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满张着嘴,她就随口一说好吗?他这个郑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并没有影响孟云起今天的好心情,自己动手切了豆腐,给林家,和附近几个走的比较近的邻居送去,回来的时候篮子里多了几棵葱,两根黄瓜,和几个皱皱巴巴的土豆。
“这是他们给的回礼,不收都不行。”
“还都挺礼貌的呢?”
元满把篮子接过来,翻了翻,
“正好晚上做菜就用了,豆腐炖土豆,正好家里的土豆今天都用了。
酱豆腐炖土豆,小葱拌豆腐,然后小碴子高粱米饭,行不行?”
豆腐的做法可多了去了,不过这种光景,自然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才合适。
不过好在,家里这几个人都不挑嘴,她做什么他们都能赏脸的都吃光,所以这询问也就是意思一下,果然,小姑娘马上就欢呼,
“介个豆腐,和土豆一起吗?是不是更好吃呀?”
这是家常菜,孟云起是不稀奇,但是他觉得元满的手艺好,自然是没有意见。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拿小盆端了几块豆腐,无奈又泄气的叹气,
“我去那边看看,我也不确定那边什么态度,你们就先别去了,别再以为咱们是有事求上门的,”
元满看着他,
“都听你的,不过你这怎么说说话,还咬牙切齿的呢?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勉强自己,不想去就别去。
你这表情,我感觉不像是去看望人,倒好像是,要去打仗。”
别勉强自己?
这话,孟云起几乎就没听到过,心里倒是有一丝暖流涌出来。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又不是非得要跟他们和平共处,你也提醒我了,这几天我在家,他们都没过来,我得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饿死了。”
元满愕然,明明就是关心,好好的话,为什么说出来就成了捅人的刀子了?
看着他出门,元满进屋去给黄豆换水。
时代饿,她泡的不止五斤,其余的她是打算做豆芽的,换了水,明天就能铺着等着发芽了,过个六七天,豆芽出来的时候,估计豆腐也吃够了,正好换口味。
“姐姐,这也是黄豆呀?还有那么多豆腐,还要做吗?”
“不做了,这个要做豆芽,到时候炒了,一咬咯吱咯吱的,翠翠的,酸酸的,可好吃了,还能炒土豆丝,炒韭菜,炒干豆腐,”
“干豆腐是啥?”
“干豆腐,”
元满解释不清楚,
“和中午吃的那个豆腐皮差不多,但是越嚼越香,能卷着葱和土豆丝吃,也能做菜,”
“那你也会做吗?”
元满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她是不会,不过空间里闻夏还给找了那么多的教程,据说和做豆腐是异曲同工,应该难不到哪儿去,
“现在不会,我想想的,哪天再做豆腐的时候,试着给你们做点儿。”
将黄豆换了水,又把小碴子泡上,就见孟云起进院的身影,就是这表情有些,纠结,还有些迷茫?
她也没多问,干脆的把土豆塞到男人手里,
“回来了?正好来帮我削土豆皮吧!”
她去切了两块豆腐,又去舀了大酱,这又想起来一个事,
“对了大哥啊,咱们家是不是得做点酱啊?这点酱,就这么吃,也快见底了呀!”
孟云起心思被拽着就分神了,
“你会做?”
以前他几乎不在家吃饭,家里压根就没有这东西,这点大酱还是圆满来了之后,他找食堂的大师傅换的呢。
说到这个,元满就得意了,别的不说,原身这点生活的手艺,是真真的不错啊。
“昂!这些年林家的都是我做的,大酱,咸菜,酸菜,我都会,邻居们都说我做得好,还有人特意拿东西去换呢。”
“这么厉害呢?是我挖到宝了呀这是。”
“哼,你知道就好。”
这边等着土豆和米饭,元满干脆的又切了半块豆腐,切片腌上,又背着人偷偷的调了一个料汁,切了葱花,然后端着盘子和料汁进了厨房,“砰”的一声把厨房的窗户门都关上了。
门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姐姐去干啥了?”
厨房里,元满把豆腐煎了煎,然后葱花炝锅,把豆腐放进去,把料汁倒进去,厨房里顿时就弥漫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还是这个味道好,但是这味儿是真大啊。”
出锅稍等了几分钟,她自觉香味已经不大了,这才端着出去,
“来,这是小孩菜,两个小宝贝先帮我尝尝。”
她一出来,三个人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小姑娘抽着鼻子,顺着味儿就盯上了她手里的盘子,
“什么味儿?这是啥?哇,爸爸你看,是好吃哒!”
孟云起把洗干净的土豆递过来,探头看了一眼,
“不是要炖土豆吗,这是?被说,这味儿还真是冲鼻子,”
“糖醋,脆皮,豆腐,尝尝。”
糖醋?
这时候做这个口味的还真就不多,也就国营饭店偶尔会有糖醋排骨和糖醋鱼,至于其他的素材,就没有那么多花样了。
煎的金黄的豆腐片,全身都裹满了红褐色的汁液,上面撒着几片香菜叶,就这颜色,这味道,孟云起也来了孩子气,先吃了第一口。
入口酥脆带着酸甜,让他顿时就眼前一亮,接连又吃了几口,盘里的豆腐眼见的就少了一小半,再伸出筷子,就对上两个孩子委屈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做什么,这老脸就有些发热,
“咳,那个,爸爸帮你们尝尝,真的,就尝尝。
那个,好吃,味道很好,你们吃吧,吃吧!”
孩子小,好骗,这就哄好了。
元满忍着笑,
“大哥,你这算不上是从孩子嘴里抢吃的啊?”
男人报复性的捏了捏脸蛋,
“哪能怪谁?还不是怪你做的太好吃了,我这胃口都要被你养刁了,以前是草根树皮都能吃,这以后啊,别人做的,我可是吃不下去了。”
“你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吧?”
