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在冷飕飕的寒风中,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里头有人出来,苏萱感觉身上的热气正在慢慢的消散,自己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今天这都是午饭时间了,茶也没喝饭也没吃,就被拉来了,身体是一点抗寒能力都没有。
就在苏萱冻得手脚麻木,身体瑟瑟发抖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道:“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跟我进去。”苏萱就图通听到了天籁之音,表情僵硬动作迟缓的转过身,看到吴王穿着朝服站在后面,不解的看着自己。
“哦,皇后娘娘宣我进宫讲经,我才跟着四喜进来,等着通传呢。”苏萱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跟我进来吧。”吴王拉着苏萱的手,进了坤宁宫,进了东暖阁,屋里的小宫女立刻过来请安。
吴王立刻从小宫女手里拿过一个暖炉来,塞到苏萱手里,看着苏萱冻得苍白的脸,红红的鼻子头,眼里的无奈一闪而过。
“给吴王千岁请安,皇后娘娘知道您来了,请您去偏厅用膳。”宝洁随后进来道。
“萱儿用过饭了没有?”吴王并没有理宝洁,看向苏萱,苏萱无声的摇了摇头,把手炉紧紧的搂在怀里。
“宝洁姑姑,你去跟母后说,就说萱儿也还没吃饭呢,我就和萱儿一起吃吧。”宝洁认真的看了看面前这个小人儿,答应一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宝洁返回来道:“殿下,皇后娘娘说了,请您过去。”还是没有提苏萱。吴王略一犹豫就跟着宝洁出来了,给了苏萱一个放心的眼神。都这样了,还让我放心,放心个大头,苏萱心里狠狠的诅咒着。
吴王这一走就没回来,坤宁宫的暖阁里烧了地龙,屋里又有炭盆,暖和的很,可是苏萱就是还觉得冷,这肚里没食儿,怎么也暖和不了,又是走有事站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了,感觉两股站站,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萱看了看四周,屋里的几个小宫女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并不理会苏萱。苏萱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椅子,和唾手可得点心,肚子里就更饿了,你说自己发什么脾气呀,家里要什么有什么,自己偏不吃,到了外面,眼看着吃不上,这人果然都是犯贱的。
又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苏萱是在支持不住了,扶着身边的椅子,在最末位坐了,暖阁里的小宫女皴了苏萱一眼,没说话,继续在一旁站着。
这时候杏黄色金钱纹的帘子一挑,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盘儿热腾腾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走到苏萱身边道:“吴王殿下让我给您送过来的,说先垫垫肚子,今天委屈姑娘了。”说着放到苏萱跟前,奉上一副银筷子,不等苏萱说话,就一溜烟儿跑了。
苏萱现在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拿起筷子就大块朵的吃起来,真好次,又甜又糯,吃了一块想两块,吃了两块想三块。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第二块儿糖蒸栗粉糕刚放到嘴里,一阵脚步声,外面进来六个小宫女,各自站好,看来是皇后娘娘要回来了。
苏萱赶紧站起来,三下两下把嘴里的糕点咽了,可是这东西还在桌上,怎么办?苏萱四下看了看,又是那个小太监,从外面钻进来,拿起桌上的东西,一猫腰跑了。
这时候听到外面有说笑声,暖阁的帘子高高挑起,一个身穿明黄团花灰鼠皮出风毛龙凤纹上衫,下穿明黄色灰鼠皮皮裙,头上戴着银鼠皮暖帽的中年女人大步走过来,吴王在后面跟着,二人满脸的笑意。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苏萱在刘皇后的注视下,跪了下去。
“起来吧,看来是个宽心的。”衣衫窸窣,刘皇后从苏萱跟前走过去,坐到了主位上,吴王走到皇后跟前,苏萱起来,转身面对刘皇后站好。
