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姨妈无心揪着彩凤不放,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让绮涟醒过来。
“太太莫急,奴婢已经照着太太的吩咐派人骑快马请王大夫去了……”话未说完,门被推开,两个小丫头架着气喘吁吁的年迈郎中进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瞧见庞姨妈还双手握拳九十度鞠躬,“老朽……给太太请安。太太……把老朽……找来……是给哪位贵人……看病?”
“救人要紧,这些个虚礼都免了。”庞姨妈眉眼间透着威严,“王大夫是京都最有名的郎中,今个儿要是救不醒我的外甥女,您就准备拆下招牌告老还乡吧。”
“是,是。”王大夫擦擦脸上的汗珠赶紧上前诊脉。
这王大夫在京都有一号,多少达官贵人请去也要以礼相待。如今看到他在庞姨妈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彩凤不由得心中震惊。
早有丫头抬过来一架屏风,正要挡在床前,庞姨妈不悦地说道:“看病讲究望闻切问,挡上了怎么看得准?王大夫和庞、冯两家祖上有渊源,无需避讳。”
绮涟的母亲本姓冯,打小和妹妹庞姨妈感情最好。冯家也曾是个大家族,算上绮涟姥爷总共有三房。她们是长房,无子。
二房有两子,自从绮涟的二姥爷去了关州发展生意就举家搬迁,多年来联系甚少,尤其是她姥爷去世后更是断了消息。
三房有一子一女,儿子冯渊是个典型的败家子,父亲早逝母亲懦弱,他把家产败得差不多竟然扔下老母亲和年幼的妹妹独自跑了。他母亲只好变卖了田产,再加上绮涟母亲的资助日子还说得过去,至从绮涟寄人篱下,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以支撑起来。
只见王大夫四平八稳的坐在圆凳上,左手三指切住绮涟的脉门,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复睁开眼睛瞧瞧她的脸色,伸手翻看她的眼球。
“这位姑娘是打胎里带来一股子热毒再上腹内愁思不断引得气血两虚,肝火旺盛,平日里必然觉得不思饮食,忧郁不乐,胸闷气短肋下微痛,心悸、失眠、头晕等症状时常出现,严重起来会目眩、脱头发……”王大夫摇头晃脑的说着。
庞姨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你单说这病有的救没有?”
“百病皆生于气。气的根本在肾而统于肺脾。在表则护卫皮毛,充实腠理,使人有抗邪能力;在内则导行血脉,升降阴阳,周流一身。凡是七情和冷热等刺激,均能影响及气而发生病变,故不论外感内伤都有气的病理现象。气充则强、气少则虚,气顺则平,气逆则病。故而,姑娘的病要从调气入手……”
“那就是有救!快带王大夫去开药方!”一旁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上去两个小丫头把王大夫架了过去。
“哎呦,可怜我的老骨头啊!太太容老夫说一句。”王大夫咧着嘴,先是被抓上马颠簸一路,又连跑带颠被架进来,他浑身都快散架了,“这药方里要用到上等的人参,不然效果不会明显。”
“别说是上等人参,就是成了精的我们庞家也找得到!”庞姨妈不屑地说道。
王大夫听了这才开方,然后交给小丫头送到前院的小厮手里,火速去药房抓药。庞姨妈看着床上悄无声息的绮涟,想到早逝的姐姐、姐夫,不由得又抹起眼泪来。
“姨太太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儿,奴家看姑娘气息平稳,又有王大夫这个名医诊治,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一杯温热的茶奉上来,声音软软绵绵。
庞姨妈细细查看床上的绮涟,虽然脸色苍白难看,可是鼻息平稳似乎睡着了般安详。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床上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她的外甥女绮涟,而且绮涟是真的睡着了。也许是灵魂刚刚穿越到这个病怏怏的肉体不适应,亦或许是被那个王大夫说晕了,绮涟沉沉的睡着了。
她稍微安了安心,伸手接过茶杯,抬头看到奉茶的人不觉眼神一闪。眼前是个三十左右的美姬,低眉顺眼带着三分的怜人肉儿。上面是苏绣月华锦衫,下配撒花纯面百褶裙,头上梳祥云髻,珠钗小巧精致。
她见庞姨妈打量自己,忙笑着说道:“奴家赵姨娘,听说姨太太来了赶忙赶过来侍候,刚刚大夫正在诊脉奴家没敢打扰。”说罢补了个安。
进退得当也不拿半个主子的架子,庞姨妈见了心里满意,知道她是当不起家做不起主的也不为难。
半晌,知春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走进来,庞姨妈接过去亲手喂绮涟,只送入一口便看到她睁开了眼睛。
“果然是名医!”庞姨妈大喜,忙命人去医馆打赏。
狗屁名医,不过是药太苦弄醒了她而已。
茱莉,不,现在是绮涟!她好奇的打量着床边的众人,当中端着药碗脸上带笑眼中却转着热泪地人必定是她的姨妈。年纪三十上下,皮肤保养的极好吹弹可破,发髻高耸上面插着一支碧玉簪,再无其他累赘。身穿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整个人看起来既高贵又飘逸。
“好美!”绮涟情不自禁地说。
“说起美貌,我还不及你母亲三分,可惜……我可怜的姐姐,我可怜的儿啊!”庞姨妈提到早逝的姐姐,瞧着面前瘦的不像样子的外甥女,不由得搂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绮涟被紧紧拥进怀中,心瞬间被狠狠撞击,她期盼了十七年的亲情原来是这样的滋味。眼泪跟着倾泻而出,反搂住庞姨妈也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