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白看来,李信是个将才。
当年之所以战败,一来因为昌平君熊启的叛乱,二来则是因他自己过于自信。
今日看下来,此人还是可用的。
见他再次低着头不说话,在桌下不断拽着扶苏的衣袖,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帮着跟父皇递递话。
扶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李信,装作不懂他的意思。
开玩笑,父皇都说了自己只是来叙旧的,这让我如何开口?
真要说了,父皇万一误会我和他对着干,那就玩儿大发了。
再说了,有你这个枪在旁边,我只要坐享其成便好。
柳白瞪了他一眼,看向嬴政道。
“父皇,虽说李信带兵打仗不太行,但文武艺还是不错的,儿臣觉得,完全可以胜任学府中老师一职,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嬴政放下筷子,轻嗯一声。
“学府之事既已交予你,那边自己看着办!”
李信听到此言,忙行礼谢恩,不过心中却有些委屈。
什么叫我打仗不太行?
除了攻楚之战,其他的我可从无败绩啊!
虽然这么想,对柳白让他去当老师的事,还是很感激的。
老师之职,虽身在学府远离朝堂,但却是自己迈出去的第一步啊!
同时也很诧异,陛下居然如此轻易便允了?
王翦、李斯与扶苏三人,对此已见怪不怪。
若是有一天驸马提出的建议,陛下没同意,他们才要奇怪的好吧?
吃着饭,嬴政随口问着扶苏学府的建造情况。
听到七月便可招生,顺嘴夸了夸扶苏。
“如此之快便可让学子入学,做的不错!”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扶苏瞬间泪眼婆娑。
父皇夸他了,这可是父皇第一次夸他啊!
激动地放下筷子,忙道。
“儿臣、儿臣日后必会再接再厉,为我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嬴政看着有些激动的大儿子,有些不明所以。
这怎么突然就打了鸡血了?
还有,什么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搞搞清楚,你可是大秦的嫡长子,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真是迂腐!
瞪了扶苏一眼,不再理他,转而询问柳白。
“最近嫚儿如何?”
柳白擦了擦嘴,回道。
“父皇放心,嫚儿如今可是很精神的,整日里吃得好,睡得也好!”
点点头,嬴政便不再言语。
本来嘛,他今日来找李信,是存了启用他的心的。
但看他如此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突然又没了心思。
若不是柳白要了他,李信日后怕是又得坐冷板凳了!
一旁的扶苏却一直陷在惶恐之中。
父皇方才夸他了,可父皇方才又瞪他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
咸阳城外一座小村庄。
百姓们各个热火朝天的在地里耕着地。
远处,两个人影站在小路上,望着这边的景象。
“公子,您已在此站了许久,不如尽快进城,也好寻个地方歇歇。”
被称为公子的人摆摆手,后又一指前方道。
“咱们今日便在此处歇息吧!”
身后的书童呆了一下,诧异道。
“公子,再行一个时辰便到咸阳城,咱们不入城吗?”
摇摇头,那位公子当先往前走去。
书童无奈,只能抬脚跟上。
“老伯,在下张良,眼看天色已晚,能否让我在您家里借宿一宿?”
老汉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读书人,笑呵呵道。
“老汉家贫,公子若是不嫌弃便稍候片刻,把这点儿地耕了就带你回去。”
张良摇摇头,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
一屁股坐在田埂间,看着老伯耕地,同时问道。
“老伯,您用的这是犁吗?怎的在下从未见过?”
老汉爽朗一笑,用脖间的麻布巾擦了擦汗。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可是陛下新发下来的曲辕犁,轻巧又好用。”
“往年我们这些农户,可得排着队等耕牛,如今你看看,连耕牛都省了。”
方才张良已经站在路上观察了很久,一直疑惑这些农人不用牛便能耕地。
如今被老农一解释,瞬间恍然。
“老伯,可否让在下试试?”
老汉奇怪地看着他。
“你一个书生,如何能干这些活?”
在秦朝,等级可是很分明的。
士农工商,虽说农人比士人只低了一个等级,但在他们眼里,二者可是天差地别。
张良笑笑道。
“儿时我也是耕过地的!”
见他坚持,老汉让开了身子。
“公子可要小心,莫要把犁弄坏了!”
张良点点头,双手搭在了犁上。
微微使力,那犁犹如长了眼睛般,指哪儿耕哪儿。
走了几步,张良便停了下来,将犁还给了一直盯着他的老农。
“如何,好用吧?这可是墨家工匠的手艺,没的说!”
语罢,老农便推着犁越走越远。
看着他的背影,张良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书童看他半晌不吭声,唤了一声。
回过神的张良叹了口气。
“狗子,咱这事情,难办了!”
狗子自然知晓他们此次前来是干吗的,不过听后却有些不以为然。
“公子尽说些丧气话,咱们的布置可是毫无破绽,如何就难办了?”
张良望着远方,道。
“咱们反秦,靠的便是各地百姓对大秦统治后的怨气,如今……”
说到此处,不由地停了下来。
书童见他不说了,小声嘀咕了一句。
‘每次都这样,说一半就走神!’
此时的张良,心中却有无限悲伤。
他的祖上,五代相韩。
到他这一代,韩国彻底灭亡。
自此,便走上了复国之路。
如今一切布置妥当,这曲辕犁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若是嬴政在天下各郡县推广曲辕犁,百姓日子好过了,又有谁会不要命地跟着他们反秦?
等到了老汉家中,看到那三铜一两的雪盐后,心中更是迫切。
不行,计划怕是要提前了!
若是再拖下去,此生复国无望。
住都没住,张良拉着狗子急急往咸阳而去。
他得去看看,看看咸阳城中如今是何状况。
更要看看,老汉口中那犹如天神一般的驸马,到底是何等模样!
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张良终于入了城。
寻了间客栈住下,命狗子给韩成送了个信,便躺在了床上。
想着心事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面容憔悴的他,损了一些钱财向客栈小二打听了一番,便带着狗子出了门。
二人的目标极为明确,直往柳白的店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