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沛县。
县令王延年身着官府,带着手下众人,已在衙门外恭候多时。
一刻钟前,侍卫来报,禁卫统领黑将军带着禁卫军,点名要找他。
慌乱之中,王延年已在脑海中将过往细细回忆一遍,发现自己在任至今,并未出任何差错。
细问之下,侍卫也并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定了定神,急急换上官服,匆忙来此等候。
站在门外,王延年依然有些走神,越想越是摸不着头脑。
“大人,来了。”
身后之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袍袖。
打眼望去,一队人马出现在道路尽头拐角之处。
粗略扫了一眼,马上人人身着铠甲,面色严肃,急急行来。
王延年不敢再看,忙施礼躬身,高声道。
“沛县县令王延年,在此恭迎将军!”
‘吁~’
勒住马匹,黑牛翻身而下,行至王延年身前。
望着他微微哆嗦的身体,憨厚一笑。
“县令不必惊慌,此次前来乃是奉了阳紫驸马之令,来寻人的。”
闻言,王延年胸口的兔子总算安静下来。
还好还好,只是寻人。
看来我这脑袋暂时掉不了了。
转念一想,禁卫军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深得陛下信任,能护佑陛下安危之人。
以自己的身份,别说相交,连见都见不上。
如今大好时机近在眼前,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侧身抬手,忙把黑牛往里面引。
“上官一路风尘,且先与兄弟们入内稍歇。小的已命人备饭,顷刻便好。至于寻人,小的这就命人去寻……”
黑牛摆摆手。
“不急,事情紧急,还是先寻人为好。不知这沛县衙门可有一位名为萧何的主吏掾?”
王延年转头看了看跟在身旁的年轻人,表情古怪道。
心中不断思量,难道他们这次来是想要萧何的脑袋?
一个小小的主吏掾,何处得罪了驸马呢?
听说那个阳紫驸马之前只是一农人,莫非是以前的旧怨?
可惜了……
自从萧何出任主吏掾,他这个县令可是轻松不少啊!
驸马要人,哪怕他心有不舍,那也得交出去。
“有,这位便是衙门中的主吏掾,萧何。”
黑牛转眼看向县令身侧之人。
一副书生打扮,面貌刚正,哪怕明知是驸马找自己,也丝毫不现慌乱之色。
但这刚来就碰上了正主,可别给弄错了。
“你就是萧何?”
“是,在下正是沛县县衙主吏掾,萧何!”
“不知这沛县之中,可还有与你同名同姓之人?”
“不曾!”
闻言黑牛彻底放下了心,从怀中拿出一卷锦帛,开口说明来意。
“萧何,我等奉阳紫驸马之命,前来接你去咸阳就职。此乃驸马手书,你且看看。”
说完,便将手中锦帛递给萧何。
“萧兄,驸马对你可是极为器重,不仅命我等亲自来接,还特意嘱咐不可冒犯……”
黑牛说这番话的本意,是想表现柳白对他的器重。
如此一来,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却没想到,萧何听罢直接愣住,连他递过来的锦帛都忘了接。
自从听到禁卫军要找的人是他,虽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有些慌乱。
此时再听到他们找自己的原因,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阳紫驸马他是知道的,但思来想去,二人之间貌似并无交集啊!
别说驸马的身份,就算他是农人之时,也从未见过。
自己远在沛县,还只是个芝麻小官,如何会被驸马所知,并命人来接?
在他傻眼之时,一旁的王延年也傻眼了。
本以为是来责难与他,没成想居然是此等好事!
萧何这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搭上了如此通天的关系,我居然都不知道!
回过神见这臭小子居然还在发呆,伸手戳了下他的胳膊。
“萧何,还不快接住黑将军的锦帛?”
回过神来的萧何更加不敢接。
这要是弄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将、将军,你、你们会不会弄错了?我是名为萧何,但与驸马爷却从无交集,为何会请我去咸阳呢?”
颤抖的声音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按理说这一飞冲天的机会,实在不该如此轻易放过。
但他不敢啊!
不敢相信,同时也不敢答应。
万一弄错了,家里的老娘该怎么办呢?
黑牛发挥自己的优势,憨厚地笑笑,拍了拍萧何的肩膀。
“萧兄,你大可不必如此,若这整个沛县之中确实只有你一人名为萧何,那便错不了。”
至于他不敢接自己递过来的锦帛,黑牛也并未觉得冒犯。
毕竟除了这沛县,怕是大秦天下根本无人听过萧何之名。
一个小小的官员,突然被驸马钦点调度,准备重用。
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要不…你先看看阳紫驸马的手书?”
在他的示意之下,萧何这才想起来,人家已经把这锦帛举了半天了。
伸手接过,连连道歉。
锦帛方一入手,萧何便知道,这事多半是真的。
光着一方小小的锦帛,用的便是一等一的布料。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够全家吃一个多月了。
而且人家一个驸马,又哪儿来的闲心骗自己这啥也不是的小老百姓呢?
难道真的要去咸阳了?
思及此,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颤抖着手打开锦帛,望着上面的字迹,眼眶微红。
‘贸然派人前来相请,未提前询问先生之意,还望勿怪!’
‘虽未曾与先生谋面,但我深知你乃志存高远之人,屈居于小小沛县之中又怎能一展宏图?’
‘若先生仍未忘却心中之志,还请来咸阳一叙,我愿为先生伯乐,助一臂之力……’
字虽不多,萧何却看了好几遍。
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激荡之情难掩。
他自认有治世之才,却无奈困于这小小沛县之中。
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不想远在帝都的驸马,居然看中了了他,并对他如此敬重。
此时的他,哪儿还在乎柳白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唯有一句话在脑中盘旋,士为知己者死!
只是瞬间,萧何便已下定了决心。
一直盯着他的黑牛,见他面色微变,心中了然。
“不知萧兄……”
深吸口气,萧何做出了足以影响他后半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