈口舌便宜,没想杨滔这样暴躁,倒是出了几个人的意外,一般人进纪检室心里都虚虚地怕惹出事来。在机关或学校,手上没有一点权力的人纪检室也不会找到你头上来,而握有权利的就不会这样干净了,纪检室总会找出你的一些事,要是揪着不放那后果就很严重,所以这些人都怕纪检室的人盯上,更不敢与纪检室的人硬着来。
“那好,你给我说说,你在计财股里支走了两万元做什么了?你有什么权利使用这样一大笔钱。”钱六恶狠狠地说。在教育局财务规章制度里,五千元以上的支配使用都必须经过几个局领导合议。当然,实际中都不是这样操作的,可杨滔这两万元是应该说明去向。
“什么两万元?”杨滔明知故问。
“这里有复印件,你要不要看看!快说吧,看你这次怎么擦屁股。”钱六恶意地说,杨滔要是栽在钱上,就算有领导想保住他那也不能了。“不用看,那钱是我支出的,用途不会告诉你。”杨滔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用途?连局领导都不知道的用途,那就是挪作私用!”钱六追根究底说。田红副局长一直没有说话,马主任也静静地听两人辩驳没有插话。
“你想怎么诬陷就随你好了。”杨滔不屑一顾地说。
“杨滔同志,你这句话就不对了,我们纪检室的工作就是想帮同志们把事情弄清楚。何况,今天请你来只是了解情况,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怎么说到诬陷?”马主任出面说。
“快点说,不说就处分不了你吗?看来你还不清醒。”钱六声色俱厉地说。
杨滔没有接钱六的话,把头偏向一边不理会钱六。钱六怒火中烧,原只想抓住杨滔的把柄,把杨滔弄回乡里去,现在却想狠狠地处分他最好是判上几年,最低限度也要开除公职。
“杨滔同志,问题总要说个清楚,既是协助我们工作,也是帮你自己把问题搞清楚才能更好地工作,是不是?”马主任圆场说。
“你不说,以为我们就查不出?凭这张空白票就能让你判一两年。”钱六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杨滔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两人。马主任缓声说:“那好,我们允许你好好想想再说。”
纪检室办公室里,四个人都静了下来。杨滔就在思索,从纪检室提出的几个问题,没有一个涉及到自己最隐秘的东西。今天这事明摆着就是有人想把自己弄下来,这个人就是钱六。可钱六怎么就成了纪检室的副主任?他的背后是谁?是什么利益让他们走到一起?田红副局长、纪检室的马主任,这些人在平时就与李奎局长不是一条线的人,他们是不是想通过自己弄下李奎局长?还是想把自己踢掉,让李奎局长少了个帮手?
杨滔一时也理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就算过了今天,也不能立即找李奎局长。李奎局长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后,会有话给自己说的,就算不说,那也是在做一种权衡。钱六,钱六背后的人是谁?这是杨滔最想知道,也是最难知道的事。
杨滔什么都不再说,马主任说过不少的劝导话,要杨滔把事情讲清楚,就可以去忙自己的工作。杨滔就是不肯开口,说什么都听着却又像什么也没有听。一直到下午四点,杨东林书记回到纪检室,看着几个人,沉声说:“杨滔,我刚才听马主任汇报了你今天的事,我觉得都是些业务上的处理问题,与纪律和法规没有抵触。不过,那两万元的支出你总是要给他们个结论吧,要不,他们怎么写?”
“杨书记,那两万元的支出,我会向有关领导汇报的,也希望杨书记理解。至于他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好了。”杨滔守口如瓶。
“好,杨主任这样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们几个先走我和杨滔主任再说说话。”杨东林书记说。几个人都走后,杨东林书记才说:“杨滔,今天他们是误会你了,我经常听局领导表扬你,工作能力强责任心重,是教育局里难得的好干部,是教育局中层领导中的佼佼者。今天纪检室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就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闹什么情绪。经得起考验的干部,那才是好干部,你说是不是?”
“谢谢杨书记,我没有事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个别人的诡计在工作上受到影响。我相信党,也想请党相信我。”杨滔信口开河说。两人从纪检室里出来,教育局都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