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嬷嬷领着玉君出去后,沈姨娘便把自己找来的神婆悄悄带进了府。
在往扶风阁去的路上,沈姨娘一直紧张兮兮的,不断叮嘱神婆:“我的话你记住了吧?千万别忘!该干什么不干什么,一尺都不能差。”
那神婆子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一身鲜红的宽大长袍拖拽到地,头戴羽冠,手抱铜鼓,额头上用鸡血抹着几道红,看起来三分神气,七分诡谲。
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无底。
有些渗人。
打眼一看,像真有几分本事。
“沈姨娘放心,驱魔除怪我最在行,朗州很多人家都请我去府上看过,前几天李府闹鬼的事你应该知道吧?就是我去收的,那厉鬼被我摁在水里现出了原形,原来是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被我收了以后,李府晚上再没听到女人叫喊的声音了。”
“你这神婆子,在我面前摆什么江湖老把戏。”沈姨娘细长的眼尾斜了斜她,不留情面的戳穿道,“你骗骗别人就行了,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今天喊你来,是让你帮我治人的。等会你进了那院子,演两下就行了,然后该怎么糟践怎么来,懂吧?”
碰巧沈姨娘认识李府夫人曲氏。
曲老爷临老入花丛,被几个青楼女子迷得神魂颠倒,更是大胆到把人带进府里,藏到偏院里养着,没想到那几个女子为了争宠互相使绊子,一下闹到了曲氏面前。
曲氏是出了名的河东狮。
因此曲老爷守着万贯家财,却只娶了曲氏这一房。
曲氏看到那几个身姿曼妙的莺莺燕燕,当即气得把人绑起来浸了猪笼,差点没把人淹死,事后又找了个神婆来府里打转一圈,故意对外放话,说府里闹鬼,擒了只狐狸精。
曲老爷吓坏了,连着好几天不敢出门。
神婆的名声也因此打出去了。
但沈姨娘与曲氏走得近,知道其中的内幕,便暗地里让曲氏搭线,把神婆找了过来。
“你府上也有狐狸精?”曲氏还问沈姨娘。
沈姨娘没同她说太多,只说来了只比狐狸精还难缠的主。
眼下被沈姨娘说破,神婆也不装了,抖了抖宽大的红头袖子,狡诈的笑道:“糟践人这种事,我比捉鬼还在行,绝对指哪打哪,沈姨娘就等着看吧。”
“你要是办不好,别想讨到赏钱。”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府里红包封得大,我能把天都给你捅破了。”
“最好是。”
“总之吓唬人足够了。”
沈姨娘要赶在玉君回来之前把这事办好,匆匆把神婆带到玉君的扶风阁后,就派人去通知大奶奶,还喊了女儿谢棠过来一起看热闹。
谢棠知道母亲要替自己出口气,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却又不知母亲请了神婆来做什么?
“娘,你要怎么做?”
“娘见不得你受委屈,请了你姨母做主,好好收拾那死丫头,你只管在旁边看着就行。”
“嗯,只要能出女儿心中这口恶气,狠狠教训玉君一顿,怎么都成。”谢棠露出狠毒的眼神,又阴阴一笑,恨不得现在就将玉君挫骨扬灰,泄掉心中那口恶气。
而这种事,许氏不好露面。
她站在院子门口的斜角处躲着看。
“大奶奶,能行吗?”许氏身边的丫鬟揽月望着院里问道。
“那丫头就是个不吉利的,她一来,祈福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虽不信迷信,但找个神婆来看看,我也安心。”许氏捂着胸口盯着院里的一举一动。
她身为当家主母,贯持稳重。
哪里做过这种事?
所以又紧张又心虚。
但是一想到玉君或许真是个丧门星,她又觉得怕,万一祸害全府,那后果不堪设想,便指望着神婆真能驱驱邪,还府里一个干净。
院子里,神婆已经摆好了祭台,点上了蜡烛。
一通准备后,就开始拿着铜鼓边敲边围着祭台转,嘴里还念念有词,看着真像那么回事。
沈姨娘看神婆舞得这么卖力,心想这银子花得值!
她又时不时偷瞄院门口许氏的表情,见大姐看得入迷,表情一会紧张,一会忐忑,可见已经被神婆完全糊弄住了。
想着已经演到了火候,沈姨娘开始给神婆使眼色。
让她干正事!
神婆领会到沈姨娘的眼神,舞弄了几下后停了下来,点了三根香插到院子的东南角,抱着铜鼓与沈姨娘说:“已经请了神来,只等邪祟现身。”
“听大仙的,该怎么做?”
“邪祟已经附体,只需找出来烧掉,再用清晨的露水洒满整个院子,就可剔除邪祟,还家宅平安。”
“还请大仙指示。”
“先从屋里开始吧,去取一瓢干净的水来。”神婆装模作样,调子极高。
沈姨娘赶紧让丫鬟用葫芦瓢舀了水来,跟着神婆进屋。
神婆敲着铜鼓进屋,眼睛瞟到哪里,沈姨娘就往哪里抓把水洒过去。
等到了里屋,神婆闭着眼睛冲着玉君的床念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符贴到床上,回头跟沈姨娘说:“这张床已经被邪祟侵蚀过了,需告诫屋里的女主子,半个月不能上床休息,哪怕睡地上都行。”
沈姨娘应好,心中暗喜。
也就是说,玉君半个月不能到床上睡觉。
神婆又拿出符贴到火盆上,交代屋子里同样半个月不能见明火。
这是要活活冻死玉君。
做完这些,沈姨娘又给神婆使眼色,神婆心领神会,开始在屋里翻找,最终在床脚边的柜子里找到了玉君随身携带的那个檀木盒。
沈姨娘知道玉君很宝贝这盒子。
所以拿其开刀!
神婆懂得配合,瞧着那盒子后神色大变,故作惊愕,忙让丫鬟把檀木盒抱了出去,直接扔到地上。
谢棠见此一下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玉君来朗州身上就只带了这个盒子,可见里面装的定是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都说杀人诛心便是极高的手段,而毁她人所爱,又未尝不是?
如此想着,谢棠堵在心中的那口气缓了半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