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抬头,满眼的血红,“阿九,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不理我。”
许深浓懵了一瞬,然后身体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一下。
容肆却突然扑过来,“别走!”
许深浓:“……”
他整个人都扑在了她的身上,确切的说,把她整个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放开我。”
“我不放!”他突然恶狠狠的说:“我就不放!”
他突然如此郑重其事,倒让许深浓有些慌乱。
她其实没有故意不要理他,实在是因为她刚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特别是在他明确表明他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她也尴尬的,她死的时候,这家伙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少年,如今,他已经是二十六岁的成熟男性了,还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男性荷尔蒙爆表的男人,她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一下的。
“我没有不理你。”她只好解释。
“你有。”容肆反驳她,“从大苍山回来,十六天八小时零七分。”
许深浓:“……”
她叹了口气,这几天,她明明有和他说话啊!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够呛。
“你又吸烟了?”她只好转移话题,不想继续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容肆这才松开了她,然后点了点头。
许深浓又冷下了脸色,“不是答应我不吸了吗?”其实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其实还挺好闻,她只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他看,省的他又要问她为什么不理他。
他低着头,嘴角牵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语气沉沉,“这几天,你简直要了我的命,我是靠吸烟续命的。”
他抬眸,黑黝黝的眸子锁着她,“阿九,我可以戒烟,可以戒掉任何东西,但我戒不掉你。”
这样肉麻的话,要让别的男人说出来就会显得十分油腻,可他说来,却是那么自然,就像是,事实本该如此,而他依从了自己的本心。
他说起这样的话来,怎么就那么勾人呢。
许深浓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太久没有过男人了吗?
她竟然有点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哎,乔麦果然说的没错,容肆就是个祸水。
“在想什么?”容肆问她,“阿九,和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敷衍到开始走神了吗?”
“不是的。”
“那为什么不理我?”
又来了!
许深浓刚要说话,一抬眼对上了他深沉炙热的眸子。
他那样认真严肃的模样,是真的在等她给一个答复。
也许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一丝憔悴,眼睛下方生了暗影,下巴上冒出了点点胡茬,他看起来依旧清俊逼人,却多了一丝颓丧。
等许深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容肆的脸上,她赶紧抽回,却被他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阿九。”他的声音沙沙的,“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许深浓一时无话,只是手指紧紧的蜷缩在了一起。
容肆的眼眸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不给吗?”
许深浓突然有一股冲动,她不想他眼里的星光坠落,她想点亮他眼底的暗沉,让那双眼睛成为星辰大海。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那个可以点亮他的人。
“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的?”她轻轻的问他。
“很久了。”他说,“十三岁。”
许深浓有些讶异的看向他,她记得容肆来常家的时候是十五岁,这么说来,他是在来常家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
“我从小就被父亲扔去了部队训练,一年里回来巨海的次数很少,十三岁那年,时安女士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她觉的父亲对我太过严苛,这么小就把我扔在外面受罪,她想儿子想的紧,就想让我回来,可父亲不同意,两人因此没少吵架,那一年,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
“最后还是父亲妥协了,他答应我回来,但回来是让我在巨海读书的,我妈是巨海一中的老师,于是她就做主把我安排在了她所在的学校。”
“我在部队野惯了,当然不愿意回来,是我爸去部队亲自把我绑回来的。”
许深浓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他那时候野性难驯的样子,不由觉的好笑。
容肆见她笑了,眼眸深处有细碎的光影流动。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巨海一中见到她时的样子。
她那时十八,已经大学毕业,作为巨海的天才学霸,受邀回自己的母校给学弟学妹们讲课。
时安女士作为天才学霸曾经的语文老师,一早就把他拉来了学校,让他好好和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学习学习,受一受熏陶。
他当时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一抬眼就能看见她。
不同于十八岁青春少女的靓丽鲜妍,她一身黑衣黑裤黑鞋子,头发也是漆黑的,再加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眸,和一张过分冷酷面无表情的脸,她实在没有一点少女该有的活泼可爱,只有微微翘起的发梢,带出一点点生动俏皮,让她这个人显得有了一丝人气。
容肆当时就觉的这女孩很怪,不仅怪还清高自傲且古板无趣,这一堂课下来,他听的昏昏欲睡,直到最后干脆趴在课桌上直接睡了起来。
他就睡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却什么都没说,好像他睡不睡,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中鄙夷,所谓的天才学霸,除了学问高点,会做那些死学问,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直到几天后,他在学校附近的橘子巷里看见她高抬腿,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踩在脚底下,逼着他给自己的学生道歉,容肆才知道,这学霸不仅学问好,身手也不错。
自那之后,他再上她课的时候就没再睡过觉。
她在巨海一中只呆了半个月,半月后,他从时安女士那里听说,她并不想做老师,想继续做研究,打算和同学一起创办一所研究室。
他当时倒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有相交的两种人。
他从没想过,一年后,他还能再见到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被十几个男人围堵在北郊的小黑河,也就是现在种满向日葵的这片花海。
小黑河不是一条河,而是一片荒地,且地处十分偏僻,此时深夜,又下着大雨,这地方更是人迹罕至,那些人毫无顾忌,誓要把容肆埋在这片荒地。
在部队时,容肆踢断了他们班副班长的子孙根,起因是那畜牲毁了一直对他十分照顾的一位医务兵姐姐的清白,强行占了人家的身子又不负责,还对外张扬说人家不是处女,搞的那个姐姐事后跳河自杀了,而队里却把这事给压了下来,只让那小子离开了部队。
那小子走前,容肆把人狠狠揍了一顿,犹不解恨,一脚踢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这一脚,就把那小子的后半辈子毁了。
这事不久之后,容肆才知道,原来这畜牲的老爹是队里的高官,所以,官官相护,他才一点事都没有。
然而容肆在部队里也有靠山,比那畜牲爹的官位还要大,因此他们即使心里再憋屈,也不敢生事对容肆做什么。
没想到他消停了一年,知道容肆回了巨海,没了部队的庇护,他们想让容肆死在巨海。
容肆并不怕,他就没怕过什么,大不了一死,死他也不怕。
再说眼前这些人,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对手。
但显然那畜牲做了万全的准备,找来的这十几个人都是狠手。
容肆到底还是落了下风,被人打的倒地不起。
夜里极冷,他流了很多血,血水又很快被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容肆最后已经疼到麻木,全身冰冷且僵硬,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了。
所以,他在一片血红里,看到了一束光。
那光影里有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她似乎在飞舞,在跳跃,带出道道银色的光芒,那光芒凝聚成五颜六色的烟花,砰一声在他耳边炸开。
然后,他听到了一把清冷若玉石的声音,“你撑着,别咽气。”
他当时就觉的,这人当真是可恶,哪有这样说话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眸,在雨夜里,澄澈明净的像是雪山之巅的冰湖,明明那样冷彻,他却觉的熟悉,熟悉到让他觉的有一丝荒诞,因为他竟然想到了红楼梦里宝玉初见黛玉时说的那句话。
“这个妹妹,我见过。”
后来容家的人找了过来,把他抬上了车。
容家的人让她一起上车,但她没有,只站在车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觉的疼就哭出来,别憋着。”
那当时强撑着眼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让他记了十三年。
容肆想,十三年后再十三年,他这一辈子怕是再也忘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