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立即出动没关系吗?张德贵难道不是已经死了吗?”王彦低声说道。
“活着呢。如果死因不是溺水而死的话,对高继仁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谢凯沉着地说道。
“那倒是。”如果想以杀人未遂的名义逮捕他,对案件的最终裁决结果比较好。可不知为什么,谢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说法。大概他另有什么打算吧,王彦也只有听从他的话了。
这次,高继仁又再次验证了谢凯的推测,来到了剑湖的桥上。夜视相机中高继仁的身影渐渐往湖边移动过去,如果就这么不管的话,高继仁就把张德贵扔进湖里了吧。
“凯哥,太危险了!不阻止吗?”王彦忍不住叫道。
“安静……”谢凯冷冷地说道。
只见高继仁把背上的张德贵往桥栏杆上一放,立刻就把人推了下去。
“糟了……”王彦被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湖面上溅起的水花呆住了。之后只过了一小会儿,就传来一声闷响。
那个时候,高继仁已经向自己的车走去,也没有看湖面的情况。因为乌漆墨黑的,即使看的话,湖面也是一片漆黑。车子离去的同时,王彦立即从小仓库里飞奔出来。而这时候的桥下,警察们的营救工作正在展开。
“喂,你们行吗?”王彦对桥下喊道。
有人回答道:“没问题。”而张德贵正好落在事先张着网的那地方。
“唉,如果他扔在别的什么地方,那可怎么办。”王彦回头看了看谢凯,心想单就这件事而言,他无法理解谢凯的做法。谢凯摇着头,转过身往车站方向走去。
......
黎明前,山脚寒气袭人,小鸟醒来了,山林里叽叽喳喳一片鸟鸣,高继仁的车就在这时开来了。
曙光初露的天空还很暗,山里更是漆黑一片。汽车打开了车前灯,可也许是考虑到发动机的声音太响,于是车开得非常慢。高继仁的车从王彦他们隐藏的附近开过去,上了坡路。警察同时看了看表,再等一刻钟,就到逮捕高继仁的约定时间了。
“行吗?只靠谢凯一个人?”康雪不安地问道。
“没办法,他说要那么做的。”王彦焦急地回答道。山脚一带被王彦叫来的五十多名警察包围着。康雪也来了,万一出点什么情况,高继仁倒是不可能跑掉,可是谢凯的安全却令人担心。
高继仁在墓地前面的空地附近停下车,立刻把车灯关了,发动机也关了,耳旁再次响起鸟儿们的叫声。
灰暗的天色中,高继仁打着手电,照着脚底下的路摸索着,渐渐靠近赵东山墓。站在赵东山墓前面的时候,高继仁似乎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正想往供奉台后窥视的时候,墓后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朦胧身影。瞬间,高继仁“啊”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高先生,是我,我是谢凯。”谢凯微笑道。高继仁这才举起手电筒照了照,正好看到一身白色长风衣的谢凯。
“喂,搞什么鬼,你……”高继仁站起身。
“希望没有吓到你。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谢凯绕过墓,与高继仁面对面地站着。
“什么?啊,我想还是早点来的好,心里有事就睡不着,所以昨晚开始就往这赶了。”高继仁僵硬地解释道。
“确实如此啊。那么说,你想到什么事,就会迅速处理,宋洋的事是那样,张德贵的事也是速战速决地出处理的吧。”谢凯说。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说张德贵?……”高继仁吃了一惊。
“你在车上让他睡着,然后将他扔去了剑湖,这做法很残忍啊。”谢凯感叹道。
“为、为什么……?你、不、你究竟……”高继仁吃惊万分,紧张得语无伦次,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沉默了。
“我只有一点想确认一下。”谢凯说道,“你杀宋洋,果真是因为他用那些同盟会的合同来威胁你?”
“嗯……”既然被发现了,高继仁也不再隐瞒,冷笑道,“那家伙,没有自知之明,竟然来威胁我。他顶多是我雇的乡巴佬……”
“够了!”谢凯难得地发怒道,“宋洋父子和张德贵,你杀了三个人,就等着死刑吧。”
此时,高继仁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于是往身后的路上看去。白色黎明的天空下,不知不觉夜色已淡去,淡淡的雾在林间缭绕。附近也突然响起了警铃声。
谢凯慢慢地向高继仁靠近。高继仁则“倏”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口袋中掏出胶囊,扔进了口里。
也不知道谢凯是否注意到高继仁的这一举动,依旧神情未变地一步步靠近他。
“别过来!”高继仁又往后退了退,然后一转身,朝着山那边的树林跑去。
之后,赶到的王彦便立即追了过去。
没多久,王彦便追到了高继仁,然而对方已经毒发,倒在地上抽搐不停。这里不能叫救护车,王彦只能把他拖到车上带走。然而没到医院,高继仁便死在了车上。
王彦十分感叹,疑惑地看着谢凯:“凯哥,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会死啊?”
