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阎村。”艾米毫不犹豫地断言,“我一开始就这么说过。刚才怀疑王彦,完全不是真心话。但是,或许是别人也未可知。”
“可是阎村杀害我们的动机何在?我想不出来。”
“提到动机,他有的是动机。”
“你说什么?”
艾米把牌在桌上摊开,又利落地收起:“刚才我们彼此列举了许多动机,然而阎村却有更加明确的动机。昨晚我回房后才想到……阎织。记得吧?去年一月由于我们无意的过失而猝死的学妹。当然,你们两个并不知道,但是——也许阎村把你们也当成了我们研究社的同学。我只能这么想,阎织是他的女儿。”
顿了顿,艾米继续往下说:“半年前本岛命案的凶手,正是阎村本人。他以失踪的花匠,或者另寻体格年龄及血型和自己相符的男人为替身烧死火中,自己活了下来。然后,向间接害死女儿的我们展开复仇行动……”
突然——艾米喉间发出异声。
“怎么了?”王彦问道。
椅子激烈作响,艾米摇晃身子摔倒地上。
王彦和谢凯冲上去,想要扶他起来。不料艾米挥开他们的手,猛力扭动身体。不久随着剧烈的痉挛,他仰卧地面,四肢突地伸向半空,然后绵软地落到地上。只吸了一口的香烟抛落在青瓷砖地上,冉冉升起烟雾。谢凯和王彦吃惊地俯视再也不会动的最后的被害者。
白日的天空,依旧灰云低垂,看样子不会再下雨。风已经停息,周而复始的波浪声也彷佛失去生气般。两人合力把尸体抬回他的房间。
将他的身体躺卧床上,盖上毛毯后,王彦为死去的他阖上眼皮。苦闷歪扭的嘴边,微微飘散杏仁香。片刻,两人沉默的走回大厅。
“真是定时装置,可恶——”用力踩熄地上飘着烟气的香烟,王彦说,“烟盒里,一定被混入一根含有氰酸的毒香烟。可能是潜入房中用针筒注入。”
“你觉得是阎村干的?”谢凯问。
“那当然,就剩下我们俩了。可能,我们也有危险……”王彦低喃着。白色的十角形房间,在微光中摇晃灯影。
王彦喃喃自语:“想起来没有,阎村本是这里的主人,他不但熟知全岛和建筑物的内外情况,八成也持有这儿全部房间的备用钥匙。纵火焚烧屋子时,便带在身上藏匿起来——所以,他可以自由进出所有的房间。在刘莎莎口红里下毒,或勒毙欧璐都易如反掌。当然,艾米的香烟也是一样。他如影子般徘徊在这栋建筑物里,将我们当猎物。而且,他以前是建筑师,或许这座宅子正是他自己设计的。一切都是他造的。不,等等,我刚刚想到——用来毒杀陆路的那个杯子。”
“那个十一角杯?”
“对,那个杯子可能不是用做记号而已。现在想想,说不定真的含有某种暗示和含义。”
“十角形中的十一角形?如果暗示什么的话……会不会是有第十一个房间?”
王彦认真地点头:“我也这么想。这栋建筑物中央大厅除外,共有十个同样的梯形房间。洗手间算一个房间,厨房、玄关大厅,以及七间客房——是否在这十个房间以外,某处还隐藏着一个房间?他可能从那密室中探查我们的动静。可是,密室在哪儿呢?”
“依照建筑物的构造推断,应该是在地下。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十一角杯,就是开启密门的钥匙。比如,设在厨房地板下的储藏箱子里面。那地方本身没有什么特别,地板的一部分是个长八十公分,宽一公尺左右的盖子,一拉把手便可轻易打开。洞的深度大约五十公分,四周及底部都是白漆木板,什么也没有。”
第三百三十九章“就是这个。”谢凯指着说,“我猜想是在放杯子的厨房里,果然不出所料。”
手电筒的光照在储藏箱的底部,仔细观察,才能看到中央有个直径数公分的浅的洞,洞口稍外侧可见圆形的凹陷痕迹。
“杯子给我。”
“剩下的咖啡怎么办?”
