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事到如今，已经没奈何了，只能……投降。”
“你说什么？投降？那我赵国岂不是要亡了吗？”月姬怒声道。
“是的，赵国亡了。”春平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都怪尔等，没事为什么要去和李牧纠葛？如果你们不与李牧为敌，哀家岂会有今日？
你们这群废物，打仗不行，筹粮不行，就知道内斗。现在好了，赵国亡了，你让我们母子何往？”
月姬大哭起来。
“太后，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就是我们要与李牧纠葛？
杀李牧的命令，可是太后您下的。”
赵葱不屑道。
“赵葱，罪魁祸首就是你，要不是你在白马与李牧掣肘，李牧怎么会败？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白马干什么了吗?”
“太后，本公子做那些事，难道不是你授意的吗？
不让李牧独掌兵权，可是太后你下的令。
还有，平阳失陷，难道不是你的亲戚，颜家兄弟瞎指挥？
要不是平阳陷落太快，本公子和李牧早已歼灭杨端和部，回援井陉口。
又哪里有邯郸围城，更没有今日之祸。”
“喂，赵葱，你凭什么指责本将军？”颜谈立刻就不高兴了。
“够了。”
春平君实在不想听这群蠢货絮絮叨叨。
“太后，事到如今，咱们除了投降，还剩下一条路，就看你们选不选了。”
“哦？还有何路？快说。”
月姬，颜谈，赵葱，赵王迁，都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巴巴看着春平君。
“战死。”
春平君吐出两个字，然后站起身，径直向宫门外走去。
四个人愣在原地。
春平君来到宫墙后面，眼看着只剩下几百名赵兵，还在拼命抵抗秦军。
春平君毅然决然拔出剑，加入了战斗。
“嗖”
一支利箭飞来，正中春平君心口，春平君仰天倒地。
“赵国，亡了。”
春平君看着天空，平静地说出四个字。
其实，春平君早已想到了这一刻。包括在他向月姬建议突袭李牧时，就想到了。
甚至在当初赵葱让他去守井陉口时，他就想到了。
他明白，贵族当道，为了特权，不顾国家，这个国家迟早要亡。
但是，春平君没有办法，甚至没有办法独善其身。没有办法做一个旁观者。
因为他是贵族。
他的命运，就是与贵族绑定，他生来，就是要为家族服务的。
自己的家族必须越来越庞大，特权越来越多，财富越来越多……如果哪个家族子弟不向着这三个目标奋斗，那就是背叛家族，就是罪人。
所以，春平君只能顺应。哪怕他心中一腔报国热情，但也只能去做那些他不愿做的事。
那一夜突袭李牧，他曾经犹豫过，可是最终，他选择了家族赋予他的命运。
这是一个时代的枷锁，六国贵族人人不能逃脱。
或许大秦的崛起，就是为了终结这个延续了八百年的贵族时代吧。
随着春平君的闭眼，大批秦军攻破了宫门，杀进王宫。
而月姬，赵王迁，赵葱，颜谈，全部跪地出降。
……
王翦和姬旦，率领剩下的二十余万大军赶到，李牧被迫带着仅剩下三万多边军士兵，退往代地。
邯郸失陷，赵国灭亡。
“哈哈哈哈哈，殿下神机妙算，邯郸果然顺利拿下，前后不到两个月，老夫佩服至极。”
将月姬等人带下去后，王翦大笑着迎上走进来的姬旦。
杨端和，李信，羌瘣，辛胜等秦军将领，全都不明白王翦的意思。
“老将军，莫非，这一切都是您和太子殿下策划好的？”杨端和惊讶道。
王翦连忙摆手。
“杨将军误会了，这不是老夫与太子殿下策划好的，这可是太子殿下一个人策划的。”
眼见众人疑惑，现在反正又有时间，王翦索性一五一十地讲了。
原来姬旦早在向南方撤退前，就找过王翦。
两人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李牧在，无论如何，短时间内都攻不破邯郸城。
无论秦军围住邯郸多久，李牧都有办法筹粮。
先征豪强商人，再征贵族王室。
实在不行了，人吃人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赵国存亡，赵国这群人啥事干不出来？只要有一口气在，秦军也别想攻入邯郸。
所以要攻破邯郸，有且只有一个办法……杀死李牧。
那么如何才能杀死李牧？要知道郭开早已被处死了。秦军没有重要内应在邯郸了。
于是姬旦给王翦献了一个三步走的策略。
第一步，秦军撤退，放燕军和齐国商人进城。
第二步，挑拨李牧和赵王室的关系，让赵王室猜忌李牧。
这一步看似很难，其实极其简单。
姬旦早已在撤军前，就开始布局了。
没错，杀死一名李牧信使，并将信使尸体摆在春平君府门外的，就是荆轲。
阻止增援邯郸，勾结外藩公子，李牧此举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一定引起月姬震怒。
这已经可以决定李牧必被月姬嫉恨。
但为了保险，姬旦又干了几件事。
先是高渐离向李牧献征粮计，这个计谋是阳谋，哪怕李牧知道征粮会得罪贵族，但为了赵国，他只能这样做。
然后，荆轲和臧隰就各自杀了赵葱和颜谈的亲戚和亲信。
除了他们两个的亲戚亲信，荆轲和臧隰动辄杀死了好些贵族，看上去都是按军法处置，但实际上就是在给李牧树敌。
姬旦太清楚这些贵族的心思了，他们本来就忌恨李牧，此时又直接杀了他们的人，不但损害他们利益，更挑战贵族权威。
贵族的至尊无上，在他们眼里是天大的事。
荆轲和臧隰的杀戮，触痛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于是，这群贵族推波助澜，加上信使的信，最终将李牧送上了断头台。
其实所谓计谋都是术，姬旦真正认准的大道，就是李牧的行事风格，为了赵国不顾一切的忠诚，注定了他要被杀。
这根本不在于有没有郭开。
历史上有郭开，李牧被杀了，然而就算历史上没郭开，姬旦相信，李牧也必死无疑。
赵国是一个贵族之国，李牧和楚国的屈原一样，注定没有好下场。
而只要李牧没了，攻破邯郸就简单多了。
姬旦不过是把军中一部分战力强大，又有东方口音的流民，挑出来，混入齐国商队中，进入邯郸。
在边军与黄风军团内战时，这些人给燕军剧灵带去一个消息……剧灵整个家族，都被辽东新军控制起来了。
剧灵也是出自燕国贵族，而如今的辽东新军，早已是燕国最强的军力。
姬旦早已命鞠武，派人控制剧氏家族老小上千口。
剧灵是贵族子弟，他和春平君一样，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家族利益。
现在家族面临被灭，别说让他攻赵，就是让他反燕，他也二话不说。
于是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