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宝瑜被带到内院,换了身衣服,擦干头发,随即片刻不敢耽搁,匆匆出府坐上自己的车驾回宫,并命人去请太医。
大宫女一边去请太医,一边派人把六公主落水的事情告诉给仁寿宫的曹嬷嬷,请曹嬷嬷转达禀报太后。
“宝瑜落水?”太后正躺在榻上,由着宫人给她捏脚捶腿,闻言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曹嬷嬷恭敬道:“说是被长公主命人扔下去的。”
太后脸色一僵,随即坐起身,抬手屏退左右:“简直岂有此理!”
晏九黎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这么冷的天,她把自己的姐姐扔进湖里去,是要淹死她吗?
曹嬷嬷这些日子已见识到晏九黎的心狠手辣,不敢轻易附和太后,而是谨慎开口:“是不是六公主得罪了长公主?”
太后冷道:“就算有言语上的冲突,她也不该如此心狠!姐妹之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曹嬷嬷低着头,想到长公主的脾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说六公主和长公主之间确实没有感情,一来是因为分开七年,二来是因为夺夫之恨,三来……
曹嬷嬷心里加了一句,连太后都偏向六公主,而把长公主这个亲生女儿冷落在一旁。
长公主怎么可能把六公主当成姐姐?
太后心累:“你说九黎怎么就这么反骨?”
训斥没用,动手又不是她的对手,孝道压不住她,连皇帝都拿她无可奈何。
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养出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想来想去,太后只能问一句:“宝瑜去长公主府干什么?”
曹嬷嬷摇头表示不知:“奴婢去看看六公主,再问问是怎么回事?”
太后嗯了一声,叮嘱道:“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瞧,别染了风寒。”
“是。”
太后躺回凤榻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失败又窝囊。
齐国以孝治天下。
皇家为天下表率,可她身为身份最尊贵的太后,却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
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太后闭上眼,身心俱疲。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辈子只要安享荣华,养尊处优,天下再无人可忤逆她。
可自从晏九黎从西陵回来,这个想法彻底被颠覆,她觉得自己每天都活在阴霾之中。
别说长命百岁,只怕早晚被那个逆女气死。
昭阳殿大宫女给公主抱了床被子,还命人熬了姜汤端到床前。
宴宝瑜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汤,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既绝望又无助。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翠燕不安地从旁劝慰,“喝了姜汤就会好的,公主别伤心,我们方才坐马车进宫,没多少人注意到您的衣服和仪容……”
晏宝瑜扑在床上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翠燕束手无策,把姜汤递给旁边的宫女,转身就往外跑去。
一路跑到凤仪宫,求人通报之后,翠燕疾步进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求您为我们公主殿下做主!求您为我们公主做主吧!”
裴皇后怀里抱着孩子,见她如此莽撞,不悦地皱眉:“你是六公主身边的宫女翠燕?”
“是。”翠燕砰砰磕头,语速极快,“六公主今日去长公主府,不慎得罪长公主,被长公主扔进湖里差点没命了,这会儿生了病,独自一人待在宫里无人问津,求皇后娘娘为六公主做主!”
裴皇后眉头微皱:“长公主把六公主扔下湖?”
“是。”翠燕白着脸点头,“公主惊吓过度,正痛哭不止……”
“请太医了吗?”
“宫人已经去请太医了。”
“既然已请了太医,还叫本宫做什么主?”皇后把孩子递给嬷嬷照看,正色看向翠燕,“长公主近日心情不好,你们做奴才的应该劝着点,让她离长公主远一些,不要去自讨没趣。”
翠燕垂着头,支支吾吾回道:“六公主羡慕长公主有封号,有府邸,想去跟长公主府看看,跟长公主殿下修复一下姐妹关系,没想到……没想到长公主还记恨着……”
“翠燕,你在本宫面前说这些没用。”皇后声音淡淡,“长公主的事情本宫管不着,就算你说六公主多无辜,长公主多凶残,本宫也无权替你家公主做主。”
翠燕脸色一白:“皇后娘娘……”
“你知道镇国长公主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吗?”皇后看着她,眼神平静疏冷,“意味着她大权在握,跟那些有封号的王爷们平起平坐,长公主甚至还握着金吾卫大权。你觉得本宫一个掌握后宫的皇后,能管得了前朝的长公主?”
翠燕一震,低着头:“奴婢该死。”
“你先回去吧。”皇后语气淡淡,“想要你们公主以后不被欺负,就劝她不要再去招惹长公主,离得越远越好。”
“是。”翠燕黯然行礼,“奴婢告退。”
“六公主吃了几次教训,怎么还不长记性?”皇后身边的嬷嬷皱眉,“长公主软硬不吃,不但有封号有府邸,还有金吾卫在手,主动招惹她,不是自找没趣么?”
皇后神色懒散:“晏九黎没回来之前,晏宝瑜在公主中的待遇是最好的,样样以她为尊。晏九黎回来之后,虽然遭受不少谩骂,但该有的都有了,还让顾云琰和晏宝瑜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心里不平衡也是正常。”
“按理说六公主也该封为长公主了,皇上和太后都这么宠她,怎么这些年迟迟没赐她府邸,让她搬出宫住呢?”
皇后沉默片刻:“皇上有他自己的考虑。此事跟本宫无关,你们不必想那么多。”
“是。”
“有没有差人去问问,祁阳这几天怎么样?”
嬷嬷笑道:“听春公公说,小国舅很得长公主信任,如今不但领了金吾卫副统领一职,还兼任长公主府护卫统领呢。”
皇后倚在凤榻前,敛眸淡道:“本宫走的这步棋有点冒险,也不知道对不对。”
嬷嬷宽慰:“娘娘别担心,小国舅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皇后轻轻点头。
暂时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