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结伴往府中许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郡守府中自然比白家要强出许多,不止围墙和屋舍要高一些,显得庄严肃穆些,还有许多官员家中才可以有的神兽之类的雕刻或雕塑在各处镇宅,府中穿梭的丫鬟仆人,看着也比白家的要规矩不少,没白家那么花俏,衣服饰品都是基本一模一样的。
而且还有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侍卫们巡视,见到许云菲白时锦二人,都是用力地持枪点地,大声问候。
经过外院,到了内院里,其他人渐渐少了,周围安静下来。
许是马上就要带白时锦见到祖母,许云菲瞧着越发心神不定。
“呼,还要走段距离,我……我实在是有些不安。”
许云菲不好意思地朝着白时锦笑了笑,白时锦也摇头笑笑:“我明白,我们再随意聊聊旁的也行。”
毕竟听许云菲的描述,许家祖母躺了许久身体越发差了,白时锦这次,许是就是许家老太太最后的机会,若是她也不成,这许老太太或许便真的要去了。
那许云菲,她已经因为许老太太的事压抑沉痛了许久,到时又该有多么的痛心懊悔。
许云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我和你说说当年的事吧。”
“这事也压在我心头多年了,此时你也快要见到祖母,或许知道得多些,能对她的病症多些想法也说不定。”
白时锦点头:“好,我会仔细听的。”
“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有些睡不着,看守夜的丫鬟靠着墙睡着了,便披上衣服从窗户翻出去,在房顶上看夜间的雪景。”
“没成想,我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我祖母的院子外翻进去,我就飞过去盯着,想看看是小偷还是别的什么。”
“结果,就看到我祖母院子里伺候的一个丫鬟偷偷摸摸地迎上去,和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抱在一起亲了起来,一边亲,两人一边就进了祖母的佛堂里去,还脱起衣服了。”
“我有些生气,家中并不严苛管束丫鬟仆人们的私下生活,但祖母信佛,每天都会很虔诚地在佛前诵经祈福,这两人竟然在我祖母的佛堂做这种龌龊事!”
“我当然是要尽快制止二人的。”
“但没想到,那两人看到我竟然还想反抗,丫鬟大声尖叫着,抓着佛前灯的灯座挥舞着刺向我,我踢开丫鬟,和那在另一边偷袭我的黑衣人对了一掌,他吐血后退几步,就从窗户往外翻,我要去追的时候,腿被那个丫鬟抱住了,等我打昏丫鬟出去,那个黑衣人竟然劫持了我的祖母!”
“想来是听到动静,我祖母便穿着单衣,披着外衣出来看看。没想到,就被那贼人盯上了。”
许云菲面上露出恨意:“他一边嚷嚷着让我放他和那个丫鬟走,一边捏住我祖母的脖子往外走。”
“我自然是顺从答应的,任何事也比不得我祖母的安危重要,但……”
“等那个黑衣人带着昏迷的丫鬟离开后,我再抱住被贼人丢下,已然吓昏的祖母时,她已经发起了高烧,那天天气本就很冷,祖母被挟持的时候,披着的外衣也掉了,是在雪地里只穿着单衣被冻到的。”
“等府医看过,给祖母开药服下后,我祖母她本来还清醒了几日。但,突然有一天不知谁没注意,开窗吹了些风后……祖母她,就开始下不得床了。”
说到这里,许云菲眼中已是一片哀色。
“祖母会遭此大难,都是因为我的一时不慎,若是当时再谨慎一些,叫来护卫护住祖母后再去捉拿,祖母便不会如此了。”
“得知祖母这病难以好转后,我日日到佛前叩拜,只恨不能以身替之。”
“可是……大夫一位位的来,却都是摇着头离开,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许云菲眼中通红一片,闭了闭眼,还是有眼泪从眼角滑下,又被她很快擦去。
“云菲,我知道你的心情,放宽心,我的手段你不是也见识到了一点了吗?”
白时锦拍拍许云菲的肩膀,笑道。
“按你的描述,你的祖母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而且,不是还有我给你的那药丸,包没问题的……”
许云菲倾诉后,心情好了些许,听白时锦的安慰,露出浅笑正要说话。
突然。
“老太太!老太太服药后,她吐了口黑血出来!”
一位老嬷嬷红着眼睛从前头的院子里冲了出来,见到许云菲,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带着哭腔嚎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看老太太她最后一面吧……”
“啊?!”许云菲表情愣怔了一瞬,脚步踉跄一下,顾不得身边的白时锦,径自朝着屋子里面冲去。
白时锦皱了皱眉,拉住了要继续往外跑的老嬷嬷。
“等下,这位嬷嬷,你说许老夫人吃了药后吐黑血,是什么样子的血?一滩带腐臭味的液体,还是血块,或者是新鲜的血……”
老嬷嬷本不想理会这人,毕竟之前都没见过,看她被大小姐带回来,想来大抵是大小姐的朋友,但现在她着急要去给老爷夫人们,通报老太太要不行了的大事,哪里能顾得上招呼客人。
“你……放手!”
“老夫人她要不行了,我得赶紧告诉老爷夫人他们啊……求求了,快放开我啊……”
白时锦看老嬷嬷是真的着急,便松了手,目送她跌跌撞撞地离开。
摇了摇头,白时锦朝着院子里走去。
此时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许府里的丫鬟仆人们全然没了外面见到的那些规矩冷静,一个个要么哆嗦着抽泣个没完,要么煞白着脸,跪在角落里低头不动,仅有几个还在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没人阻拦也没人引路,白时锦径直进了有血腥味传来的那个屋子。
屋内,许云菲已经扑在床榻前痛哭失声。
“呜呜……祖母……”
“求求您了……再睁眼看看孙女吧……”
白时锦瞧着,那床单和地上,确实有不少新鲜的血迹,只是那颜色……
白时锦扬起鼻子嗅了嗅空气里飘来的气味,屋子里,除了些病人常年卧榻的气味外,还有浓烈的血气。
之前离得远只能确定是血腥气,此时离得近了,倒是能闻出来,这气味……
白时锦摸了摸下巴。
她背后,有个婆子急急忙忙地,拉着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冲进屋里,他们身后,郡守夫妇也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白时锦站在屋子中间,背着个大药箱的婆子急忙嚷嚷:“快让让!刘神医来了!”
白时锦转头和那个白胡子老头对视一眼,侧身让开了道路。
老头气喘吁吁地被人推到床前,先看了看床上地下的血迹,又看到一旁桌子上的那个小药瓶,拿起来打开闻了闻又放下。
他皱起眉头:“老夫不是说过,让你们先不要继续喂老夫人,吃那成分不明的药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