刚要喝茶的手停了停,看着茶盏扑哧笑了,“小九,你真是捡到个宝。”说完瞥了苏萱一眼。
吴王扭头一看,苏萱虽然低眉顺眼的站着,可是嘴角唇边还残留着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碎屑呢,显得滑稽异常。
吴王低着头,肩膀颤抖了半天,咳了一声,从袖袋中拿出绣兰花的帕子,递给苏萱。
苏萱看着吴王递过来的帕子,莫名其妙的瞪着这吴王,不明白吴王为什么要给她帕子,这是当众表白,不可能吧,古人不都是很含蓄的吗,何况这还当着他母后的面儿呢,苏萱不接吴王的帕子,鼓着眼睛看着他。
宫里的宫女太监最大的优点就是宠辱不惊,悲喜无色,今天也都让吴王和苏萱逗的眼里带了笑意,都低下头去,刘皇后只管用帕子捂着嘴笑。
本来吴王就是让苏萱擦擦嘴,现在因为苏萱的胡想乱想,弄的气氛倒真的尴尬起来,吴王也不自然起来,把帕子甩给了苏萱,“把你的猫屁股嘴擦擦,吃点东西,弄的那都是。”
苏萱这才知道这是怎么了,拿着吴王的帕子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最后拿在手里,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帕子,红着脸使劲擦了擦嘴。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的茶碗儿道:“你成为戒色大师的小师弟,也有一年了,都跟着戒色大师学了些什么经书?”刘皇后转入今天的正题。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虽是佛门子弟,可是还是俗家的身份,在家居住,比不得寺里朝九晚五的严格,还不曾认真的学过什么经文教义。”苏萱也不隐瞒,如实回答。
吴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身坐到刘皇后一旁,看着苏萱,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苏萱你毕竟是女孩子,成为护国寺明字辈的弟子,可不能给护国寺丢脸,这佛学经典最是度化人的,你可要多学习,不能一天到晚想着些有的没的,许多的事情自有吴王去做,你只管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就是了,根本用不着亲力亲为,抛头露面。你看看你今天这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听说回到家中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急急忙忙的进宫了,时间再紧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的。”皇后面色沉寂的跟苏萱道。
“是,草民知道了,只是草民穿惯了男装,还请皇后娘娘赎罪。”苏萱躬身道。
“我听小九说你是学过规矩的,在本宫面前,一句一个草民成什么样子,看来还得重新学。”刘皇后皱着眉道,“清洁,把东西拿过来。”
清洁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走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红宝石头面。
刘皇后看着吴王道:“这些日子绣儿忙里忙外的很是辛苦,这个你一会儿拿回去吧,就说这是我赏她的。”皇后看了苏萱一眼,对吴王道。
吴王点头称是,接过去,放到一旁,如坐针毡的动了动身子,偷偷的看了苏萱一眼,没想到和苏萱看了个眼对眼,苏萱的眼里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吴王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消失殆尽,扭头看向一旁。
刘皇后收起笑脸道:“这么说我的佛学造诣比你的还要高呢,起码看了几本经书,能讲上几句。我这坤宁宫东边有个佛堂,我没事就去礼佛,你就跟我住上几天吧,学习规矩,也伺候伺候我礼佛。”
苏萱严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听着皇后的话,感到很是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陪皇后礼佛,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呆在宫里,外面的生意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由着起急来。
“皇后娘娘,草......小女外面还有许多的事做,恐怕不能陪您礼佛了。还有......”
