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三层半的独立别墅。
一楼是临时客房跟兰嫂居住的地方,二楼是封华年与陆敏秋居住的楼层,封家的其它佣人住在别墅后院的三间小屋里。
而三楼,则是楚漠与封蜜居住的地方。
楚漠住在东边,封蜜住在西边。
东西两边,原本是互不干涉互不相见的地方,中间隔了走廊,还有好几个房间,包括储物室等等。
大概是封华年也知晓封蜜跟楚漠不会对头,所以在安排房间时,才会弄的如此巧妙。
可是此刻,西边处,她的房间门口,一个俊挺修长的身影却懒洋洋的站立在那里。
他右脚支地,左脚跟很是随意的点在身后的墙面上。
他的身上依然是那套宴会时穿的白色西装,脖颈处的金色蝴蝶结早已被解开了一半,过长的刘海斜斜的遮没他的眼际,在他的眼帘下方落上一层阴影。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那倨傲的侧脸弧度,似乎像是用铅笔画特意临慕出来的素描一样惊艳。
走廊上的灯光没有全开,一半开着,一半关着,所以他的身影一半倒影在水晶灯光芒里,一半则是倒影在黑暗里。
像是那游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的人,一脚跨一边,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光芒还是黑暗。
这正如,封蜜对于楚漠的全部理解。
他袖口上那金色的纽扣上映射过来的光芒,让封蜜残存的理智顷刻间回笼。
而在这时,那本该懒洋洋脚跟支墙上半身紧贴在身后墙面上仰面阖眼的男人,却是恍惚间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般,那似乎是慵懒的犀利的审判的视线,如同刀子一般的朝着她射了过来。
封蜜立刻倔强的挺直脊背,抿紧了红润的唇瓣,仰头不屈服的回看他,如同一个不会战败的战士一般。
四目相对,空气中像是立刻激起了电光火石,顷刻间火花四射。
然后,楚漠的唇角扯出一个类似于讥诮的弧度,唇角微微上扬,眼角处微合,那模样,端的是个似笑非笑。
“哼--”封蜜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抬高了下巴径直往前走去,再也没有扫过楚漠一眼。
她脸上的残妆早已被擦去,露出少女那张娇嫩的混血儿脸孔来,她的脖颈很长,如同白天鹅一般弧线美好的弧度,即使她身上的那件粉红色晚礼服早已残渍斑斑,那小腿以下的一圈裙边也早已撕去。
这样狼狈的形象,却不足以使封蜜妥协。
她不需要活的像个公主,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公主。
听闻她哼出的那声声音,楚漠脸上讥诮的弧度更甚,甚至连那双狭长微眯的黑眸里,也像是倒影了这走廊上灯光的璀璨星芒。
他笑的灿烂,折射出封蜜那一副冷漠的姿态。
在封蜜冷漠的从他身边经过时,一股酒香味,正好从她的身上飘来。
一缕缕一丝丝的钻入他嗅觉灵敏的鼻孔里,那不是香槟与红酒的味道,却像是酒吧调制的鸡尾酒与各色酒液的味道。
楚漠也是浸淫这方面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这股浓郁的酒香是从何来。
所以,他的面色攸然一变,在封蜜目不斜视从他身边经过,并且抬手去开房门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她如玉般的皓白手腕上。
古铜的肤色,映衬着那白皙如象牙的色彩,这鲜明的对比,让封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放开--”封蜜低声呵斥,却并没有挣扎。
“你喝酒了!”一句淡淡的陈述,从楚漠的口中吐出,而他浓黑的眉宇,也在那刻纠结在一块。
“在出去后,你去酒吧喝酒了!”
封蜜的面色有些涨红,不知是因为他的目中无人还是因为他道出了她的困窘,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这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楚漠却是不理,一双狭长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素白小脸上的表情,继续开口道:“因为叔叔给我举办了生日宴会,因为他当众宣布了我日后可以去封氏学习,因为……所以你不开心了,所以你才跑出去买醉是吗?”
那一句句淡淡的陈述,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般,狠狠的割在封蜜那还未得及愈合便被再度剖开的伤口上。
霍然,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抓住了楚漠的手腕,然后不知用哪来的力气狠狠甩开了后者的手臂。
转过身来,她忿忿的瞪视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他身上那身象征着白马王子的雪白,让封蜜的怒火更是高涨,“楚漠,你什么意思!?你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的是吧!你就是纯心不想让我好过是吧!你拽啊,你有本事继续拽啊,你以为他承认了你,你就可以抢走我的东西,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是吗!?”
