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在扶苏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山后的河边。
李斯望着眼前高耸的炉子，满脸惊讶问道。
“这是冶铁炉？”
“对啊！”
转而看向一旁堆放着的银灰色块状物体，李斯再次问道。
“那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用石涅炼制的焦炭……对了父皇，日后怕是需要不少石涅，不知咱家有没有石涅矿之类的？”
王翦和李斯听了他的话，瞬间目瞪口呆。
拍马屁就不说了，连咱家都整出来了。
要不城墙就别修了，借你的脸皮去挡一挡，效果估计会更好！
嬴政对他的话倒是不在意，“需要多少去找司马昌，让他命人送来就是。”
“谢父皇！”
一边道着谢，心里一边嘀咕。
司马昌不是盐官吗？什么时候盐官还管石涅的事？
军坊中人见他们到来，忙躬身参见。
将众人夸奖了一番，嬴政便让柳白开始冶铁。
对这新铁，他可是期待很久了。
几人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下人们上了茶水，边喝边等。
柳白将铁矿石放入炉中，叮嘱大家。
“你们几个，使劲拉这风箱，别偷懒啊！”
众人心说，陛下在这，谁敢偷懒啊？
卖力地拉着风箱，蓝色的火焰冉冉升起。
一旁干看着的黑子有些着急，一咬牙问道。
“驸马，您上次不是说这第一炉铁由我来炼吗？”
“是啊，这不还没到时间嘛！先把我之前吩咐你们做的模具准备好，然后等着吧！”
说罢，柳白慢悠悠地走到石桌旁，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王翦有些按捺不住，抱拳道。
“陛下，老臣想过去看看，还望您允准。”
嬴政摆摆手，“老将军无需多礼，随性便可！”
“谢陛下！”
高炉里面的情况，他自然是看不到的。
但他能看到黑子摆出来的模具啊！
靠近一个瞅了瞅，看形状应该是马蹄铁，旁边这个该是马镫…
诶，这个半圆形的是做什么用的？
再看看一旁摆放整齐的刀、剑、戈等样式的模具，王翦陷入了沉思。
常在军中的他自然知道，单单打造一把兵器，一个老铁匠最快也得用两三日，这还得是非常熟练的工匠才行。
对于兵器的尺寸，更是有着严格的要求。
打造完毕后，需刻上工匠的姓名，万一出了问题，日后也方便查找追责。
若是驸马这模具的方式可行的话，那可就简单太多了。
不过……
想了半天，老王头也没想明白。
拳头大小的铁矿石，到底要怎么装进这模具中？
不仅要装进去，还要让它按照模具的形状来，这是铁，又不是水，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王翦，抬头看了看黑子。
“我问你，驸马有没有说这铁如何装进模具中？”
黑子微微一愣，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模具。
对啊，这怎么装进去啊？
“回禀将军，驸马、驸马没说！”
摆摆手，王翦没再多问，示意他忙活去吧。
再次看着模具，突然想起之前陛下与他的一段对话。
那时他正在监制马蹄铁，如以往的制得铁剑一般，稍一使力便会断裂。
正在寻思突破之法，陛下派人来让他停下，并召他进宫。
在他询问原因时，陛下直接扔给他一张锦帛。
上面详细记载了新的冶铁之术。
其中有一条他记得非常清楚，此法可将铁熔为液体。
犹记得当时陛下还问了他一句，“老将军觉得可信吗？”
当时的他没有回答，如今看这架势，多半是可信的。
回头瞧了一眼相谈甚欢的几人，王翦心中暗道。
看来陛下今日来，就是想看看这铁到底能否化为铁水吧！
……
就在众人等待之时，雨化田来报，胡亥晕过去了。
柳白暗道不好，偷瞥了嬴政一眼，见他脸色并无变化，这才放了心。
装模做样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唉，十八公子这身子骨也太弱了，跑几趟就晕了，日后还得多练练啊！先送他回府吧！”
不等雨化田答应，嬴政开口了。
“别送回府了，日后就让他住在山上，除了休沐，不可下山。”
柳白心中有些惊讶。
胡亥哪儿得罪您老了？居然直接把他扔山上了。
“是，儿臣遵命！”
雨化田见状飞身离去，给胡亥找了个屋子，命人把他抬了进去。
一段小小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一个时辰后，柳白说了句‘成了’。
嬴政等人忙起身，向着高炉的方向走去。
距离高炉两丈远时，被柳白拦了下来。
“父皇，你们就在这里看吧，这个距离既能看清楚，也比较安全！”
几人点头停了下来，看着柳白走向高炉。
扳动一个摇杆之后，炉盖打开，淡黄色的铁水顺着出口流了出来。
下面放着一个小型铁桶，接满之后喊过黑子。
“快，均匀地倒在磨具上！”
黑子双手握着小铁桶上那长长的把手，忙往模具里倒。
他的师傅赵邱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了。
一个模具接着一个模具，铁水用完后，再回去接。
不一会儿，现场所有模具都已经倒满。
赵邱与黑子配合默契，他倒一个，赵邱盖一个。
一旁的王翦等人虽然还未看到成品，但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陛、陛、陛下，驸马他、他、他把铁烧成铁水了……”
富有想象力的李斯，怎么都想不到，铁真的能化成水。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简直超越常理。
王翦摸了摸胡须，此刻只是关心那马蹄铁和马镫能不能制好。
作为一国之主的嬴政，那想到的可就太多了。
铁能化水，那兵器的制作效率必然大大提升。
大秦本就拥有天下顶尖的能工巧匠，加上这新的冶铁之法，那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如此一来，拿下匈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若天下真如驸马所说，不止眼前所见这么大的话……
抚了抚衣袖，嬴政似在回应李斯，又似在询问他。
“化成铁水，不好吗？”
李斯心道，自然好。
刚想回答，抬头看去却被震在当场。
此刻的嬴政，面色平静。
睥睨四海的眼神中，似有星辰流转。
通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这气势，与当年横扫六国时多么相像啊！
低下头，李斯心中暗道。
匈奴，怕是在这世间存在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