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徒四壁,连口锅都没有的秦大公子完全不知道羞愧,还不停的左右瞟瞟,越看越觉得这一男一女,有问题!
只是堂弟要示好,送什么不行,干嘛要送锅?
自诩花丛老手的秦大主簿看不下去,决定回头好好教育一下小堂弟。眼下,当然还是吃饭要紧。
不过动筷子之前,男人却不许人动。望着跟着叶秋一起忙活的蔓儿说,“把你俩的先留出来。”
否则一会儿就又没了。
男人做过一回让自己良心不安的蠢事,不会再做第二回了。
咳咳,其实不用他说,叶秋已经留好了。
“没事,你们吃吧。”
于是,开动了。
因为没有合适的锅,等发面又来不及,最后只能就着点大白菜,多煮了一锅叶秋最拿手的疙瘩汤。
不过即使是这样,秦彦还是吃得颇为满意的。
饭后也就没那么恶形恶状的来告状,而是好商好量的跟李雍说,“……你是知道我的事情的,留她住没事,怕反连累了她。”
“是她要来住的。”男人就一句话,让秦彦卡壳了。
看看堂弟那一副并不乐意的神色,他知道,自己找错人了。
可叶秋上哪儿住不好,干嘛非来他这儿住?是没钱吗?那找他堂弟呀。别看他穿得不怎么样,可是十足的大财主!
叶秋正在墙上东瞄西找的寻地方挂绳子,理所当然的道,“……我干嘛要花钱外头住,你家这么空,我挤挤怎么啦?还这么多人帮你收拾屋子,做饭呢。哎,我说你家有钉子没?”
那什么玩意?这时代做家具都不兴用钉子的好不好,全凭榫头卡着,用几百年都行,谁还去弄什么钉子?
还是李雍看着她晃来晃去的闹心,直接拿刀从不要的烂椅子上削下几根木楔子来,问问叶秋要挂哪里,啪啪拍了两掌,把木楔子硬是拍墙里去了。
叶秋不自然的抽抽眼角,幸好儿子给冲数带去认字了,否则让那小狗腿瞧见,不定又要怎样崇拜赞叹了。心里决定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叶秋把绳子挂上,将切好的萝卜皮竖着晾上了。
秦彦很有意见。
他的屋子已经成客厅饭厅、主卧书房兼客房仆人房了。怎么如今还要变成干货场?这太没格调了,坚决不行!
“你把这萝卜晾屋里,人怎么走动,多不方便?”
叶秋甩个小白眼,“外头那么冷,这些萝卜皮放外头会冻坏的。就在这屋子里晾一晚上,说不准明早起来就能炒个萝卜干了。不行我就拿出去,不会碍着你走路的。”
唔,既然是做吃的,那秦彦决定大度的再原谅一回了。还问,“那你明天去外头挂,是不是也要打两个钉子?”
既然有人形钉锤在,不利用白不利用,秦主簿的算盘也还是打得蛮精的。
不过外头的事,叶秋不想麻烦男人。万一给儿子看见,她还保什么密?
“到时让小伍帮忙弄下就得了。李营长,天都黑了,你今晚是留下,还是回去?”
要是留下,她还得揉面,准备明天的早饭。
男人看了她一眼,“回去。你明天到百草堂去拿药。”
虽然从他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叶秋莫名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自己没惹到他吧?
忽地看到秦彦给她递了个眼色,叶秋借口说要去看看儿子,很识趣的走了。
出门后,还把准备进屋的称心拦住,让他在门口蹲着,别让人闯了进去。至于里面的事情,跟她无关,她也就不多打听了。
可叶秋料错了。
男人不高兴,正是因为她。
不知道陶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李雍一回到潞州,就接到随后赶来的后勤总管,何渊的急报。
“那侯老儿不知抽的哪门子风,拿着钱居然不肯卖我们菜蔬,说是本地供应他们军营就很勉强了,让我们自己想法解决。这眼看着大军就要来了,难道还让我们去定襄城买吗?”
他们清水营这回过来演习,粮草是自带的。但是人不能光吃饭,不吃菜吧?明明眼下正是菘菜萝卜大量上市的时候,他这个地头龙偏偏卡着不给。
如果去外地采买,且不说光运输就是个大问题,新鲜蔬菜的折损率又高。若不能在本地解决,始终是个大麻烦。
何渊这两天都快急死了,好容易等到李雍回来,所以赶紧找他拿个主意。
男人也很窝火。
可这件事没有侯亮的点头,还真不好办。
从来军队和地方政务是要分开的,象是挖渠的事情,因为关系到民生,颜修之还能插得上手,可是对于军伍里的事情,就算李雍去找了他,他也是不能挑这个头的。
而如果没有官方出面采购,要供应上千人的军汉们吃喝,可不是容易做到的事。
侯亮有什么目的,李雍很清楚。
无非是为了他手上扣着的那张,给陶宗名任命的文书。
白纸黑字,签着侯亮的大名,还盖着他的军印。
这东西私下看,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一旦把这东西送上朝堂,侯亮心里清楚,无论他手上的花名册改得多么天衣无缝,但只要一查,就知道是假的。
本来象这种小事在军中就是半公开的秘密,一个小小的亭长,甚至都构不上买官卖官。但若是李雍留着这东西,关键时刻捅上一刀子,于侯亮,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男人跟侯亮原本是没什么恩怨的,不过如今,却有些难说了。
让他交出去,男人不愿意。
可留下,菜的问题怎么办?他不能拿全军将士的身体开玩笑。
因为心烦,所以原本不打算来叶秋这里的男人,不知不觉还是走来了。
虽然他不会把这样糟心的事情说给那个女人听,可在有她的地方坐下,吃上一顿她亲手做的饭,却让男人烦乱的心情安定下来。并在秦彦问起他时,做出了决定。
“没事。我先走了,拜托你了。”难得的客气了一句,没等秦彦再教育下他关于送女子礼物的一百种方法,男人大步走了。
他李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威胁的人么?
