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顾轻寒进宫，皇帝便先收到了一份来自赵侍郎的密报。
多年过去，皇帝并未把赵侍郎当成心腹，奈何他的某些谏言确为大顺考虑。
可赵侍郎偶尔会联合大臣一同上书，使他不得不做一些事，这种感觉很不好。
就像……当年的顾家，他深爱妻子的母家，若非一群大臣联合上书，他甚至不会将顾家上百口人流放。
顾家曾为大顺打了不少胜仗，满门忠烈，即便谋反，功过相抵，免职贬为庶人也已足矣。
可赵侍郎协同数名朝廷要臣，以清君侧的名义，要求严惩顾家，皇帝不得已将顾家所有人流放。
同时，顾皇后自缢，只为让皇帝不再追究。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太监一直在书桌旁侍候着，瞧着皇帝已经看着赵侍郎送来的折子和卷宗一晚上了，也不知赵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皇帝这才抬头，眼中有憔悴和落寞。
“周公公，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这话让周公公一愣，低头小心回禀：“皇上，奴才打小就跟着您，如今已过了四十余年头了。”
“枝雪走的那天，朕也是像这般，在勤政殿坐到天明。”
枝雪是先皇后的名讳。
当年皇帝废后，顾枝雪迁居长宁宫，本意是为了保护她。
但……
“朕时常在想，朕做这个皇帝，竟然连为自己的岳家平反都做不到，何以治天下？”
周公公默然。
他不知为何今日皇帝会提起先皇后。
当年，顾枝雪去世后，皇帝便下令，与先皇后有关的一切不允许被提起，无论前朝后宫。
他想，皇帝与先皇后情分应当已经尽了吧。
后来，皇帝立了新后，是何家的何贵妃，与先皇后有关，几乎已经不被人记得。
如今突然提起……
“平反？皇上，您的意思是……”
别人不清楚，可他作为御前公公，却是明白的。
皇帝知晓顾家被冤枉，可证据确凿，众官员联合上书，他不得不发落了顾家。
如今……
“枝雪的弟弟，找到了。”
皇帝神色晦暗，不见任何欣喜之色：“当年顾家在被流放的路上遇袭，无一人生还，唯有顾家小儿子顾枝城不知所踪，朕派人寻找多年也无果。”
他指了指卷宗：“赵侍郎呈了证据上来，当年的顾枝城，就是如今的顾轻寒无疑了。”
说完，皇帝长叹一口气。
“你说，朕该怎么办？”
不是不知道赵侍郎等人的所为，可他是大顺的皇帝，若没有足够的证据，便处置了赵侍郎一行人，必会造成朝政动荡。
赵侍郎呈上这些的意思很明显了，让他处置了顾轻寒。
虽然他这小舅子总和他对着干，可如今，却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
在江嫣的极力要求下，顾轻寒放她回了尘月阁住着。
当然，她也没闲着，每天不忘精进武功，同时找寒烬聊些西域的故事。
每每聊起西域的时候，寒烬总不忘挖墙角。
“说到底，大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二王子夺了王位，是不会与大顺开战的，他顾轻寒那么厉害，也一定能劝住皇帝的，不是吗？”
他说什么，江嫣也没认真听。
也不管有没有道理，总之他就一个目的，把她劝回去。
可江嫣也是下定了决心的。
“你就别劝了，我娘都没带我走，你凭什么劝我？”
这话彻底把寒烬的嘴堵上了。
早知道这人就是小郡主，前两次偶遇的时候，就该把她打晕了带回去。
现在，几乎没有可能。
“话说回来，我听说，你在江映月身边的时候，差点被许给顾相泽。”
想带她回西域是一回事，可说到江嫣在大顺遭遇的事，寒烬还是很严肃的。
“是……但是我想法子让轻寒收了我，躲过一劫。”
提起当时，江嫣扯起嘴角，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江映月已经死了，顾轻寒……似乎和西域有来往，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寒烬表情凝重起来。
“若真有来往，肯定不是与二王子有来往，那就只能是大王子了。”
寒烬大概也没想到，回来这一趟，竟然能知道这一消息。
大王子有心攻打大顺，他会收买大顺的官员，倒也不奇怪。
“轻寒派人盯着他，他暂时没有可疑行动，怕是因为西域王室在内斗吧。”
江嫣想着，忽然皱眉。
她知道顾轻寒一直不处置他，是顾念着兄弟旧情。
可若是顾相泽再做过分之事……
“既然如此，正好，咱去做点事儿，把大王子安插在你们大顺的眼线给除了，岂不是更好？”
说干就干，寒烬拉着她就离开了尘月阁。
“那么着急做什么？轻寒还留了他一命，你要除了他？”
江嫣其实不太支持他这么做。
若真除了顾相泽，那才是打草惊蛇了。
“麻烦死了！”
寒烬放缓了动作，想了想便也作罢。
可那么轻易放过这人，他又不太甘心。
“衣冠禽兽，怎么也得给他点教训，小郡主，你还是带我去吧。”
江嫣终是带人去了汀兰院。
顾相泽最近过得似乎还不错，有了公职在身，整个人都威风起来。
娶何家二房嫡女之事基本已经敲定，顾相泽坐在书房，面容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到那时，顾轻寒，你也只有被我踩在脚下的份。”
顾相泽前面说了什么，江嫣没听清楚，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寒烬则抽出了一根迷烟，插进了纸窗户里点燃。
“你做什么？”
见他面上浮现出坏笑，江嫣好奇。
折磨顾相泽的，能是什么法子？
“听说他有不少外室吧，那么能睡女人，不如把他那玩意儿废了，你觉得呢？”
江嫣：“……”
这法子够阴毒的。
“这一根烟，就够了吗？”
寒烬点头，十分肯定：“我西域的独门秘书可多了去了，这一根烟下去，他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江嫣自然是不信的。
听着也太玄乎了。
不过顾相泽下一句话却让江嫣对他仅剩的不忍也消失殆尽。
“顾轻寒，很快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