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交给末将统管邯郸城内所有粮秣之权。”
“嗯?”月姬眉头紧蹙。
春平君,赵葱等赵国贵族,也大吃一惊。
“太后,目前邯郸军粮的确告罄,但民间粮食却未必没有仓存。”
“李将军的意思是,到百姓家去筹集粮食?”春平君问道。
“这倒是个办法。”
赵葱和月姬都赞同地点头。
“不。”
李牧却摇头。
“这三年大灾,百姓家早已没有存粮,很多百姓只能挖野菜吃树皮。
邯郸城的老鼠,都快被他们吃光了。
在下的意思,是建立一支督粮队,两万人左右。
一万人集中搜集邯郸城内富豪、地主、豪绅、商贾、贵族家的存粮,然后将这些粮食统一由军中管理。
每天按人头分配给士卒,同时也分配给这些富豪、地主等,他们按人口与士卒分等量的粮食。
如此一来,末将保证能支撑到年底。
年底赵地苦寒,秦军围城必然生变,就算到时候没有他国援助,末将也能想办法解邯郸之围。”
“李将军,你这是要对贵族抄家?”赵葱大吃一惊。
“不是抄家,是搜集他们多余的粮食。”
“说得好听,李牧,你这分明是效仿秦国,想要废除贵族,扶持庶民。”颜谈大声道。
“本将再说一遍,本将不是要抄没贵族,而是在国难当头时刻,让他们拿出粮仓的粮食应急。
在守城期间,贵族家人,也会分到和士卒等同的粮食。他们不会饿死。
国破既家亡,他们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不是舍得舍不得的事,如今的邯郸城,就算是贵族家里,也已经没有存粮了。
就好像春平君,春平君家人都在挨饿呢。又哪里有余粮给李将军搜集?”
赵葱不满地说道。
“葱公子家人不也饿着吗?”春平君跟着道。
“都是为国为民,就不说那些了。
李将军说得对,国难当头时刻,咱们作为贵族,的确应该为国家倾尽所有。也已经倾尽所有。
所以李将军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李牧转过身,恭敬地向春平君和赵葱行了一礼。
“二位公子大义,捐献了家中粮食,李牧佩服。”
“大将军客气了。”
赵葱和春平君连忙谦虚摆手。
可是李牧却脸色一变。
“两位公子如此大义,却并不代表其他豪门望族,也如此深明大义。
在下早已命萧挞调查过,城中四门望族,囤积居奇。
在今年旱灾期间,还高价向百姓出售粮食,害得众多百姓卖儿鬻女。
还有三大粮商,这三年不断向齐国、魏国、韩国、楚国购买粮食,低价买,高价买,大发国难财。
他们家中不可能没有粮食。
而邯郸城内囤积最多粮食者,却不是商贾和望族,而是王室贵族。
因为邯郸城内各大豪门,想要生存,都必须给王室贵族上供,粮商想要做高买低卖的生意,也得贵族王室点头。
是以众多赵氏名门,家中都藏有巨量粮食。
只要他们拿出这些粮食,何愁不够半年军粮?”
“李大将军,你竟然派军士监视贵族?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径吗?”赵葱大怒。
“李牧为国为民,太后在此,李牧愿受任何罪责。”
“你……”赵葱脸红脖子粗:“你说贵族家有粮食,你有什么证据?
你怕不是想借此查抄贵族的财产,中饱私囊吧?
看看本公子与春平君,家中一贫如洗,你李牧想要什么,就去我们两家拿好了。
咱们敬你为国征战,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但还请你别得寸进尺,与贵族为难,否则与秦贼何异?”
“既然公子说到这里了,那李某就把话挑明了。”
李牧索性也不客气了。
“刚才李某有些事不愿说,但并不代表李某不知道。
没错,春平君和赵葱公子,你们是把家中粮食拿出来了。
但也只是拿了你们一门的粮食。
你赵葱不过七口之家而已。
可是赵葱所在赵氏一脉,五代旁亲加起来四百余人。
赵葱,你敢说你们全族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赵葱愕然地看向李牧,又怒又急,却无言以答。
赵氏在赵国发展数百年,从赵氏孤儿开始,开枝散叶,除了赵王迁这一支嫡系王室,还衍生了数十支脉。
这些支脉家族都十分庞大。
“赵葱,你敢说本将有半个字错吗?
你敢不敢让本将率兵去你全族搜一搜?如果搜不到粮食,李某不但不实行筹粮之策,而且要杀要剐,全凭葱公子做主。
葱公子,你敢吗?”
赵葱愣在原地。
“所以,你所在的家族,的确有很多粮食,对吗?”
李牧不屑地看了赵葱一眼,又道:“其实贵族藏有粮食,以度危急,在情理之中,并不犯罪违法。
李某十分理解。
不过值此国难时刻,还请公子们秉承大义。
否则赵国灭亡了,你们贵族又何以存身?
所以葱公子,还请你赞同末将成立督粮队的决策,交出家族中全部存粮,李某必保葱公子全族,没有一个人饿死。
并且誓死保住邯郸城。
待秦军退去后,国家大可以再用税粮,还给各位公子。”
“绝对不可。”赵葱断然拒绝了李牧的提议。
“为何?葱公子世受国恩,难道此时此刻,要坐看国亡?那葱公子何以面对赵氏先祖?何以赵氏贵族自居?”
“我……我……”
赵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拿出全族粮食?那是整个家族的安身立命之本。
就这样说吧,如果他们把粮食全部拿出来,就算最后邯郸城守住了,那他这个家族也没落了。
凭什么?
就算他同意,全族的男女老少,都不会同意。
“李将军,你只会劝葱公子和春平君拿出粮食,你自己呢?”颜谈不屑地道。
赵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没错,李将军,你要别人拿出粮食,你自己呢?
不会轮到你自己时,就悭吝了吧?
那你在这说什么狗屁大义?敢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赵葱可算松了一口气。
李牧家在代地,也算是一方地主,他才不信李牧会舍得全族的粮食。
就算李牧同意,他家的老族长能同意?
“葱公子。”
跟在李牧身旁的司马尚说话了:“劳您费心了。
你道我们边军从云中到邯郸,途中军粮哪里来的?
邯郸有给我们粮食吗?
我们正是在代地筹粮,才有了粮食南下。
李将军不但捐献了全家的粮食,还动员了李氏全族。
其中有几户旁亲不愿献粮,是在李将军命令下,边军将士用刀架着将粮食拿出来的。
如今整个李氏家族,除了随军的24位男丁外,都由代地公子嘉供养,每七天按军中口粮,分发每个人头的最低口粮。
同时所有李氏家族成员,10岁到50岁,都在代地替官府劳作,参与公子嘉的代地屯田。
若有不信,太后派去代地的使者,可以就地察看。
末将但有半句假话,甘当军法。”
赵葱,春平君,颜谈,包括月姬都目瞪口呆。
‘李牧,你这也太狠了吧?’赵葱心中惊叹道。
“踏马的,对自己族人都这么狠,真不是人。”颜谈小声嘟囔。
“如此,各位贵族公子,愿意捐献粮食了吗?”
李牧再次看向春平君等人。
春平君等人哪里愿意献粮。
可是被李牧堵死了所有借口,只能求助地看向太后月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