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气氛微妙而尴尬。
姜夫人第一次跟“面首”这种身份的人直接接触,心里鄙夷不屑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在她眼里,这种以色侍人的男子比侍妾还不如,若搁以往,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对方是长公主府的人,她才不得不敷衍应付着,可她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难缠。
靳蓝衣就跟话唠似的,自姜暗离开之后,就坐下来跟姜夫人叭叭个不停,一会儿说顾云琰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一会儿说赵长泽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一会儿又说姜暗诚实低调,以后一定会得到长公主宠爱。
姜夫人被迫听着,笑意越来越僵硬,只觉如坐针毡。
她对长公主府的面首并无兴趣,不想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甚至觉得皇上和太后都窝囊至极。
武阳侯是皇上的宠臣,可长公主三番两次把他打伤,皇上都没有治长公主的罪,如今武阳侯竟沦落到给长公主做面首去了。
而赵长泽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
别说他们两个男子,哪怕是这两家出来的庶女,也断然没有轻易给人为妾的道理。
而两个身份贵重的男子,却要做长公主的面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姜明澈听得不耐,转身欲走之际,靳蓝衣不疾不徐地把他叫住:“大公子这是要走吗?”
姜明澈脚步僵住,转头看着他:“我去看看二弟。”
“姜暗弟弟有什么好看的?他在这个家里住了二十年,又不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靳蓝衣摆手,“我是男客,跟夫人单独说话不合规矩,于情于理你都该留在这里,避免旁人说闲话。”
姜明澈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怒色。
既然知道不合规矩,他还一直在这里坐着?
果然是没一点规矩的东西。
低贱就是低贱,所有的风度都是假的。
姜明澈忍了忍,不阴不阳地一笑:“要不靳公子跟我去书房说话?”
“不用。”靳蓝衣摇头拒绝,“我在这里等着姜暗弟弟,等他把该收拾的东西搬到马车上去,然后我们就告辞。”
顿了顿,“长公主殿下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可不敢懈怠。”
反正不管是姜夫人还是姜明澈,都别想有机会去找姜暗麻烦。
靳蓝衣喝着茶,屁股像是定在椅子上一样。
姜家母子见状,脸色不约而同地阴郁几分。
姜夫人握着掌家大权,向来说一不二,姜明澈则是这个家里最为宝贝的嫡长子,除了老爷之外,他们母子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宰,何曾如此憋屈过?
姜暗那个贱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攀上长公主,竟敢如此不把嫡母和兄长放在眼里,还带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卑贱男宠招摇过市,来姜家耍威风。
姜夫人气得心疼,面上却还要保持着主母的风度。
外面天色一点点暗下。
直到姜暗再次出现在厅里时,姜夫人才终于有了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姜暗朝母亲行了礼:“东西已收拾好了,姜暗拜别母亲。”
靳蓝衣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朝姜夫人告辞:“晚辈是个碎嘴子,方才话说得有点多,还望夫人多多海涵。”
“无妨。”姜夫人笑得脸都僵了,转头看向姜暗,终于不必再撑着笑意,而是摆出了嫡母的威严,“去了长公主府之后,一定要谨守本分,对长公主唯命是从,不要反抗长公主,不要给姜家丢人,更不要惹祸。”
姜暗恭敬地点头:“是。”
姜明澈冷冷盯着姜暗,眼底有阴鸷的光泽一闪而逝。
姜暗垂着头没看见,拜别母亲之后,他随着靳蓝衣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内院,直接往姜家大门外走去。
姜暗忍住了转头看这座府邸的冲动。
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于他而言是一座压抑得无法挣脱的牢笼,他以为除非自己以后有机会考取功名,能坐上高官之位,甚至等到父亲和嫡母都离开人世,他才有机会摆脱这里——而前提是他有那个机会,以及他有命活得比父亲和嫡母久一点。
没想到尚未考取功名,尚未功成名就。
只凭着长公主一句话,一个命令,他就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姜暗跟在靳蓝衣身后,一步步走出姜家大门。
远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靳蓝衣和姜暗抬头望去。
马车由远及近而来,很快到了大门外。
姜侍郎从户部下值回来了。
被小厮扶着走下马车,姜侍郎看见出门的靳蓝衣和姜暗,眉头一皱:“姜暗,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姜大人。”靳蓝衣率先开口,“姜家二公子今天被长公主选为面首,我要带他去长公主府。”
什么?
姜侍郎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开口:“荒唐——”
“同时被选为面首的还有武阳侯和国舅府次子。”靳蓝衣温和一笑,“恭喜姜大人,贺喜姜大人。”
姜侍郎气得脸色铁青。
靳蓝衣走到姜侍郎跟前,压低声音说道:“长公主如今暂管户部,早晚要选出新的户部尚书,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左右两位侍郎中的其中一人。”
姜侍郎一默,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像是玩变脸似的,很快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小公子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深得长公主殿下宠爱吧。”
“还好还好。”靳蓝衣谦逊,“只要对长公主一心一意,长公主对面首们都会宠爱有加。”
姜侍郎心里生出一丝希望,转头看向姜暗时,眼神都温和了许多:“去长公主府之后,一定要好好讨长公主欢心,切不可冒犯长公主,知道吗?”
姜暗垂眸:“是,父亲。”
“那我们先告辞。”靳蓝衣笑眯眯地跟姜侍郎告辞,“希望姜大人以后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借靳公子吉言。”
两人坐上马车,待马车行驶了一段,姜暗才低声问道:“你承诺父亲的事情,长公主知道吗?
“我承诺他什么?”靳蓝衣无辜的看着他,“我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面首,无权无势,随口一说的话能当真吗?”
姜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