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日子来到了画展当天。
男人在一大早如约把光油还给了黎闲,黎闲接过后,把光油瓶拿在手心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原本一直敞开的展厅大门紧锁着,女主人不见踪影,午饭也没人准备。
四人站在展厅门前,静静等着12点的到来。
梁沛不安地在门前打转,宋清章偶尔四处张望,剩下两人则像凝固的雕塑一般抱臂倚靠在门边的墙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展厅门内时不时传来让人不安的“咚、咚”声,像是女主人在里面布置着什么。
终于,在中午12点整,女主人准时拉开了房门。
她迎接众人时红唇止不住地翘起,眼神无比兴奋,好像期待的一天终于来到。
“欢迎各位来到‘杜莉小姐人像馆’!”
女主人侧开身子,整个展厅映入众人眼帘。
画。
满满一墙的画。
尽管已经提前知道了那面钉满了钉子的墙会被挂上与其数目相当的画像,但当众人真正看到了这满满一墙人像时,还是不禁吸了口凉气。
黎闲最先迈过门槛,踏入展厅的一瞬间,墙面上几百双眼睛齐齐移向了他。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些画像和走廊内的画像表面上并无区别,但当黎闲的视线接触到它们时,却一眼感受出了差异。
它们太有“人”的感觉了。
如果说走廊里的画像只有微弱的脉搏,让人偶尔才能感知到它们的“生命力”,那这里的画像就好似一颗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让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它们情绪分明,在看到黎闲的瞬间,脸庞就浮现出了欣赏的神色,并且随着黎闲的移动,挪动着自已的眼球,紧紧把目光贴在他的身上。
黎闲甚至在里面瞥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宋清章与梁沛先后跟随黎闲进入了展厅,几百道视线忽然转换了目标,锁定在了他们的脸上。
仅仅这一瞬间的压力,就让梁沛止不住腿下打颤,前进的步子都开始不稳。
最后一个是“张先生”。
画像的视线如出一辙地对准了他,然而仅仅接触了不到半秒,就像感应到了什么般,避而不及地移开了目光。
它们的视线开始在黎闲、梁沛与宋清章三人身上游移,最后齐齐锁定了黎闲。
因为男人走在最后,谁也没发现画像对他的避而不及,只有女主人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微微皱起了眉,但她很快就放下了心中的违和感,高兴地拍了拍手掌。
“请各位坐在这里。”
展厅的正中央摆着四个椅子,很明显就是为活到现在的四人所准备的,唯一能让人感到欣慰的就是椅子摆放的方向侧对着整墙画像,让人不用直接面对那些毛骨悚然的目光。
黎闲顶着所有画像的注视,一步、一步走到了椅子面前,坐在了上面。
他有意把视线落在对面的墙上,这一面墙相比于满是画像的墙可以说十分空旷,就像众人一开始看到的那般,上面只有五个画框,此时全部被黑布盖了起来。
剩下三人陆续落座,女主人满意地笑了,缓步走到被黑布盖上的画像前。
仿若千钧重的视线终于从黎闲身上转开,落到了女主人身边。
她红唇微启,话语清晰地从口中吐出:
“十分感谢各位能够莅临本次画展,能有这么多来宾到访,让我很是意外和高兴。”
看来她把那一墙的画像也算做了此次的来宾。
黎闲用余光看了眼身侧,那些画像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女主人讲话,堪称模范听众。
“今天是2002年9月9日,也是我22岁的生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以画展的形式给各位讲一个故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女主人开始了她的讲述。
“1980年9月9日,有这样一对双胞胎出生了。”
她掀开了盖在第一幅画上的黑布,上面画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在沉沉地睡着。
黎闲对着这幅画打量了半晌,没有从中观察到任何特殊之处。
应该就是幅普通的油画。
“父母非常疼爱这两个孩子,给姐姐起名为杜莎,妹妹起名为杜莉,两姐妹从小就关系要好,形影不离。”
女主人掀开第二幅画,上面是两个牵着手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连衣裙。
“两个女孩儿就这样在优渥的家境以及充满爱的家庭里慢慢长大,唯一让父母困扰的就是她们的外表太过相似,有时连他们都难以分辨。”
第三幅画展示在了众人面前,画中的双胞胎又长了几岁,但面孔却仍旧相似得像是同一个人。
女主人平铺直叙地讲述着她的故事,所说出的内容和照片内所展示的并无差异,黎闲察觉到甚至目前的这三幅画,都是以相册里的某几张为原型而创作的。
他把视线转向最后未揭开的两幅画,静静等着女主人会如何去讲下面的故事。
“杜莎和杜莉原本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哪怕随着年龄的增长,爱好与性格逐渐变得不同,但她们的心灵也始终相通。”
讲至此处,女主人把双手印在了自已的胸口,头微微低下,像是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原本轻亮的语气变得沙哑起来:
“直到她们18岁那一天。”
第四幅画被揭开,那是黎闲在照片里从未见到的构图——画面中仍然是姐妹两人,杜莉身着蓝裙,体态端正地站在原地,她身后的杜莎则是一身红衣,正弯腰拿起自已的提包,像是准备要出门。
“她们的生日礼物是单人画像,母亲请来了镇里最优秀的一位画师,提前一个月便开始起草,直到生日当天,两人的画像马上就要完成。”
“画师先结束了杜莎的画作,杜莉大概还需要一个下午,于是姐姐杜莎便先一步出了门,打算去商场闲逛。”
“结果她遭遇了一场大火,险些丢了性命。”
女主人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周身的氛围骤然转变,黎闲微微转头,发现满墙的画像无一不像女主人那样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像是在感叹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让一个无辜的女孩遭受到这般折磨。
此时女主人的手帕下移到嘴角,掩盖住了她此时隐晦的笑意:
“当杜莎从医院醒来,已经是几天之后,她原本美丽的面孔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女主人猛地掀开最后一幅画,一幅熟悉至极的烧伤面孔暴露在黎闲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