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斜的话语像是在商量,表情也始终微笑着,但语气却不容拒绝,站在他面前的丁医生只是沉默了一时,季斜就当他是默认了,不由分说地把黎闲领进了特殊治疗室,转身关上房门。
黎闲这才看到整间屋子的全貌。
相比于诊疗室,这个房间可以说小得可怜,整个屋内的陈设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个躺椅。
这把椅子被黑色的皮质布料包裹着,上面有几条磨损痕迹明显的绑带,扶手位置的布料已经翻飞破烂,看起来像是被抓挠出的痕迹。
黎闲在看到这个椅子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电击。
季斜把双手搭上了黎闲的肩膀,手下稍一用力,黎闲就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上。
接受到黎闲警惕的目光后,季斜撇了下嘴,接着房内传来了一阵电流声。
滋——
这阵声音响动了一瞬后就停了下来,接着整间房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这是黎闲的第一反应。
季斜不知何时从黎闲的身前转到了背后,低下头对他轻声说道:
“我把电给停了,但你还是要假装叫的大声一点。”
黎闲会意,假装疼痛地喊出了声。
黑暗之中,黎闲喊着喊着,突然就变了调——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而且是好几条!
黎闲先是感觉到了一阵湿滑的触感,紧接着皮肤上好几处位置传来酥酥麻麻的吮吸感——
“什...什么东西?!”
他把头扭向站在自已身后的黎闲,对方唇角勾起,似乎心情很好地答到:
“帮你伪造点电击痕迹。”
“你放...”
黎闲骂人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憋了回去,他伸手尝试把钻进衣服里的东西往外扯,然而它们滑溜溜的表皮只要稍一用力就会脱手。
“行了吧!让它们出去!”
黎闲忍无可忍地吼道。
季斜见好就收地收回了触手,而黎闲在这时隐约看到了缠上自已的东西的样子。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
黎闲默默在心里想到。
晃神间,房间中的灯亮了起来,黎闲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件正事没做:
“把你的员工卡借我。”
季斜轻笑一声:“你翻翻自已的口袋。”
黎闲不明所以地照做,发现季斜的员工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已这里。
“知道你要用,刚刚放进去的。”
黎闲拿着季斜的员工卡多看了两秒,重新把它揣回了口袋里,勉强原谅了对方刚刚的恶劣行径。
“这算是治疗结束了吧?我可以出去了?”
季斜点头,于是黎闲从座椅上起身,低着头装成一副虚弱的样子走出了门外。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迎面碰上了护士长。
对方像是特意在等待自已,堵住了黎闲的去路后皱眉问道:
“是季医生给你进行的治疗?”
黎闲点头。
护士长听罢,没有任何征兆地掀开了黎闲的衣摆——
见上面有着一片片的红痕,她才把黎闲的衣服放下:“你可以走了。”
——刚刚季斜竟然不是在诳自已?
黎闲心中诧异地下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处,等待江秋月和程信的治疗结束。
一段时间后,两人先后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下了楼。
“嘶——电得可真狠啊...把我生命值直接搞掉了40点... ...”
江秋月声音虚弱地抱怨道。
黎闲赶忙上前把她扶住,另一边的程信虽然也龇牙咧嘴的,但状态看上去比江秋月好上不少。
他看了眼还有余力扶着江秋月的黎闲,环视了一圈发现四周没人后才惊讶道:
“没想到啊,你小子体格还挺好...我本来都做好了一肩扛一个的准备了。”
他说完这话,楼梯口又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三人齐齐抬头,发现走下来的是黎闲的那个自闭症室友。
和其它几乎是四肢并用着下楼的病人不同,对方步伐稳健,双手双腿也丝毫没有打颤。
看到楼下有人后,他似乎吓了一跳,低头躲闪着三人的目光快步走下了楼。
“我没看错的话,他那副样子应该是...没有被电击对吧?”
江秋月的眼神跟随着303B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中。
“再站在这等一会儿吧。”
她提议道。
此时还没有治疗完毕的病人已经寥寥无几,江秋月在心里数着个数,直到最后一个颤颤巍巍地病人离开了视线后说道:
“看样子只有他...为什么呢?”
黎闲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些病人,入院时间都在几月份?”
江秋月愣了一下,随即回忆起来:“我看过病历卡的那些,大多数都集中在二三月...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入院时间在6月。”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他在这间疗养院的时间,比其他所有患者都要长。”
多个特殊的点叠加在一起,让黎闲想再次试试能不能从自已的这位室友口中问出什么。
他回到病房,303B此时正静静坐在床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见到黎闲进门后他难得对外界产生了一点反应,脑袋向黎闲的方向微微转了转,然后又缩了回去。
黎闲没有先急着问他问题,而是又把一粒软糖放在了303B的手心:
“在这里这么久,一定很辛苦吧。”
303B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方听到这句发问后慢慢放开了环抱着膝盖的腿,喏喏道:
“听...”
“听话、只要听话...就好。”
“‘出院’的、顺序,是按照‘服从性’来决定的... ...”
对方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黎闲敏锐地捕捉到了“服从性”这个词汇:
“那你今天没有被‘特殊治疗’,也是因为...?”
303B点了点头。
黎闲因为这个结论沉默了良久。
对方不是因为诊疗时做对了什么,而是因为一直以来服从性良好,才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遭受电击的副本患者。
这就代表着,疗养院内“特殊治疗”的根本目的并不为为了给患者治病——
而是为了训练他们的服从心理。
这一结论,让整所疗养院的性质彻底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