“我告诉你--”她伸出食指,狠狠的点在近在咫尺那硬邦邦的胸膛上,“属于我封蜜的东西,你抢不走!谁敢来抢我的东西,我会拿我的命去跟他拼!”
她狠狠的咬牙,因为生气,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便露出在唇角,像是那饿极的野兽般,要将她面前的猎物咬碎个干干净净。
楚漠黑色的眼眸底流过一丝惊讶,他的视线从点在自己前胸的那根莹莹玉指上转到面前这张生气勃勃的小脸上,黑沉眸底的暗色,有些晦暗不明。
“同样,”封蜜呵呵冷笑,眉眼微挑的她仰高了下巴凝视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不止的楚漠,她的气势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在仰视属于她的臣民,“我不要的东西,我也不屑与跟你争!”
她特意咬重了‘不要的东西’那几个字,然后,她满意的看到面前楚漠那张向来处变不惊的面孔瞬间煞白了几分,甚至连他璀璨眼眸内的星芒,也熄灭了几分。
封蜜很是满意的看着楚漠那向来八分不动的面孔一寸寸龟裂,接着,她便转身,继续去开面前的那扇房门。
“咔擦--”一声,房门打开,伴随着身后楚漠急切中带着惊慌的声音,“那什么是你在意的东西,什么是你拼命又会去守护的东西呢!?”
他问的那样急切,急切到,完全不像一贯的那个楚漠。
封蜜的眼底闪过一抹讶然。
她印象中的楚漠,少年老成,却是总喜欢与她作对,从他进入了她们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无时无刻不在与她作对;她印象中的楚漠,总是喜欢用那种鄙夷苍生的态度看着他周围的人或者事,同样也包括她;她印象中的楚漠,总是喜欢穿的衣冠笔挺,她很少看见他穿过休闲服,准确来说,一次也没有。
都说,可以从一个人的着装跟言行中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与品质。这一句话对于楚漠来说,绝对是最适合通用。
他的着装与言行,已经代表了他这个人,甚至于可以,根深蒂固的存在于封蜜的记忆里,以致于她每一次见到他,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应该说当楚漠走进这个家,以这种身份时,封蜜跟他,就只会是敌人。
封蜜没有回头,即使她此刻有些惊讶,“都说了,那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捏紧门把手,她正准备推门而入--身后,楚漠呵呵冷笑,那讽刺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钻入她的耳里,让她心酸的有些发疼。“是……乔司延吧!”
“只有乔司延,才是你在乎的东西,是吧?”
乔司延……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封蜜突然觉得有些腿软,仿佛她下一刻就可以从这扇门前栽倒下去。
乔司延,曾经这个名字给予她多少的幸福跟快乐,那么现在,这个名字就能给她多少的苦楚。
因为曾经深深的爱过喜欢过,所以才会痛,所以……
封蜜的脑海里又浮起他那一句,‘不记得了’……那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足可以把他们的过去全部抹杀掉。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连他爱过一个人,都不会记得,可是,她早该知道啊,乔司延是怎样一个人,就连果果都劝说过自己,劝说自己不要与她在一起。
却只有她,一根筋的,自以为是的,一头栽入了她所谓的爱情里,然后跌的粉身碎骨。
所以说,她活该,她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只是,当这个名字由楚漠的口中吐出,那满含了讥诮的口吻,却让封蜜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躺在那冰天雪地里,最后连灵魂都冰冻了。
她舍弃了她的骄傲与自尊,最后却落到什么也不剩!
“呵呵……”一声嘲讽的笑声从她的口中吐出,封蜜紧紧的握着门前的把手,像是在握着她最后的一根稻草,“是啊,你说的对,乔司延才是我在乎的东西!”
确实是东西啊,因为他就只是个东西!
说完,她握紧门把手,推门进去。
身后,楚漠也是呵呵冷笑,“……即使他那么伤害你,你依然喜欢他对吧!”
封蜜已经推门进去,闻言倒是毫不避讳的认了,“对!”
说着,便在楚漠的面前,狠狠的碰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