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场长走到俞家辉肩膀处,准备动手抬人,同时招呼他的司机:
“小李,起来把人抬到车上。”
叫小李的司机终于清醒了,在白大褂的指挥下,和周场长小心翼翼地把俞家辉抬了起来。
俞小野赶紧跑过去打开吉普车后座的门,把俞家辉送进后座。
周场长坐进驾驶室,司机坐上了副驾驶。
俞小野又赶忙跑过去,把徐英拽进车里。
一家三口坐进了拥挤的后座。
狭小幽闭的空间,似乎让人的心神稳定了一些。
俞家辉、徐英老两口紧挨着,彼此时不时地偷瞄一下对方的尊容。
每看一次,都让他们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徐英发现前排座位上有后视镜,她鼓足了勇气,抻着脖子去照镜子。
尽管她已经预感到自己长的不会多么好看,可是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长的有多磕碜时,还是忍不住血压飙升。
真的是,丑到惨不忍睹。
不仅丑,还老、脏。
八天没洗过的脸上一层黑灰,好像刚从煤矿里爬上来。
更要命的是,徐英一上车就闻到车里一股酸臭味,开始以为这味道是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没多久,她低头闻了闻,这熏人的味道,居然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那一瞬间,徐英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结果,呼吸都带着难闻的味道。
汽车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一家医院,医院门口的砖墙上挂着“蜜山农场医院”的白色竖匾。
医院里有栋三层小楼。
他们把俞家辉抬下来后,放在一张移动病床上推到了二楼,推进一间诊疗室。
俞小野和徐英就在诊疗室外面等着。
那位周场长还挺负责,把人送到了以后没有立马离开,他带着俞小野来到办理住院手续的窗口,开始帮忙安排住院。
窗口里面是一个长的胖乎乎的姑娘,胖姑娘一看见周场长,立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周场长”,看来这位场长年纪轻轻,牌面却挺大,连医院里的人都认识他。
周场长冲胖姑娘说道:
“办个住院手续。”
胖姑娘连忙拿了一张表,站起身,双手递过来,套近乎似的问了一句:
“周场长帮谁办住院手续?”
周场长却没回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低头填写住院信息表,向俞小野问道:
“你爸叫什么?”
“俞家辉。”俞小野脱口说道。
“年龄?”
俞小野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七十年代的俞家辉的年纪,跟二十一世纪的俞家辉居然同龄:
“四十五岁。”
“哪个公社哪个大队,或者哪个农场哪个连队的?”
“——”俞小野决定实话实说,“我们是从东阳省逃荒过来的。”
听到这话,周场长笔下停顿,这才抬起头打量俞小野。
两人第一次对视。
俞小野发现,这位场长虽然年纪轻轻,身上却有种老干部的沉稳气质,尤其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尖锐,像两道刺一样,能直刺入人心里。
俞小野看到这样的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
MMP,这怎么那么像我的班主任?!
当她考试考砸了以后,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就是这种感觉。
俞小野随即安慰自己:
没事,我可是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重点大学的,怕个球?!
全班最不应该怕班主任的,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