“萱儿,怎么这么没规矩,母后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好好的在坤宁宫住着,外面有什么事情我会看着处理的。”吴王立刻打断了苏萱的话。
苏萱看了看吴王,没有再说什么。刘皇后皱着眉看着苏萱,“清洁下去给苏姑娘安排个住处,准备两身衣服,从明天开始跟我礼佛。”苏萱张了张嘴,在吴王的杀鸡抹脖般使眼色下,给刘皇后施礼后,跟着清洁出去了。
刘皇后看着吴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孩儿,整个儿一个没规矩,听说来的时候都没有换衣服。所以我让她在坤宁宫的宫门前站着,这就是对本宫不敬的后果,这么罚她都是便宜她了。对本宫尚且如此,对你就可想而知了,女人可不能宠的太过了,不然以后就会出大乱子。”
“母后,萱儿就是小孩子心性,也没认真学过规矩,以后跟着母后,母后好好教就是了。这件事她本来就不是很愿意,有些情绪也是难免的,还请母后担待。或许......或许这是她有意为之也说不定,还请母后对她不要太严厉了。”吴王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后,思索着说。
“她还不愿意,我儿子看上她是她家祖坟冒青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又什么不愿意的。有意为之,不想嫁给你,我看她不嫁给你,还嫁给谁,那个还敢要她。看来身上的毛病不少呀,我是得替你好好教教她。”刘皇后怒道。
吴王头疼的抚了抚额头,一处让人省心的地方都没有,这还没进门呢,婆媳两个就杠上了,很不利于以后的和睦相处,苏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想嫁给自己,也不要用刺激母后的办法吧。
这可是大齐母仪天下的皇后,先不说以后不管是进吴王府的大门还是进蜀王府的大门,母后都是她名正言顺的婆婆,古往今来还没有那个儿媳妇和婆婆的关系处的不好,以后的日子能消停了的。
退一万步说,就是不做婆媳,不嫁给自己和四哥,那母后也是大齐的皇后,也不会让萱儿这么懈怠的,这次真是自讨苦吃,有她受得了,希望脑袋赶紧转过弯儿来,别再做傻事了。
看着儿子眼里深深的忧虑,刘皇后是又气又心疼,“我还没看见你这么担心过绣儿呢,你什么时候这么担心绣儿,我也就放心了。”
“母后,绣儿有什么好担心的,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德容淑仪,我是放一百个心。只是萱儿出身乡野,虽然聪明伶俐,眼界宽阔,可是并不知道.....不知道在皇家过日子的门道儿,还请母后教她。”吴王祈求的望着刘皇后。
“知道了,知道了,母后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她,只是这个性子......”刘皇后说到这里,脸又沉下去,“不要老说她了,你一天到晚忙,原来没差事的时候,母后盼着你有个差事,这有了差事,就忙得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影,今天要不是苏萱进宫,你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民间说养儿防老,我虽不用你们养着,可是也得时常让我见一面呀。”说着说着刘皇后落下泪来。
“母后,以后我每天下朝以后就来坤宁宫吃饭,这样就天天都能看见了。”
“我还不知道你,因为苏萱在,我就是不说,你也得天天来,放心,我吃不了她。”刘皇后不满的看了吴王一眼。
“跟她又什么关系,我就是想陪母后吃饭聊天了。”吴王嬉皮笑脸的道。母子两个说说笑笑,哭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刘皇后就让四喜服侍吴王去小憩一会儿,下午好有精神处理事务。
从东暖阁出来,四喜带着吴王去西配殿休息,这事儿那用四喜亲力亲为,自然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太监跟过来伺候,这坤宁宫给二殿下,三殿下,和九殿下一人预备着一间。
吴王的这间屋子,从吴王一进坤宁宫的大门开始,一应物事就开始预备着了。吴王进来,并没有去歇着,而是撩衣坐在椅子上。
“九殿下,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去了。”四喜躬身上前道。
“四喜,萱儿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本王小时候,记得四喜也只有十来岁,那时候你是原来坤宁宫大总管的干儿子,经常跟着本王出入。你师父犯了错,没了以后,你升了坤宁宫的总管,事务就忙起来,闲暇时间也少了,和本王见面的时候也少了。最近都在忙什么,母后的身体可好,听说你也收了徒弟。”
听着吴王叙旧,四喜心里是暗暗叫苦,这是怀疑今天苏姑娘受气是自己告的状,可是天地良心,自己只说好话来着,一句别的都没说,不为别的,就为了芍儿姑娘塞给自己的那几颗南珠,不看别人的面子,看着珠子的面儿,也不能说苏姑娘不好不是。
