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末将觉得负刍和项燕，刚掌握楚国大权，绝不可能这么快出兵。
后方不稳，远征必败。
姬旦和王翦撤兵，恐怕不简单，我们一定要……”
“李牧。”
李牧正说着，却被颜谈打断。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一个人能用兵？别人出兵都是必败？
人家项燕是楚国名将，战无不胜，就算你打仗有点本事，也不用瞧不起天下人吧？
否则怎么没见你击败王翦，还让秦军围了咱们赵国的都城？”
“颜谈，你胡说什么？立即向上将军道歉。”月姬怒斥颜谈。
颜谈却不屑一顾。
“本来就是嘛，春平君门客有消息，齐国商人有消息，他都不信。
他自己派出的探马，亲眼看到秦军撤退，他也不信。
他还要信什么？”
“颜谈，闭上你的狗嘴。”
跟在李牧身边的亲卫荆轲实在看不下去了。
“上将军为国征战，邯郸围城一个多月，殚精竭虑。
这一个多月你做了什么？却在这大言不惭。
你再敢辱骂上将军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狗嘴？”
“荆轲，住口。”李牧赶紧呵斥荆轲。
可是颜谈却被激怒了。
“荆轲，你上次征粮杀我护院总管，我还没找你算账。
现在秦军已退，你信不信你得死在本将手上？”
荆轲不屑一笑：“信，我信得很，你们这群纨绔子弟，打秦人不行，打自己人倒是拿手好戏。我当然信我要死在你个狗贼手上。
可是你以为老子怕吗？
老子要是怕，当初就不杀你那护院总管了。
堂堂一个贵族公子，跑去庇护一个恶霸，就因为恶霸每个月孝敬那点美女金银。
颜大将军守城不行，拿孝敬倒是一把好手，真出息。
你现在有本事放马过来，老子让你一手一脚，信吗？”
“放肆。”
颜谈勃然大怒，“唰”地一声拔出佩剑。
“够了。”
月姬和李牧同时大喊。
“怎么？秦军刚退，就要内乱吗？”
月姬狠狠瞪了颜谈一眼，笑着对李牧道：“上将军，无论如何，秦军撤退是事实。
我们邯郸有了粮食也是事实。
邯郸至少暂时安全了。
上将军去整顿军务，准备好夺回秦军占领的关卡要隘吧。”
李牧沉吟一下道：“末将还有一事禀报太后。”
“上将军但讲无妨。”
“末将的征粮队，还将继续执法，请太后准许。”
“嗯？”
月姬眉头大蹙。
“为何？现在秦军都撤退了，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了燕国援助的粮食，和齐国商人的粮食，粮食已经够吃了。
为何还要征粮？”
春平君和赵葱，全都又惊又怒地看向李牧，李牧这是疯了吗？跟贵族过不去了？
尤其是赵葱，看向李牧身后臧隰的眼神，全是仇恨。
就在不久前，臧隰率领的征粮队，与赵葱族侄庇护的一名商人发生矛盾。
这名商人是邯郸巨商，每年给赵葱族侄孝敬的金银以万计。
赵葱族侄每个月打点族中长者，以及疏通关系，花销也不少。
哪里能断了这么重要的财路。
于是赵葱族侄就亲自出面，想要保下这名商人。
当时赵葱还同意了的，因为赵葱觉得，李牧的征粮队少征一个商人，也没啥大不了。
让那巨商象征性的拿点粮食，对外界有个交代，也就得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负责征粮的臧隰，眼见巨商不交粮，赵葱族侄又拦路，二话不说，就把族侄宰了。
还按李牧颁布的征粮令，对巨商抄家灭族。
一时全城震惊，富商和豪强再也不敢不交粮了。
可是赵葱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自周朝开国以来，秉持周礼，哪里有一个大头兵，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就斩杀贵族的？
礼崩乐坏，天理不容。
赵葱既仇恨臧隰杀了自己族侄，更无法容忍李牧军队对赵国贵族尊严的践踏。
此事之后，底层贱民，哪里还对贵族有敬畏之心？
他们会想，贵族也是可以一刀斩杀的。
这还得了？这不天下大乱了吗？
比起死一个族侄，这一点让赵葱更加不能接受，这是不可饶恕的泼天大罪。
现在李牧竟然还要继续征粮，欺人太甚。
“禀报太后。”
李牧不慌不忙地道：“征粮队不是负责征粮，而是要征集钱物。
太后难道忘了，我们当初承诺齐国商人，只要他们将粮食运进城，我们愿意出高于市价十五倍的价钱。
如今他们已经运入城中，我们该要兑现了。
齐国运入邯郸的粮食数量不菲，国库的钱财根本不够支付，只能向民间征集钱物。
守城时，富商和豪强的粮食几乎都被征收，已经伤筋动骨，末将认为不宜再向他们征集钱物。
还请各位贵族子弟，按家族财富，各出百分之三十的钱物，以支付齐国商人的粮款。”
“齐国商人？本后倒是忘了这一茬。”
月姬现在才想起，当初为了筹集粮食，已经病急乱投医。齐国商人要求十五倍粮食市价，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这可成了头疼的事。
这时赵葱冷哼一声，站出来道：“李大将军怕是大善人，如今秦国军队已退，我们已经不需要齐国商人的粮食，为什么还要支付给他们粮款？”
“葱公子所言差矣，秦军虽退，但我们承诺在先，当然要支付粮款。”
“笑话，我们支付十五倍价款，是因为有秦国封锁，粮车难以进城。
十五倍价格是给齐国商人进城的费用。
现在齐国商队趁着秦军撤退，大摇大摆进来，分明是趁火打劫，我们岂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无论是做人还是理国，最重要就是诚信，所谓无信不立，这一次齐国商人没拿到十五倍粮款，倘若下次邯郸围城，他们还来吗？”
“李牧，你身为赵国大将军，怎么的？要天天让赵国都城被围吗？”颜谈冷嘲热讽地道。
“行了，别吵了。”
春平君呵退颜谈，对李牧道：“大将军，秦军已退，齐国商人进城没有遇到阻碍是事实。
我们就以市价购买他们的粮食，无可厚非。
如果他们不愿意，大可以把粮食运回去。
我们有燕国支援的粮食，后续还可以从代地运送粮食过来，也能够支撑到明年秋收。”
“春平君，事不能这样做的。”
李牧十分焦急地道：“齐国商人的十五倍粮款，决不能拖，这是我们赵国树立信义最重要的时刻。
诸位想想当年的长平之战，我们与秦军对峙三年，最后因为没有粮食，先王被迫命令赵括主动攻击，最后导致惨败。
而这三年里，五个诸侯国，竟然没有一国用粮食支援我们。
长平之战但凡有一国支援我们粮草，我们也不至于孤注一掷。
如今邯郸保卫战，秦军虽退，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邯郸也难免不会再次被围。
如果这次我们给付了齐国商人粮款，表面上是我们吃亏，但在下次灭国之危时，肯定会有更多的商人愿意冒险运粮。
商人都是逐利的，没有高收益，他们岂能冒高风险？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们能得到天下商人的援助，这区区十五倍价款，何足道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