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遥望后山，层峦叠嶂，白雪皑皑。
韩曼青一脚踏进雪里，小腿肚都全部没入，冷的她直哆嗦。胖墩比她好多了，在雪地里撒欢，一会儿抓起一把雪扔到她身上，玩的欢快。
韩曼青笼着手，提着篮子往村尾走。北方的冬天来的早，冷的也快，前两天还只听到秋风呼啸而过，这过了一夜，地上就全白了。下了两天的雪，地上就积了厚厚一层，松树枝上很快就挂上了白花花的冰串子。
到了戚家门口，韩曼青见门虚掩着，就推开了。木门吱呀一声响，院子里就听到动响，一个老妪的声音传来：“谁呀？”
韩曼青踩着门槛蹦进去，扬声道：“钱婆婆，是我。”钱婆子是戚进新请回来的老婆子，专门回来照顾戚继光的起居饮食。
自从戚继光去洗衣服被拐子抓走以后，戚进就不放心他继续住在村里了，想把他接去城里一起生活。就连何家跟方家的两个小子也专门来找了戚同光玩，邀他进程跟他们一起在城里的私塾读书，都被戚同光拒绝了。
戚进拗不过他，就给他请了个婆子回来，让他专心读书，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动手了。
赵思文听说这事的时候，成天念叨着戚同光是个傻子，有这么好的事不知道把握，竟然拒绝了。
何家跟方家都是城里的大户，戚同光跟他们家的公子哥有患难的交情，这要是趁机去了城里朝夕相处，感情会更深，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大助力。
就连韩红梅也找了个机会来劝戚同光了。虽然戚同光不知道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但他想应该是因为韩安康的关系，韩红梅把他也当成哥哥对待，才会对他放走到手的好机会而惋惜。
这些人中，最令戚同光赶到惊讶的，倒是韩曼青。记得那天他奉叔叔的命令去韩家送东西，顺便看看韩曼青，一进门韩曼青就发现他脸色不好，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啦？我听说戚大叔给你找了个老妈子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从此不再自己动手了，怎么看你好像还不高兴似的？”韩曼青问道。
戚同光把东西给了韩梅，做到韩曼青旁边看她手指灵活的在一根根竹篦中间穿梭飞舞，很快竹篦就被绑成了一个个架子，于是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韩曼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打趣，“哟呵，学会转移话题了呀。我这可是大秘密，怎么能随便说给你听呢？”
戚同光捂着嘴咳嗽两声，“抱歉，我不知道你这是秘密，还以为你是做着玩儿的。”
韩曼青瞟了他一眼，摇摇头，“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既然我这是个大秘密，你也拿个大秘密跟我交换不就成了。”
“这样也成？”戚同光有些惊讶，既然是秘密不就是不想或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吗？怎么还能交换？
韩曼青点头，肯定道：“当然能交换，只不过得看你给的东西值不值得罢了。”
“值不值得。”戚同光默默念着，沉吟了一会，眸光一闪，豁然开朗，拍拍韩曼青的肩膀，道：“阿菊，你真聪明，怪不得叔叔都夸你呢。”
韩曼青被他拍的半个身子往下一垮，手往前一推，本来架好的竹篦就跑了，已经成型的灯架就散了。她两眼一眯，目光不善的盯着戚同光。
戚同光摸摸鼻子，道：“阿菊，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吗？我告诉你好不好？”
一点儿都不好！你是我谁呀，我要这么关心你？趁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惹急了小心妹子抽你！
狠话到了嘴边，韩曼青一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不甘心把的这些话咽下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念着。
“同光，来喝完汤驱驱寒。”韩竹端着两碗萝卜排骨汤进屋，顿时香气就溢满了整间屋子。她一碗递给戚同光，另一碗递给韩曼青，对胖墩道：“胖墩，走跟我去灶屋里端你的大汤碗。”胖墩食量大，家里一开始还让她用小碗，后来看着她一碗碗的添饭，也确实麻烦，就给她换了大碗。胖墩一听个，高兴的跳起来，牵着韩竹的手往灶屋去了。