到现在四喜还纳闷呢,这是谁给皇后娘娘通风报信,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现在四喜是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为今之计只有把这件事认了,四喜苦笑着道:“四喜对儿时的情景莫不敢妄,只是现在是身居此位,唯忠心侍主,不以庞杂琐事扰乱中宫为念,这次四喜也是据实禀报,不敢有所欺瞒,还请九殿下原谅则个。”说着四喜撩起衣服的前摆,跪在吴王面前。
吴王听着四喜的言语,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看着四喜的四品官服道:“四喜我不是让你对母后隐瞒什么,只是你也知道,萱儿是女孩子,这些日子心里也不痛快,像换不换衣服这等小事,还让它去烦母后什么,你对母后忠心是好事儿,可是以后脑子也要多转转,别那么榆木疙瘩。起来吧,这是我赏的,以后的日子萱儿都要在宫里,我不能时时过来,你就多担待点。”四喜赶紧把吴王的荷包接过来,连连点头称是,招手让那两个小太监上前伺候,自己慢慢的退出去。
清洁带着苏萱转过东配殿,后面有一个小四合院,门口的匾额题字为‘蜗居’二字,进了门里头是三大间布置华丽,美轮美奂的绿色琉璃瓦房,房顶上的琉璃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
正屋的门口站着四个小太监,四个小宫女,看到清洁带着苏萱过来,就全都躬身行礼,口称“见过清洁姑姑。”清洁看着她们道:“这是苏姑娘,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你们要用心伺候。”小宫女和小太监全都齐声说‘是’苏萱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
有小太监赶紧打开房门,请清洁和苏萱进去。一进着屋子,苏萱就被屋里的奢华布置震撼了,这虽然是三间的格局,可是因为房子高大宽阔,用隔断隔出了五间的样子,倒显得紧凑而毫不拥挤。
进门处放了个落地红木实架玻璃屏风,转过玻璃屏风,正中放了一副座椅,前面铺着红蓝相间的波斯地毯,屋子正中是放着红铜镂花大铜炉,正散发着炙热。
正中的座椅两侧是通往东西两边的门,门口鎏金铜钩挂着大红撒花的软帘儿,清洁先带苏萱去了西边,前面贴金百花窗棱的窗户下是一条暖炕,上面铺着大红的羊毛毡条,上面的炕几两旁左右铺着两块百鸟朝凤克丝锦缎坐褥,一旁的红漆痰盒,天鹅绒的板壁,芙蓉花的锦缎引枕。
再往里走是暖阁,里面一张拔步床,上面吊着锦绣百花的床帐,一旁的梳妆台上镶着圆镜,屋角放着落地妆容镜,门口的多宝阁上是各色珍玩。
苏萱看着这屋子的陈设,自己住有些太奢华了吧,就是一宫的主子住着也尽够的了,让自己这个平头百姓住是不是有些过了,想着这些,苏萱回头看向清洁。
清洁一直看着苏萱的表情,看到的只有苏萱对屋里巧夺天工的珍宝的欣赏,和满脸的疑惑。这时候看苏萱看向她,就笑着上前道:“这是大公主没下嫁前的居所,因为皇后娘娘思念大公主,这里的一切还和大公主在的时候是一样的,皇后娘娘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坐坐。吴王殿下知道要宣姑娘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讲经,就求了皇后让姑娘住这里,说这屋子总空着不好,没个人气儿,就让姑娘进宫的时候住这里。”
苏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难为大公主了,不知道大公主是嫌这里不够宽敞还是不够奢华,居然提名为‘蜗居’这要是让现代为几十平米更有甚者十几平米的房子奋斗的房奴看到,还不一头撞死算了。
既然是吴王求得皇后,皇后也同意了,自己也不用矫情,就安心的在这蜗居里住下就是了。“那就多谢清洁姑姑了,苏萱出身乡野,也没学过什么规矩,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请清洁姑姑多关照。”说着苏萱对清洁拱了拱手。
苏萱这几句话让清洁听着很顺耳,看了自己这个待遇,在自己面前一点都没有拿大,在看到苏萱递过来的荷包时,清洁的面色又柔和了不少,满面春风的道:“姑娘这么说可就折杀奴婢了,奴婢不过是听吩咐做事,跑跑腿儿而已,当不得姑娘的赏儿。姑娘先歇着,奴婢去给皇后娘娘回话儿,这里的一应用度一会儿奴婢会送过来,姑娘有事就尽管吩咐外面的小的们,奴婢先回去了。”清洁度苏萱屈膝行礼,转身走了。
“苏姑娘是娇客,你们可得好好伺候着,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眼睛都放机灵点儿。”外面清洁训斥小宫女小太监的声音飘进了苏萱的耳朵,苏萱摇了摇头,在外面的炕上坐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都进来给苏萱请安,苏萱照例都给了赏钱,几个小的在苏萱面前就不那么拘谨了,随后有清洁送过来换洗的衣物,因为之前清洁问过苏萱是准备男装还是女装,苏萱要的都是男装,这次清洁送来的也都是男装。
晚上小宫女点亮了屋里的飞鸟衔盘灯,又放了一盏圆罩烛台,屋里屋外一片柔和之色,苏萱呆呆在炕沿上坐着,时不时的咽口吐沫。