“这个时候只有倒掉了。”谢凯接过杯子,趴在地板上。右手伸入储藏箱中,试着把杯子放入中央的洞里,“完全吻合。”
慢慢使劲扭转,沿着周围凹陷的洞果然开始转动,不一会儿,传出咔嚓一声。谢凯轻轻从洞口拔下杯子,这时,底板开始往下倾斜。
“这是类似齿轮的构造,使木板滑落时不会发出声音。”谢凯说。不久,出现通往地下室的阶梯,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
两人迈入漆黑的洞中。阶梯虽然老旧,却很牢固。轻轻踩下去,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走在前面的谢凯谨慎地脚步前进。走了不到十级,下面果然是个相当宽敞的房间。大约是从厨房正下方,到中央大厅的面积。地板和墙壁都是混凝土的,没有任何家具。比谢凯略高的天花板上开了几个小洞,微光由此泄入。
“那是油灯的光。”王彦说道:“就在大厅下面。原来我们所说的话,全被他听见了……阎村果然躲在这里……?听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这样,应该也有通到建筑物外面的密道……”
谢凯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周围墙壁,黑色斑点、到处都是龟裂及修补的痕迹。
“那边!”说着,谢凯照着前方。下了阶梯右内侧一角,有个古老的木门。二人走到门前,停下脚步。接着,谢凯伸手握住覆满红色锈迹的把手。
“不知会通到哪儿?”王彦压低声音问道。
谢凯小心翼翼地旋转把手。沉重的声音响起,木门动了。屏住呼吸,门慢慢打开。瞬间,两人闷哼一声双双捂住鼻子。黑暗中充满强烈的腐臭,那是一股令人反胃的恶臭。
两人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臭气,那是腐肉的气味。谢凯的手握紧手电筒,照向门那头的黑暗。黑暗持续到深处,果不其然,正是通到外面的密道,微光照映下,赫然出现恐怖的肉块。残缺不全的尸肉,白森森的骨头,污黑而空洞的眼窝。毋庸置疑,那是一具半呈骷髅状的尸体。
......
夜半时分,大厅不见人迹。油灯已熄,只有无边的黑暗交缠在混浊的寂静中。似在遥远世界演奏的波浪声,永不停歇地响起。天窗冒出零星火花……
突然间,建筑物某处传来声音。不久,平静的声音逐渐膨胀,片刻之后,宅子已是一片火海。白色的建筑物笼罩在透明火光中,吐着蒙蒙烟气。震撼大气的轰隆巨响,威猛凶狂的巨大火焰,穿过夜空冲向天际。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角岛,许多人来来往往。依然冒着淡淡烟气的十角宅残骸,仿佛一具巨大怪物焚烧后的尸体。万里晴空,如此和煦的景致与岛中满目疮痍的凄惨光景,形成强烈的对比。
“组长,死者家属差不多到齐了。”康雪对李博说。
“好,叫他们过来。到了通知我一声,别让他们擅自上岸!”然后,他把视线拉回正在验尸体的法医身上。
“这个呢?”李博望着脚边焦黑的尸体问道。空气中弥漫强烈的臭味儿和热气,令人着实难受。
“是男的。”戴着口罩的法医回答,“个子较矮,后脑部有严重裂伤。”
“嗯,”李博点着头,目光移开尸体的身上,“——喂!你们那边怎么样?”
他的声音投向稍远处正在瓦砾中检查其它尸体的人员。
“这个也是男的,火源好像在这附近。可能先淋上灯油后点火,这名死者似乎也在自己身上淋了油。”
“哦,是自杀?大概是,不过得配合其他状况才能确定…”
李博蹙起眉头,匆匆离开现场。这时,背后一名警员问道:“尸体要不要抬出去?”
“等家属来了再说。”背着身子,李博吩咐,“如果随便移动,万一尸体和随身物件分开就麻烦了,到时会搞不清谁是谁。”
隔着冷冰冰的百叶窗,可以看见海。这是个宽敞但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渔业协会会议室。杂乱无章地摆着几张折叠式长桌和椅子,里面有疏落人影,低沉的谈话声。
大宅失火,全部死亡。
“有人纵火?或者发生意外?”康雪问李博。
“现在还不知道……”李博靠着窗,从百叶窗缝住外看,“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外,还是预谋杀人。有几具尸体显然是他杀……”
李博正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来了俩人。李博和康雪抬头一看,只见一身脏兮兮的谢凯和王彦突然推门进来了。
李博吃惊道:“你们怎么也在?你们哪儿来的??弄成这样。”
谢凯说:“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事情前后说一说吧。”
“好。”李博想了想,说道。
三人来到海岸,拦腰坐在防波堤下摆在水边的方形水泥块上。
眼前一片无垠大海,荡漾在灿烂的阳光下,角岛望不见踪影。
“我们是早上从暗道里出来之后,等原本来接人的那个船夫老人来了之后,才到了这里。”谢凯简单说了前后经过,从收到信开始。
李博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说,凶手是阎村,是他寄的信给你们?”
“不是,我认为是有人以阎村的名义寄信,让我们以为已死的阎村其实还活着。凶手这么做,企图使阎村背上黑锅,成为替罪羔羊。”
“这么说,你怀疑的是……”
“阎陵。”谢凯慢条斯理地吐出这几个字,“现在已经揭晓阎织是他的女儿,所以具有杀害那些人动机的人不是阎村,而是他。是不是这样?”
“动机方面,最可疑的的确是他。但是——”说着,王彦说道,“但是,他一直在别处,而且当时咱们跑出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到底是谁放的火。”
“记得那个小伙子说的话吗?船家的那个儿子。他说过,若是装有引擎的船,往返岛陆两地不困难。你能断言阎陵没那么做?他说这几天为了赶写论文,回绝所有访客和电话,把自己关在家里埋头苦干。这些话是真的吗?女儿死了,无形中,自己与无法结合的恋人之间唯一的桥梁也毁于一旦。而心爱的恋人又惨死亲兄长手中,人间惨剧——由这几点去分析,动机不是十分充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