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原先父母住的院子后,桑建东轻而易举解开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
就这技术,还想绑住他?
眼里讥笑一闪而逝,他开始打量起四周,屋子里到处都是蛛网和灰尘,看得出来,已经很久都没住人了。
这,就是父母之前生活的地方?
如此恶劣,如此……
他有些想不下去,看这样子,父母在这住的,竟然还没他在劳改农场好。
不,是因为时间久了这里才变成这样,他想。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无奈,他只能躺下。
绳子已经挣脱了,他其实可以走,但他不能,他想从这些村人口中知道的更多。
然后第二日,开门的桑平刚就发现,桑建东翘腿坐在门槛上,正冲他阴恻恻笑。
“妈呀!”
他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今天跟他过来的人不少,大家一起拥上来,把桑建东制住了。
桑建东没反抗,反而很配合,只是有跟他们询问桑家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能把他送进派出所了,这些人也没瞒着,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大致意思和桑平刚昨天说的差不多,但他知道了更多细节。
很快,他从这些言语中挑出有用的信息。
他爸真的是被他妈杀死的,起因是向桑爱国报丧的那通电话,那天晚上,原本他们是想着要去接妹妹回家的。
但在去之前,不知道是为了要钱还是为了什么,他妈跟着桑爱国一起去了河湾村找桑青舒,回来之后就变了。
第二天,他爸就断了腿。
据说打人的是桑爱国,因为他第二天就跑了,连夜离开了这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自那之后,他妈再也没提起要去接桑茵茵回来的事,反倒是一心一意照顾起了断了腿他爸。
再之后,就是他妈一反常态地去找桑青舒示好,据说还巴巴做了好吃的送过去,但桑青舒没收。
等桑青舒考上大学离开河湾村之后,他爸就被他妈毒杀了,由此,他妈被送到了派出所,本来要送去劳改农场的,但在送往劳改农场的前一天,他妈半夜跳井死了。
事情的转机就在这些事里。
桑建东皱紧眉头,总觉得他忽略了什么。
他妈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甚至在别人提起妹妹的时候那般憎恶,连给妹妹收尸都不愿意?
如果桑爱国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一切,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天开始改变的。
桑爱国能跑去哪?
深山老林?
他觉得不可能,从桑有才和桑茵茵口中,他得知桑爱国是个懒汉。
在队上都不爱上工,怎么可能跑去深山老林?进去了他吃啥?
可是,如果没进山,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和现在不同,去哪都需要介绍信和证明。
对了!介绍信和证明。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抓住。
他晃晃头,眼里蔓出冷色。
找不到桑爱国也没关系,还有一个人,她一定知道一切真相,而且她还活得好好的。
他的好妹妹——桑青舒。
一切都是她引起的,要不是她开了厂子,把爸妈逼得没活路,妹妹就不会开厂子,不开厂子就不会被她污蔑进劳改农场。
没有那些的话,妹妹就不会死。
妹妹不死,他的爸妈就不会死。
一切的因果,皆起源于她。
想到此,桑建东眼里冷意更浓。
他心里默默做下决定,要去首都,要去找桑青舒复仇。
等到了派出所,和他想的差不多,他昨天的行为谈不上犯罪,不会被拘留也不用进劳改农场。
青山村的人大失所望,最后恨恨瞪一眼他,走了。
桑建东没走,他提出了要去看那口井。
他家的事情刚刚那些村人都说了,这会儿执勤的民警只觉得他是个可怜人,想去看看自己母亲死的地方,也就带他去了。
院子里,一口井已经封上了石板。
“本来这口井我们一直有在用的,出了那事情之后就没人愿意用了,后来我们所里弄了自来水,这井就封上了。”
“你想看就看吧!”
拿开上面的石板,往下一看,黑沉沉的水深不见底。
“我妈,死在这里?”
“可不是,应该是半夜跳进去的,也是可惜,第二天五点周围的街坊过来挑水浇地时见到了,那会捞上来都凉透了,要是再早一点,说不定还没死呢。”
桑建东嗓音有些哑:“那她现在埋在哪里?”
“那边一片荒山上,你要是想去看就去,那上头立了木牌的。”
想了想,他又道:“就跟她男人葬一起呢,那是你爸吧?”
桑建东嘴唇嗫嚅了几下,应了一声是。
在井边,他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想来也是,真要是有什么异常,人家派出所会不知道?
再说了,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许是看他太过可怜,他走的时民警还给他塞了一个包子。
“没吃饭吧?拿着吧!”
他走出了几十步,还能听见后头民警的说话声,“怪可怜的,进去一趟,出来爹妈都死了。”
他往嘴里塞了口包子,无意识咀嚼着。
是啊,他真可怜,进去一趟爹妈都没了,妹妹也没了,弟弟……弟弟估计不知道在哪鬼混,跟没了也差不多了。
倒是有个血脉至亲还活着,还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好。
只可惜,在他看来,那只是和他流着一样血液的仇人。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那座荒山,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他爸妈的墓。
说是墓,其实那就是个小土包。
要不是有木牌,他绝对认不出来。
他呆呆跪在父母墓前,无声落下了泪。
恍然间,他有些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为了妹妹去倒卖厂里的面粉,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和弟弟都在的话,至少爸妈不会死那么早吧。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他捏紧拳头,心里的恨意越发浓烈。
这一切都是错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要报仇,要让桑青舒不得好死。
不知何处吹来了微风,他靠坐在树边,昏昏沉沉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