“姑娘可要洗浴?”一个小宫女过来问,苏萱傻傻的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弄的那小宫女毛毛的,这苏姑娘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怎么这么看人。
小宫女仔细的看了看苏萱,快步出去,不多时两个小太监抬进来个大浴桶,上面撒着花瓣儿,冒着热气,苏萱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自己磨磨蹭蹭的脱了衣服,进到桶里稍微坐了坐,胡乱洗了两下,就从里面出来。
让刚出去拿澡豆的小宫女愣了愣,连忙把澡豆放到一旁,上前伺候苏萱穿衣服,叫外面的小太监进来把浴桶抬出去,一通忙乱过后,小宫女春和扶着苏萱坐到炕上,感觉苏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姑娘真漂亮,皮肤好,身段儿也柔软,真是富贵命。”
苏萱一头栽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春煦拿了一摞干布帕进来给苏萱绞头发,在头发有七八分干的时候,外面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屋里的几个小宫女一下慌了手脚,“姑娘快起来,皇后娘娘来了。”然后就不由分说的拉起苏萱,七手八脚的给穿上鞋,可是头发说什么也挽不上了,只好披着,皇后进来的时候,苏萱外衣的盘扣还没系上。
屋里的人全都跪下去,只剩下苏萱穿着内衣敞胸露怀的站在地上,在皇后的注视下,才幡然醒悟,赶紧跪下去。
“都起来吧,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过来就是看看,你穿这些衣服可还合身?”皇后看着苏萱,认真的看着,眼里是对往事的回忆之色。
苏萱也不知道该给皇后一个什么表情合适,低头看了看身上宝石蓝八宝团花的外袍还敞着呢,赶紧双手齐动,慌手慌脚的系扣子,越着急越及不上,越及不上越着急,好容易满头大汗的把外袍系上了,抬头看皇后娘娘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好像......好像又不是看着自己,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呀?
“过来,给我看看!”皇后拉起一旁苏萱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屋里不够暖和吗?怎么手这么凉。”皇后奇怪的看了苏萱一眼。
“可能是......是刚洗过澡的原因。”苏萱结结巴巴的道。
皇后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就没有再在意,看着苏萱道:“这衣服还是小九小时候的,也就十来岁的时候的衣服,我一直都放着,今天看见你,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夫妻相吧,你眉眼处,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和小九就是像,和我的大公主也像,看到你我就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他们俩。你现在穿得是小九小时候的衣服,等我有空了,把大公主的衣服也整理出来,等你什么时候穿女装了,就穿大公主的吧。也算是一解我思女之苦。”说着皇后娘娘的眼圈又红了。
苏萱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头上也汗津津的,看着眼前的皇后一会儿一个一会儿两个的,努力的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头脑清楚,好在皇后根本就没有看她。
“小时候小九最乖了,得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会拿过来让我看看,问问我喜不喜欢,如果我说喜欢,他就说那送给母后了,或者说母后给我收着吧,用这个方法来让我高兴。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偷偷流泪,被闯进来的小九看见了,搂着我说‘母后,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儿臣,儿臣去给你找他算账!”九儿的孩子话让我一下笑起来。我就想呀,是呀,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高兴,我很高兴,我有五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上天待我不薄了,我为什么还要不高兴,肯定是我太贪心了。从此以后,每当我不高兴的时候,就多想想小九他们我就没事了......皇后拉着苏萱的手,慈祥的看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苏萱开始有些不安,这算不算皇家辛密呢,自己听了打不打紧?