绝不!
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回到营房,他立即叫来何渊,“侯亮不卖给我们,你就多派几个人,到潞州周边乡下去收。价钱适当高一点也无妨,钱不够,我这还有一千两,你先拿去用。”
看着那一小箱金锭子,何渊很心疼。
他才不管这金子是谁的,他只心疼,他们营长每回好不容易攒一点私房,总是得贴到营里来,就没一样落着的。外人都还以为,他们营长身家多么多么丰厚,只有何渊清楚,他们营长真的是好穷。
不行!
这些金子他得收下,但不能全贴进去,怎么说也得给营长省几百两银子下来。听跟将军回来的小袁说他又听小伍说,将军似乎看上那个村长了。
娶个村长应该不贵,有个几百两应该差不多了。
何渊下定决心,出去忙活了。
“要人去买菜?我去!”
在何渊的营房里,顶着两只黑眼圈,正痛苦翻看军中名册的王铁蛋猛地站起来,咧着大嘴傻笑,配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实在是可怖得很。
“那,那我也能去吗?”老实的张铁牛也红着眼睛站起来,挺大的汉子,却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
因为上回没办好差事,跟着营长来了潞州之后,就被扔在军营里负责打杂后勤了。自何渊来了,还多了一个查找朱德全的任务。
虽然何渊说,这是给他们机会多认几个字,可是天老爷!让他俩去跟敌人厮杀,都比天天关在小帐篷里看名册来得快活。
何渊本来还想多整治他们几天,可看看这两人被整的蠢样,大发慈悲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你们好命,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都滚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出发,要是不能买回菜来,都不用营长,老子就要再扒你们一层皮!”
军中汉子,就这么说话才够兄弟。
被骂的铁蛋铁牛欢天喜地的走了,何渊这才露出几分担忧。
还有两天,大军就要到了。他们还来得及采购吗?若是不行,就只能给大家吃干粮了。反正一群糙汉子,也不用这么心疼。
可话虽如此,何渊还是恨得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姓侯的,这梁子咱们结下了。等到军演时,你就等着吃瘪吧!
……
那一边,侯亮的营房里。
不必进去,二十步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奇异的喘息声。
门口守卫的小兵,口干舌燥,悄悄从门帘缝里往里偷看。
巨大的火盆背后,是男人纹着猛虎的背。此刻,那背上的猛虎也似活了一般。只怎么卖力,泛黄的老虎都透着一股苍老之色,正如那花白的头发。
而底下的女人露出一双如雪的皓臂,还有涂得鲜红蔻丹的十指,在背上留下道道抓痕。
年轻娇嫩的肌肤,日落西山的猛虎,恰恰形成鲜明的对比。
让人觉得可惜,却更想取而代之。小兵咽了咽唾沫。
忽地,男人无力的倒下了。
小兵闭目,缩回头去,却是说不出的愤怒。他还没到时侯,怎么就完了?
过了好一时,帐中侯亮的声音才响起,“真没想到,陶家居然还藏着你这么个妖精。啧啧,可惜了这一身皮肉,竟是配了个兔儿爷。要是去了依云楼,不知得榨干多少冤大头呢。”
谢子晴闻言慢慢的起身拢起衣裳,眼中却是含着泪,将掉未掉,一副可怜弱女子的模样,“妾身只因家门不幸才会如此,求将军不要作践。”
侯亮笑了,用力拧着她的下巴,“知道吗?越是犯贱的货色才越喜欢跟你一样,装清高抬高身价。不过没关系,爷喜欢。所以,你伺候得好,爷就送了个哑巴亏给那小子吃了。不过亭长的事,你家就别想了。但爷会安排一个人,去照看着你家的。”
谢子晴放心了,依旧那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离了军营。出门时,蓦地发现有片雪花落到脸上。
这是,又要下雪了?
也好。谢子晴恨恨的想着,冻死那仙人村的地,看她还低不低头!别怪她狠心,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会受这样的屈辱?
她从不检讨自己的错,反含着泪,自怜自伤的走了。
那一边,李雍看着深沉夜色,无声的皱起剑眉。
下雪了,菜更难买了吧?
准备睡觉的叶秋也看到下雪了,临时想想,又跑去舀了两碗黄豆出来,倒进一只浅口木盆里。倒上清水,拿件破袄子一搭,搁在温热的灶台上,这才去睡觉。
当过家的人都知道,凡下雪,菜价必涨,发点豆芽,家里人吃也是好的。
睡吧睡吧,明天等着收锅,希望好用。
那个男人知道照顾人了呐,叶秋不想说,但心里确实是有点小小欢喜。在下雪的夜里,如小小火花,悄然绽放。
※
某马:哦,全世界都知道你俩要处大象了,拜托能不能快点?
某猪:表!我家村长才不要被抢走,你个破马,别来我家。
某马:小子很得瑟啊,来,咱们来单独谈谈。
某猪:村长救命!
地瓜:村长粗不来,因为她去看亲妈了。据说亲妈的喉咙不痛,改胃痛了。咱这亲妈这是啥毛病啊,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