谢凯摇了摇头:“并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服毒了。”
“服毒?那你不阻止他么?”王彦吃惊道。
“阻止不了,我发现他服毒之后,已经晚了。如果那时候阻止,他也一定是个死。”谢凯说。
王彦看着他,半晌后说道:“你该不会是觉得,如果我们把高继仁抓了,在同盟会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的压力之下,他也不一定会被判死刑,所以干脆任由他死了?”
谢凯笑了笑:“如果我是这样的想法,你会如何?”
“恕我不能认同。”王彦说。
“为什么?你说的对,如果高继仁真的被抓,还真不一定是死刑,有可能死缓之后,还会减刑,这样,确实让人觉得心里不平衡。”谢凯说道,“所以你觉得如果他杀了三个人,第三个当然是没死的——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这样的结局好么?”
“是——是也不怎么好,可是不该看到别人自杀而不救吧?”王彦觉得很纠结。
谢凯似乎懒得和他聊这件事:“我要回去了,你如果一起的话就上车吧。”
王彦没说什么,最后还是上了车。但俩人回到市局后,并没有继续说话。康雪也看出俩人的气氛不太对劲,便问王彦,为什么闹别扭了。王彦悄悄将这件事告诉康雪,最后说道:“你说,这件事我们警察是不是不该这么做。”
康雪想了想说道:“也许他真的没注意呢?天色黑漆漆的,你在我面前吃屎我都不一定看得清楚。”
王彦很无语:“你这什么形容啊!”
康雪好笑地说道:“其实,就算是谢凯真的故意的,那又怎样呢?你觉得那种凶手活着有什么好吗?死了就死了呗。”
“但是——”
“但是需要法律制裁?得了吧,你我都是警察,这话说起来是不合适,但是咱们私下说,这些年你听说或者也见过明明犯法,却逍遥法外的人吧?也见过律法其实很多时候缺乏公平吧?这种事多了去了,死一个死有余辜的杀人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康雪说,“当不知道的吧,少纠结没用的。”
王彦沉默不语。
“怎么,本来觉得谢凯是白月光,现在发现这白月光其实也有人性的阴暗面?”康雪笑道,“高继仁这个人,十分自信而且自尊心很强,这是调查里,许多人对他的评价。这种人就算是你安全抓了他,他也可能在监狱里自杀。别想了。”
王彦点了点头:“这倒是吧。一晚上没睡,我要先下班回去了。”
说着,王彦没精打采地拿着东西走人了。康雪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
......
清晨,大雨倾盆。今年的天气十分不正常,前阵子零下好几度,已经下过了雪,这阵子又突然升温,下了雨。
从饭店的窗户往外望去,街道烟雾茫茫。当然这不是雾,这是大雨冲击地面形成的雨帘覆盖了整个街道。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谢凯昨晚就到了这古镇。但一想到今天的行程,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这次他想去附近的寺庙看看,可是但凡寺庙,都有很长一段台阶,倘若山寺,还得让你攀登更长的一段石级。若是为了修行而步行前往的朝圣者,也许必须亲力亲为,但是对毫无信仰的谢凯来说,确实是没这么大的动力。
雨小了一些之后,他驾车离开饭店向西行驶,然而没多会儿,雨大得连刮水器快速摆动都无济于事。总觉得这架势仿佛是要去西天。纵然大雨滂沱,但令他震惊的是,有的信徒正艰难地行走着,只是在外衣上罩上一件透明的塑料雨衣,尽管雨衣长及膝盖,但脚下积水飞溅,偶尔从身旁路过的汽车,都能溅起一身的泥水。
他的汽车下了高速通道时,发现山门下一位母亲和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正仰望着下雨的天空,谢凯拐进停车场停好车,便打开车窗,把镜头对准了她们。谢凯业余时间喜欢摄影,这时候的小女孩着白色的短袖上衣,袖管里却露出鲜红的毛衣袖子,比朱红的山门还要鲜艳,分外夺目和鲜亮。
这倒是一幅有趣而温馨,意味深长的画面,以年轻的母女俩为背景,使人联想起各种各样的故事。或许,那位小姑娘的父亲因事故而亡,为祈求菩萨保佑而来寺庙的。在使用长焦镜头的取景框里,那位仰望苍天的母亲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哀伤。
这里是一片寺庙的建筑群,谢凯准备走到地藏王菩萨殿里看看。登上地藏大殿旁边的缓坡,在开阔的院内,两边供奉着五百罗汉。地藏寺的罗汉原是明朝中叶制作的,但后来因为大火损毁不少。据说现在的塑像是后来重建的,但显得有些粗糙。这寺庙里也没几个人,门可罗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