皇后拉着苏萱手的宫廷版忆苦思甜,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苏萱的脚站得都麻木了,外面的更鼓声,把皇后从对以往的回忆中惊醒,“哦,都二更天了,我也该回去了,萱儿也好好歇着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娘们有的是时间聊。”皇后看着苏萱,又抚摸了抚摸她,回坤宁宫正殿去了。
苏萱跪送皇后出去,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春和上前把苏萱扶起来,让苏萱坐在炕上,自己和春煦进里头去铺床,“姑娘安置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苏萱站起来,就感觉一阵心悸,脑袋眩晕,天旋地转,如坠云雾,通体舒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小宫女就看到苏萱踉跄了几步,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晃了几下,就一头栽在地上,“姑娘你怎么了,姑娘,姑娘......”两个小宫女吓的声音都变了调儿,扯着脖子喊,把外面的几个小太监也喊了进来。
大家一看地上晕倒的苏萱,也慌了,皇后娘娘的态度大家是都看见了,这都快睡了,还特意过来看,这是怎样的荣宠,这人才来蜗居就出了事,大家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掌事的小太监定了定神,道:“都别嚷嚷了,你们把姑娘抬到床上去,我去跟四喜公公回一声,你们等我的消息。”说完火烧屁股般的跑了,跑到前面拉住一个就问四喜公公在那儿呢,被告诉伺候皇后娘娘还没下来。
这个小太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跑到东暖阁门口,让外面的小宫女进去把大总管叫出来,就说蜗居有总要的事儿回禀。
那小宫女一看这位满头大汗,如丧考妣,想来不是小事儿,也没耽误,立刻就进去了,四喜正伺候着茶水,看外面有个小宫女给他使眼色,就把茶交到宝洁手里,从里头出来。
出来一看,是蜗居的掌事小太监豆沙,“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急三火四的叫我出来干什么,有事还好,没事小心你的皮。”四喜背着手儿,摇头晃脑的道。
“我的爷,我没事儿哪敢烦您老呀。”如此这般的,一边抹着汗一边跟四喜会话。”四喜一听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看着豆沙道:“不是你们伺候的不好,你们没有给苏姑娘气受什么的?”
“哎呦,喜爷,我的亲爷爷呀,苏姑娘刚进宫,皇后娘娘喜欢的什么似的,我们疯了不成,给她气受,您也别问了,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赶紧去给找御医过来是正经,苏姑娘那可是还昏迷着呢,我也得赶紧回去伺候,我可是跟您老说了。”说完豆沙赶紧往回跑。
这大晚上的请御医,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是不行的,四喜回到里头,如此这般的跟皇后一说。
刘皇后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晕倒了,这是怎么了,这都落了锁了.....先去御药房看看今天晚上值班的是谁,先请过来看看,如果不行,再开宫门。我先过去看看,你也要快!”