豆腐本身就能吃,做熟了也是要去掉豆腥味。
土豆切成长条,开锅一会儿就熟。
大锅收了汁,再掀开锅盖,酱炖的香味还是不可避免的溢出来,吓的元满赶紧又把锅盖盖好,
“这咋办?不会有人找过来吧?早知道就不在这做了,在屋里好了。”
孟云起抬头看了看两米的高墙,
“没事,我来盛,然后端进屋吃。”
“算了,”
按住他掀锅盖的手,元满端过饭盆,
“我掀锅盖,就把饭倒进去,”
“哈?啥?倒进去?”
“对,倒进去!”
看着手里的空盆,孟云起眨眼睛表示不明白。
锅盖留了一点点的缝隙,这样味道不会太明显,而且,饭菜也会凉的快一点。
过一会儿,桌上摆了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拌黄瓜,三碗酱豆腐炖土豆盖饭,糖醋脆豆腐的盘子装的满满一盘盖饭,
“好了吃饭,今天的晚饭是,酱豆腐盖饭。”
这一系列的动作把孟云起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态度,
“有这么严重吗?就我这冷脸,也没有谁敢找上门来啊?”
“那还有准儿了,小心行的万年船,饭都吃不上,要饿死了,谁还怕你啥啊?脸面重要小胆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再说大哥,别人都吃不上饭,咱们家还有香味,你就真不怕有人眼红了去举报啊?”
“艹!今天太轻松,我把这茬给忘了。”
“是吧,到时候说你是贪污集体财产,挖集体墙角都是轻的,人家给你安什么帽子你都解释不清楚。”
孟云起今天有点飘的心又沉了下来,捶了两下脑袋,
“怪我怪我,我不谨慎了。
你们先吃,我回去喊人把豆腐送回厂里,这个时间,”
他看看墙上的挂钟,
“工人还没下班,正好。”
“不是,大哥,你拿走我是没有意见,反正也吃不完那么多,但是,要是拿到厂里,这点东西可就不好干啥了,一人半块都不够吧?
到时候你咋分啊,咋说啊?”
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我得谢谢你,没事,应该还有点干菜,烩成一大锅汤,让大家都尝尝鲜,也行。
食堂的人主意多,放心吧。”
好吧,她这脑子就不适合操心这种大事,她还是安心吃饭吧。
他离开后,很快,李星和就带着两个人过来了,看衣服,和走近了身上的油烟味,不用怀疑,这就是食堂的人,居然亲自过来了。
而且,看见豆腐那眼睛好像都冒着绿光了,这,也不至于吧?
“嫂子,孟哥跟我们说了,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做出来,”
“这不也是没办法吗,那黄豆放着也是放着,我就想着怎么能做出更多的东西,这不就试试嘛,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要是知道能做成,我就多做一些了,这些,有点少了。”
“李师傅,孟哥的意思你明白吧?”
李师傅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我那还藏着点油,还有点木耳,好像还有半斤干蘑菇,一会儿就整一大锅汤,让大家沾点油水,尝尝鲜,也能填填肚子。”
再看向元满,那目光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小丫头不大,这手艺真是没说的,这味儿,地道。”
几个人搬着豆腐盘匆匆离开,直到天色黑透了孟云起才回来,吃着回锅的盖饭,整个人就比刚才正常多了。
“是不是太少了?那一锅汤,一个人能捞着一口豆腐吗?”
“想啥呢?哪有吃的?都带回家了,”
咽下嘴里的饭,他微微叹气,
“都是拖家带口的,这口汤,希望能帮上点忙吧。”
元满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这种物资的贫瘠,这种天灾下普通百姓的无奈绝望,说实话,原主可能体会的比较深,但是她,好像一直就没有融入进去,并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粮站的供应粮,短期内到不了了,”
“啊,为啥啊?不是说一个月两次吗?那少也比没有强啊?林家那老太太就指着这个粮食救命呢。”
“林家那儿,厂里偷偷的补助了一点,我也给添了点,祖孙俩,能坚持个十来天,但是,”
元满把话接过去,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是吧?”
男人点点头,没说话。
元满看着菜园子,皱眉想着从哪儿能挤出个法子来,
“土豆现在也就刚结,挖出来估计也不顶什么用,别的菜......城里家家户户的都不种菜吗?就是这小白菜,绿叶菜,黄瓜,也都是能吃的啊。”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元满略带急促的声音,孟云起拍了拍手安抚着,
“家家的院子都不大,大部分呢,一个院子又都是住了好几家人家,地方啊,也就够下脚的,有那能干的,就整那个长条的槽子啊,破脸盆啊,就用那个种上几棵,就放在门口或者窗户底下,窗台上。
偶尔尝个鲜还行,不顶大用。”
“那,咋办?”
元满不敢直视孟云起,人家一心一意的为工人想办法,她明明有粮食,却不敢拿出来,总有些心虚的感觉。
孟云起这会儿还真就没多想,就是今天的糖醋,卤水,他都没发现异常,这光景,他也没有心思挖媳妇儿的秘密,反倒是他媳妇儿,开始纠结了。
“你说,我说假如啊,假如我能弄到粮食,那,”
男人的目光“歘”的就射了过来,如鹰一般锐利,静止了几秒,直到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吓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才赶紧收回了全身的锐利和气势,
“我不是冲你,这个消息太震惊,我就没注意,你慢慢说。”
元满犹豫了一下,刚才的目光,让她鼓起的勇气再次退缩,但是,这话都说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那就得,换成一个不那么惊悚的由头,她可记着,这会儿对什么神鬼之说,可是都避之不及的,妥妥的要被人扣帽子的。
斟酌着措辞,她还是先试探了一下,
“你相信这世上有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