戚同光喝了口萝卜汤，顿时全身热乎起来，见韩曼青脸臭臭的，也不跟他说话，心里有些内疚，就把烦恼的事说了，末了感慨道：“我觉得村里住着比城里好。叔叔要当护院，平时也不在家，家里每天冷冷清清的，还不是我一个人。在村里虽说也是我一个人，但是还是有赵思文跟韩安康这些同窗，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也能就近去请教夫子，这些住在城里就没有了。”当然还有一些思量他没有说，怕说多了韩曼青也不懂。
喝了碗汤，韩曼青又重新把架子做起来了，心里也那么气了，听他这么一说，跟着道：“我要是你也这么做。城里虽说繁华了些，可也更危险了。你在村子里都有人觊觎你的美貌，半路上碰到了就被抓走了，要是在城里呢？那样的地方，心思龌蹉的更多了，还不如在村里安全呢。”
虽然这话听着不想什么赞美，但戚同光不得不同意这话说的很对。
“还有一样，姓何的跟姓方的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们那点儿共患难的情分在，等到天长日久的处下来，他们这种贵公子哥对于身份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自我优越感越来越强，越来越重视门第的时候，你一个护院的侄子还怎么跟他们称兄道弟？到时候不说他们，就是你自己都不适应，更甚者，这本来还有的一点儿情义也磨灭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远着呢，平时来往一二，关系不远不近，不让他们忘了你，更不会忘了当初共患难的一点儿情义，到了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碍着这点儿情义也不好开口拒绝。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韩曼青说着，目光仍然紧紧的盯在竹篦上，以至于错过了戚同光炙热的眼神。
戚同光心里暗暗道：所有人中，只有她最懂我！
“阿菊，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戚同光兴致勃勃的搓搓手，想要接过韩曼青手里的竹篦帮忙。
韩曼青看着他的手，本想说不用帮忙的，想了想，看着戚同光的眼睛，认真问道：“戚同光，咱们是朋友吗？”
“当然是啊，难道阿菊没把我当朋友？”戚同光反问道。
韩曼青点头，“我当然把你当朋友。那我可以信任你吗？”
戚同光本想继续反问，见她面色庄重，坚定的点点头。
“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应该互相帮助，另外还要相互保守秘密。你先告诉我一个大秘密，然后我就告诉你我在做什么，这样你才能给我帮忙。”不是她小人之心，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一点儿，就指着这点儿事挣钱了。韩老大跟韩老三抢了她家杀猪找猪的活儿，韩万刯到现在心气都没平呢。凭着戚同光跟韩安康的关系，要是他一个说漏嘴就糟了。
戚同光眸光闪了闪，就凑到韩曼青耳边跟她说了一个秘密。
“噗哧”韩曼青一听笑起来，手指着戚同光笑的前俯后仰。
戚同光红了脸，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个秘密了。
好不容易忍住笑，韩曼青从屋里拿了个做好的孔明灯出来，跟戚同光讲解着。戚同光听的两眼闪闪发光，非常想看看这东西是如何飞上天的，不过看韩曼青很宝贵的样子，也没提这要求，按照她说的帮忙架灯架。
后来有空的时候，戚同光就常往韩家跑，给韩曼青帮忙。齐氏说他是个读书人，不让他碰竹篦，怕没削平整的竹刺把他的手划伤了，耽搁他写字。谁知道他却乐此不疲，谁劝都不听。只是韩曼青偶尔说两句他还听的到耳朵里。
听到院子里传来韩曼青说话的声音，戚同光搁下笔就出来了，连袖口上的墨渍都没擦。
“阿菊，四婶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戚同光笑着问道，最近韩曼青嘴刁，常说些五花八门的吃食让齐氏做。偏这些吃食韩曼青会吃不会做，齐氏手倒是巧，但只知道一个名字，想做也做不出来。不过韩竹却对这些吃食上了心，听韩曼青描述的，见也都是家里有的材料，就跟韩曼青每天捯饬着，倒是也做出了一两样吃食来。
韩曼青举举手里包的严实的小布包，道：“三姐做出了一些馓子，我娘让我给你送些来。都是白面，用油炸的哦。”
戚同光一听笑出声来，在一起时间长了，他总能理解韩曼青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她这话乍听到像是提醒他这东西好吃，其实是小气作祟，是想告诉他这东西贵重，他的看看有什么同等价值的东西跟她交换。她年纪虽小，但是很多事倒是分得很清楚。
馓子是一圈圈绕在一起的，像是碱面的形状，却比碱面粗。颜色黄灿灿的，看着就让人想吃。戚同光掰了一点儿下来尝尝，很是香脆，忍不住夸了两句。
韩曼青在屋里慢慢走着，跺脚取暖，看到桌旁的笔墨纸砚，脑子一转，高兴的一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