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俯首案牍的日常。
新婚燕尔,一次还娶了三个,太子却没有如同外界猜测一般沉迷于女色之中,让不少人大失所望。
看到山东送来的军情,太子说道:“告诉军机处,看能不能给胶州一点支援。”
支援包括但不限于粮草与军队,也有名义的授予、战术指导什么的。
具体由军机处确定,太子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一份份文书批示完成,立刻有人送往各部。
其实各部尚书还是可以的,不然太子就要被埋在奏疏里。
刚批完,方正化通报。
皇帝回来了。
“没空接驾,让他自己回宫。”太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殿下,无论君臣还是父子,都该去接驾的。”江无水劝道。
不讲礼貌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张三娘,也就是状告太子的那个假宫女,给太子裤裆里糊的黄泥巴不但没洗干净,反而在到处传,而且越传越离谱。
不孝?
不,简直禽兽不如。
某个版本说太子觊觎康太妃美色,求之不得怒而杀之,随后怕事情暴露,毁尸灭迹。
太子大喊冤枉,可以指天发誓这些离谱的版本绝对不是他安排人传播的,不然就让张献忠李自成或者多尔衮万箭穿心而死。
总之,不宜再给外间一些话题了,免得又传出皇帝父子不和的小道消息来。
“罢了。”朱慈烺叹了口气,道:“备马,本宫出城接驾。”
“不用了。”朱由检走了进来,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就是咕噜咕噜。
一点都不讲究。
曾经温文尔雅勤学好问多才多艺的信王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抡大锤的粗糙皇帝。
“舒坦。”朱由检砰地放下茶壶,道:“过来跟你讲一声,马上去承天,太湖那边无需担忧,由蔡懋德勤奋有为,不日既能平定。”
“您老人家随意。”朱慈烺说道。
朱由检摸着下巴想了片刻,道:“怎么听着似乎阴阳怪气的?”
“不用疑惑。”朱慈烺说道:“爹要是处理几天政务,孩儿心情就好了。”
“那你早点生个皇太孙,好好培养。”朱由检拍了拍好大儿的肩膀,扬长而去。
太子能怎么办呢?只能看着老爹去打生打死喽。
皇帝是甘之若饴。
此时,德安府的李成是苦不堪言。
“本以为就佯败嘛,拴条狗都能做好,怎么就被困在了城里呢?”李成欲哭无泪地说道。
“将军,要不再试一试?”心腹千总兼智囊丁大问道。
“怎么试?”李成垂头丧气地说道:“张献忠亲自来了,麾下三万大军,将随州城围的水泄不通,怎么可能突的出去?”
“秦侯让我们守三天后突围,若是固守城池,只怕军法难容啊。”丁大说道。
李成烦躁地说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啊?你以为我不想跑啊,我得跑的出去!”
沉默半晌,丁大说道:“将军,实在不行就投了……”
李成当即跳了起来,问道:“左良玉脑壳还挂着呢,你想跟他作伴?”
想到皇帝的弓箭与双锤,还有那神出鬼没一般的战法,丁大不由打了个寒战,当即把投降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陛下不会放弃我们的。”李成给自己打了气,又道:“再不济做个刘良佐,好歹身后名不缺,还能荫妻庇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刘良佐中计而亡,朝廷追赠太子少师、五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佥事,授其子刘泽涵世袭的指挥佥事,其妻封二品诰命夫人。
抚恤相当优厚。
对李成这样的存在来说,其实就这么回事,不然也就不会有军头林立的状况,但是皇帝的武力值爆表,让他们不得不收敛。
包括高杰,老老实实的,不但自己不敢违反军纪,还要担心麾下违反军纪。
所以从始至终,李成都没想过投张献忠。
但是眼前的困境不能不解决。
“只能等待朝廷援兵了。”李成思考半天,只吐出这句话。
此时,秦良玉已经将大军隐藏在了承天府北面的洪山里。
一个侧击就能捅到张献忠的腰子。
“还没确定张献忠是否在军中?”秦良玉问道。
“虽然打着献贼旗号,却未曾见其本人,无法断言其在军中。”秦拱明回道。
“献贼狡诈如狐,不确定其行踪,不可轻举妄动。”秦良玉思考片刻后说道:“传令张名振,对襄阳发动……不,东宫卫战斗力太强,恐怕佯攻变主攻,让高杰去。
传令高杰,对襄阳发动进攻,令缓勿急,一定要逼出献贼的下落。”
“末将立刻传令。”秦拱明应下,匆忙而去。
秦良玉打开地图看了起来,同时盘算着张献忠到底是不是进了德安。
其实没有。
为了让蔺养成倾巢而出,也是有拉拢革左三营的意思,他亲自去了南阳。
唐县县衙里,蔺养成、马守应、刘希尧三人同时举杯,道:“敬陛下。”
“都说了,自家兄弟,叫哥哥。”张献忠不满地说道:“我等一起打拼,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虽说哥哥做了大西皇帝,只是给外人看的,自家兄弟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嘛?”