宝洁她们立刻跟上去伺候,一行人打着灯笼急急的又往蜗居赶,外面的小太监看皇后去而复返,知道是来看苏萱的,连忙吆喝,“皇后娘娘驾到——”皇后都到了里头了,豆沙才从里头一头撞出来,差点和皇后撞个满怀,立刻后退跪下请罪。
“行了,起来吧,带我进去看看。”皇后也不等豆沙起来,就越过他,进去了。几个小宫女在床边跪着哭,苏萱脸色青白,嘴唇发白,双眼紧闭的在床上躺着,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宝石蓝的外袍,这是自己走后没多久就发生的事情了。
趁着御医没来,皇后坐在床沿问到底是怎么了,春和就哆嗦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皇后听着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也就不问了,顺手摸了摸苏萱的额头和手,一片冰凉,还湿漉漉的,出了好多的汗。
“回皇后娘娘,御医来了,今天值班是戴御医值班。”戴御医进来以后,没想到皇后也在,立刻大礼参拜。
“戴御医辛苦了,赶紧给苏姑娘看看,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呢。”皇后立刻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戴御医诊脉,自己坐到了豆沙搬来的椅子上。
戴御医一搭脉,就一皱眉。皇后在一旁看着心里就一紧,可不要有什么事才好。戴御医搭了苏萱右手的脉,一会儿又搭左手的,来回去的换了好几次,才神色古怪的放手,转身跪在皇后跟前道:“也学是臣学艺不精,臣诊着这位姑娘的脉,出了稍微有些着凉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赶紧说,真是急死人了。”皇后着急的道。“就是,依臣的脉象来看,这位姑娘好像是饿的,别的毛病没有,一会儿臣给扎上一针就醒过来了。”戴御医的话一出口,屋里是鸦雀无闻,只有炭盆里的碳,偶尔的噼啪声儿。
“饿的?”半天皇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然后看向蜗居的几个伺候的。
“回皇后娘娘,都是小的们该死,萱儿姑娘是下午过来的,奴才们就疏忽了,姑娘也没说起,我们就以为......”豆沙跪在地上,蚊子哼哼般的说着。
“我看是你们眼里没有本宫,一定是苏姑娘是头一次入宫,不知道对你们客气这些,你们怨恨在心,所以......所以就没有用心伺候!来人,拉出去打二十板子,看看以后谁还眼里没有本宫!”皇后对着外面扬声道。
唉——这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四喜心里这么想,一边跪下道:“皇后娘娘,这蜗居里久没人住,奴才们慌乱也是有的,也是苏姑娘头次进宫,难免心生敬畏,两厢碰到一起,也就出了岔子。今天娘娘责罚了豆沙不要紧,这要传出去,就成了坤宁宫的奴才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了,还是等苏姑娘醒了听听苏姑娘怎么说吧。”
皇后听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这要是责罚了豆沙,别人只能说是自己再给苏萱立规矩,摆下马威,未免有些过了。
想到这里,皇后道:“也好,就先给豆沙记着,等苏姑娘醒了,让她发落。戴御医就请你施针吧。”戴御医从针囊中,拿出一根长针,在苏萱的人中穴上,扎进去,慢慢的捻了捻。
苏萱哼了一声,慢慢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努力的眨了眨,扭头看到满眼的陌生人,她们都是谁,怎么在自己的卧房里。
又转过头来,看到一旁坐着的中年妇人,头上松松的挽的发,身上穿着精致的黄底鸟雀飞翔的衣裙,这是......这是皇后娘娘,自己这是在宫里,在大公主的蜗居住着。
皇后看苏萱眨着眼睛,一脸的茫然,一看就是还没明白过来。“萱儿,你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皇后担忧的问。
“皇后娘娘,我好些了,没什么,我这是怎么了?”苏萱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你这傻丫头,饿成这样也不说话,放着这满屋的奴才不用,硬是把自己都饿晕了。”皇后叹道。
“饿的?”苏萱努力想了想,也是,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早晨想着出去逛街吃东西,就也只喝了几口粥,到茶楼别说吃东西了,一口茶都还没喝呢,就又被叫进宫来,在宫门口冻了半个多时辰,又被皇后娘娘训斥,别说别人,就是自己也早就忘了吃饭的事儿,刚开始还能感觉出饿来,到后来就不觉的饿了,以至于自己全身发软,心慌出冷汗,自己还以为是累得,早就忘了吃饭这事儿了。
这么大个人居然给饿晕了,苏萱的脸也红了,可是现在脸色苍白也看不出什么来。整个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