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琰伤势尚未痊愈,进宫面圣时,脸色还有些苍白,而坐在御案后的晏玄景,脸色比他更难看颓废。
顾云琰中规中矩地行了礼,恭敬询问:“长公主要选面首的事情,皇上可知道?”
此言一出,方怀安率先变了脸色。
他悄悄看了一眼神色阴郁的皇上,然后不断地给顾云琰使眼色,想让他先回去。
皇上岂止是知道?
大臣们就着这件事已经闹了几次,皇上心情糟糕透顶,武阳侯又来提这件事,不是火上浇油吗?
晏玄景合上手里的折子,冷冷扔到一旁:“她要选就让她选。朕倒要看看,她到底能闹到什么地步。”
“皇上?”顾云琰不敢置信地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自古以来只听说过皇帝为公主选驸马,还从未听说过公主能自己选面首的,这不是荒唐吗?”
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长公主不但把皇族颜面踩在脚底,更是公然得罪朝中文武大臣,把所有人的脸面都踩了个稀巴烂。
谁能容忍她发疯?
晏玄景抬手揉了揉眉心,脸色阴郁难看。
他不知道这件事荒唐吗?
可他能怎么办?
命人把晏九黎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直接一杯毒酒赐死她?
他倒是想这么做。
然而拷打晏九黎就是拷打他这个皇帝,毒酒赐死晏九黎,他只怕也活不成,难道他要陪着晏九黎一起死?
只是这些话除了方怀安,不能跟任何人说,否则只怕朝堂上要换一个主子。
晏玄景端起茶盏,沉默抿了口茶,声音沉沉:“朕没办法。”
顾云琰闻言,只觉得不可思议。
晏九黎只是个女子。
哪怕她贵为公主,哪怕她身怀诡异的武功。
可她只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难道还会飞天遁地不成?
皇上只要想管,一声令下,自有金吾卫将她拿下,怎么可能没办法?
顾云琰看着皇上,眼底隐隐透出一点深思。
皇上到底怎么了?
他有什么把柄抓在晏九黎手里,还是因某种原因受制于晏九黎?
登基五年的一国之君,竟奈何不了一个没有根基的公主?
顾云琰沉默片刻,只能退而求其次:“长公主若要选面首,应该先与臣把婚约解除,否则是对先帝的不敬。”
如果他无法阻止晏九黎的荒唐行为,那么利用这次机会解除婚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只要跟她解除婚约,从此他就是自由身,跟晏九黎再无任何关系。
她风流好色也好,荒淫无度也罢,都跟他无关。
可现在她顶着他未婚妻的身份胡作非为,他忍不了。
“你去跟她谈谈吧。”晏玄景语气淡淡,“若能说服她取消婚约,朕自然为你和宝瑜下旨赐婚,并尽快择一个吉日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顾云琰二十六岁,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子早已有妻有妾,儿女成双,可顾云琰有先皇御赐婚约在身,一直没能成亲,生生耽搁了七年。
而晏宝瑜二十岁,跟晏九黎一样的岁数,只是比晏九黎早出生几个月。
若不是为了等顾云琰,晏宝瑜早在十六七岁时就可以出阁了,结果也是生生耗到现在。
晏玄景想到这些年种种,心情不由复杂。
原以为只要晏九黎回来,让她跟顾云琰取消婚约,事情就很好解决,一个受了折辱的公主,该委曲求全就委曲求全,只要武阳侯和晏宝瑜顺利成亲就行。
谁想到会弄成这般一团乱麻的局面?
晏玄景知道顾云琰不痛快,开口承诺:“若能顺利解除婚约,借着你跟宝瑜大婚之喜,朕正好给宝瑜也封个长公主。”
顾云琰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多谢皇上恩典,臣这就去找长公主谈。”
晏玄景叮嘱:“跟她说话时口吻温和一些,别正面冲突,也别再激怒她,九黎吃软不吃硬。”
顾云琰领旨谢恩,恭敬告退离开。
“皇上。”方怀安拧眉,有些不安地开口,“朝中大臣对长公主越来越不满,武阳侯也无法理解皇上对长公主的纵容,长此以往,只怕他们都会有些想法,皇上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吗?”
“不能。”晏玄景轻轻闭眼,“朕的帝位尚未稳固,贤王、武王和凌王尚有异心,只要泄露了这个秘密,一定会有人不惜代价刺杀九黎。”
刺杀皇帝乃是谋逆大罪,且宫中防守森严,御前侍卫都是晏玄景的心腹,忠心耿耿,刺客动手难度极大,不敢轻易冒险。
可若是晏九黎的生死决定着皇帝的生死,那么借着眼下混乱的局面,不知有多少人随时等着取晏九黎性命。
因为所有人都会知道,改朝换代只需刺杀一个公主就能做到。
所以除了方怀安和几个御前侍卫,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方怀安低头应是,心里却在担忧。
不让满朝文武知道真相,就没有人理解皇上为何纵容长公主,他们会认为皇上昏庸无能,胆小怕事,连一个公主都处置不动。
长此以往难免惹大臣们不满,若被其他王爷钻了空子,把势力都拉拢过去,皇上的帝位岂不是更加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