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听刚摔出墙外边,云柳就拎着食盒回来了,看玉君坐在廊芜下,忙拉她进屋,把从厨房取来的早饭布到桌上。
“三小姐真要搬过来?”
“平时府里除了小小姐,就属这位三小姐最闹腾。”
“要真搬来隔壁,姑娘怕是没几日是清闲的。”
云柳比她还紧张。
林念听虽然不坏,但比谢棠难缠。
自家姑娘性子清冷,不喜热闹,要是被那小祖宗缠上,可就麻烦了。
等到暮色四合,隔壁院子点灯了。
但听起来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住了人还是没住人?
云柳站在墙角下,朝隔壁院子张望,边说:“三小姐不会真住进去了吧?姑娘,要不我去……”
话还没说完,突然没了声音。
玉君眼角微微抬起,屋里莫名扑来一股冷气,她不紧不慢地往炉子里丢了块炭,头也不抬地朝门口问:“你把她怎么了?”
黑影立在门口,想起先前挨的那两巴掌……
犹豫着还是没进去。
“打晕了。”
玉君蹙眉,抓起手边的茶杯扔了过去,没好脾气道:“壮士可否干点人干的事。”
青野手持长剑站在门口,风尘仆仆而来,满身寒气。
他身体微侧,接住茶杯:“我家主子有请。”
玉君无语,转眸看向屋里的东窗,能看到隔壁庭院里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从墙头上冒出来,她抿了抿唇道:“一墙之隔,你家主子未免太懒了。”
青野敛眉。
他没说主子在隔壁,而且今日搬来林府也没几个人知道。
玉君却只是往那看一眼就明白了。
再说上次,他潜在屋顶,应主子命令来取匕首,并没有弄出一点动静,玉君却能不动声色的发觉他。
放眼江湖,他的轻功也是数一数二。
能捕捉他行踪的人,武功必然凌驾于他之上。
可这小姑娘……
分明是个柔弱娇小、深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花瓶。
思绪抽回,青野冷冷道:“主子病了,走不动路。”
“有病养病,请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药。”
“姑娘……别装糊涂。”
“你倒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青野:……
两座院子仅一墙之隔,但院与院之间的布景却天差地别。
进了隔壁院门,玉君才发现这座新院子大得离谱。
竟还分前院后院。
入户庭院里银装素裹,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上挂满白雪,在隅角灯笼的映照下,任凭狂风凌虐,显得孤寂凄凉。
青野引她往后院走,绕过风雨长廊来到一处荷塘,边上有一座四方茶亭,周围挂着竹幔用以御寒,里面微光摇曳,隐约能看到一抹人影席地而坐。
玉君进去,暖气扑来,筛掉了她身上的寒气。
茶亭的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绒花地毯,上面摆着矮案茶具。
商亭羡慵懒的盘坐在地毯上,一袭烟青色长袍,宽松的袖口轻轻垂落在两侧,衣襟微敞,露出一截白色内衫。周围烛光摇曳,洒在他那张昳丽柔和的隽脸上,虽见病气,但眼底张狂凌驾的气势丝毫不减,让人不敢小觑。
他抬眸示意。
玉君便在对面坐下。
“你该管管你的人。”
“他又闯你闺房了?”
“那倒不敢,只是打晕了我院里的姑娘。”
商亭羡眼眸一沉,薄唇间溢有杀气:“粗鄙之人,是该管管了,稍后我便断了他的手脚,送与姑娘赔礼?”
茶亭外的青野打了个喷嚏。
浑身冷了一趟。
而玉君听得这话,只觉得变态!
但她喜欢!
眼下却故作出被吓到的样子,捂着胸口道:“我怕血。”
商亭羡笑,笑得极为邪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茶杯,手背上细腻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一条条细小的蓝色丝线,勾勒着他高贵的身份和优雅的气质。
玉君问他:“公子不是住在衙门里,怎么搬到这来了?”
他淡淡道:“养病。”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林家的哪房远亲?”
“这深宅大院,非林家人不能住?”
“……”
商亭羡末了,又招惹她一句:“你一个小寡妇住得,我怎就不能?”
玉君咬牙,瞪向他。
这男子生了一张长舌妇的嘴。
若有毒,怕是已经毒死她了。
玉君红唇微掀,回击道:“我虽是寡妇,但却是林老太爷名正言顺的续弦,你?一个将死之人,住这么好的院子养病,实在浪费。”
“是有些浪费了,不如我让人把那堵墙打通,两座院子合一起,从此你与我同吃同住,如何?”
“无耻之徒!”
商亭羡又笑,笑得轻浮张狂。
还有那么几分讨打!
玉君气了一阵后,从袖兜里拿出那把刻着骷髅的匕首,递过去:“还你。”
商亭羡请她来,就是让她还匕首的。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真的会乖乖还给他。
商亭羡伸手去接。
可指尖刚碰到匕首,玉君就将其收了回去,另一只手快速抓住商亭羡伸过来的手腕,然后倒扣在茶案上,中指和无名压在他脉上,认真诊起了脉。
一套动作利落干净。
“别动。”
他手很凉。
她指尖温热,轻轻压在他脉上,仿佛那丝丝暖意能渗进皮肉,融入血液,再流向全身。
让他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两人仅隔一尺。
商亭羡眸光闪烁,瞳孔中倒映着玉君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他注视着她微微垂下的眉眼,细长如画的烟柳眉,还有那因为认真把脉而紧抿的唇,绯红如血。
有一瞬,他心绪微浮。
竟也忘了将手收回。
玉君指腹压在他脉上时重时轻,待诊完脉,淡淡地道出一句:“可惜,阎王爷还不愿意收你。”
商亭羡用袖子掩住手腕:“说说看。”
“你身上的寒症已经入骨,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只有我。”
“小孩,别口出狂言。”
“你还是不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一眼能看出你身上的寒症,凭我能从你身上偷走匕首,你就该信我。”
“这都算不上什么本事。”商亭羡冷嗤。
玉君看着他,认真的问:“那,你要如何才信我?”
商亭羡眼底一片黯然:“我不信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