如沐春风,平易近人,一点都不像李自成那样好摆架子。
蔺养成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敬哥哥,祝哥哥万世昌盛,一统天下。”
张献忠一口把酒干了,道:“都是自家兄弟,有哥哥一口吃的,绝不教兄弟们饿着。”
接着擦酒渍的机会,努力把嘴角抚平。
看这态度,不但能让蔺养成出兵,甚至能把革左三营给拐了。
不枉他冒险走这一趟。
那么问题来了,要不要顺便把南阳吞了?
南阳可是湖北杀向湖南的必经之路,而且其本身条件也好,再加上龙兴之地的光环……不能想,再想就真要跟李自成翻脸了。
热烈的气氛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献忠说道:“诸位兄弟也知道我的来意,明军步步紧逼,若是我等不齐心协力,只怕被各个击破。”
蔺养成拍着胸口说道:“哥哥放心,小弟立刻整备兵马,明日随哥哥出兵。老回回和治世王两位兄弟率兵出关,定然让官军顾此失彼。”
“愿听哥哥哥哥号令。”×2。
马守应与刘希尧高声说道。
全然没把自己当成大顺的人。
这也不能怪李自成不会拉拢人心,实在是他为了攻打平凉,调集了大量的军队与钱粮,导致南阳这边只能自给自足。
要是有自给自足的本事,蔺养成三个早就扯旗单干了,怎么可能给李自成当小弟呢?
总之,革左三营已经确定会出兵。
张献忠目的达成,也不多留,当即告辞。
三人送别,一直送到了桐柏县。
县城里,沸反盈天,偶尔还有炮响。
张献忠听了片刻,道:“怎么,城里有叛乱?”
“不是叛乱。”马守应回道:“军中缺钱粮,只好吵一些大户贴补贴补。”
说到抄大户,张献忠可就不累了。
“走,进去看看老回回兄弟的收获。”张献忠兴致勃勃地说道。
“自然不好拂了哥哥雅兴。”马守应带着些许得意说道。
进了城,喊打喊杀与惨叫声更加清晰。
“走,去看看。”张献忠策马向前。
街道上到处是尸体,两边打开的房门里也有尸体,还有一些贼兵按着妇人做运动,全不顾身下的挣扎与反抗。
到了城东,只见大队贼兵挥舞着刀枪杀戮着一群百姓,队伍所过之处无活口。
不,还有一个没死的,正在努力往后面爬去。
忽然,贼兵里窜出一个老妇,挥舞着木杆打在幸存者的脑袋上。
叭叭叭几下,那幸存者不动了。
老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往军阵中走去。
不论军兵还是老妇都戴着帽子,显示他们有共同的属性——天方教徒。
再仔细看,被杀的全部是汉人,而贼兵里有大量的老弱。
张献忠奇怪地问道:“怎么还让老弱妇孺上阵?”
屠城很正常,毕竟钱粮不足,但是让老弱妇孺上手就不对了。
随军的老弱妇孺都是家眷,不到绝境不动手的。
马守应笑了笑,道:“我的麾下全民皆兵,即便明军杀来,那也是同进退共生死,无论老弱妇孺。”
张献忠夸了声好,刚要再表扬两句,那幸存者又爬开了。
或许是一直盯着这边,老妇折返回来,用尽全身力气挥动木杆打了下去,一连打了十多下,因为力竭而停下来休息。
那幸存者胳膊还在动,显然是没死。
老妇挥舞木杆打了两下,实在是打不动了,转身到了贼兵后面,拍了拍一个贼兵,待其回身,叽哩哇啦说了几句。
两人回到幸存者身边,贼兵举起刀子,猛地砍在幸存者的脖子上。
一刀斩首。
贼兵拎起首级高高举起,高呼道:“杀进汉狗,胡达与我同在。”
“为了胡达!”诸贼兵与家眷高呼。
张献忠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狂热,不由赞叹道:“若论悍不畏死,首推马兄弟的麾下。”
“哥哥过奖。”马守应嘴上有几分谦虚,脸上却全是得意。
都是胡达的子民,绝对不会向明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