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处,是一个阶梯通道。
上行梯,是通往外面的。
隐约能听见外面的谈话声。
隐约还有闷哼声传来。
“祝城主,若是早些答应了,还未必受这些罪吗?”
凌颜脚步一顿。
“这景帝有什么好的,既然你致死效忠,本王亲自来大景寻你,诚意满满,你何不承了这份情?”
“本王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过了今晚,你还没想清楚,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祝台“呸”了他一声,“本城主追谁的主应当是光明磊落之人,而不是你这种奸诈小人。”
“啪!”
凌颜听见“啪”的一声巴掌声,整个人一个哆嗦。
紧接着又听见,“祝城主,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整个兵器城已经在本王的控制下了,昨日进来的那个小丫头,已经被本王抓起来了,别想着有人会替你通风报信。”
“识趣地赶紧将令牌交出来,回头效忠本王,本王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凌颜听到这里,他嘴里的小丫头,多半是李花花无疑了,看来是真的出事情了。
“休想!”祝台咬牙切齿,“有本事就杀了我,这么一直控制我算什么?!”
一年前,齐连开始频繁骚扰他,明里暗里让他与他合作,都被他拒绝了。
没想到半年前他却亲自来了兵器城。
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了兵器城。
这半年里,他找人扮作他在外面指挥一切,没有任何人起疑,因为起疑的人都被他杀了或者关起来了。
到现在为止,他的那些心腹已经被他换得七七八八了。
半年过去,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不甘心这兵器城落入敌国手里。
恐大景要完啊!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如此英烈的将才,本王可不舍得。”齐连闻言不怒反笑,转身离开,命人看好他,“你好好想想吧,别忘了今晚是最后的期限,你若想他们活,就最好同意与本王合作。”
凌颜坐在这个通道里,这里与外界就隔了一层土,少了通道里的潮湿,心口舒服了些。
眉头依旧紧锁,舒展不开。
北梁镇国王怎么会在这里?兵器城已经被他控制了吗?
凌颜揉了揉眉心。
前世北梁兵器从不短缺,甚至每隔不久就会有新的兵器到达,反观大景,沙场将士手里的兵器以前是什么样,后面依旧什么样。
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
虎山兵器城城主祝台,前世她略有耳闻,是个忠臣,大景灭国后,追随先主而去,当时她还敬他是条汉子。
外面许久没有动静传来。
凌颜看了华明一眼。
华明走上去敲了木板三下。
没有回应。
又敲了五下木板。
依旧没有回应。
华明低头想了想,又连敲木板八下。
三五八,是他们的暗号。
可上面依旧没有回应。
华明看向凌颜,摇头。
凌颜指了指梯子,示意她们坐着等一等。
一盏茶过后,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华明坐不住了,准备又去敲三五八下,正欲动手。
上面就传来细微动静。
一四七下。
华明大喜。
一四七,二五八是他们的暗号。
华明回应三五八。
外面有一瞬间的停留。
然后木板被艰难的打开,一丝光亮透过缝隙洒进来。
一个长满了黑胡子的老头儿出现在眼前,看见他们的出现有一丝惊讶,随后一阵狂喜。
“陛下派你们来的?”
“陛下和顾玄松终于察觉了吗?”
语气中带着惊喜。
他终于等到人了。
凌颜和华明从地道里出来,看见祝台竟然被五花大绑皆是一愣。
祝台看见二人喜极而泣,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妥,“苍天有眼啊,我大景国运当红,我祝台命不该绝啊!”
“你先别激动,我是安阳侯府顾璟珩新娶的夫人,此行只有我与我的护卫两人来。”凌颜不忍打击他。
果然,她话刚落,对面的人就怔愣。
有些不敢相信,讷讷道,“顾璟珩之妻?”
“是我,我叫凌颜。”凌颜点头,快速将她为何会独自带着护卫来到兵器城的经历过了一遍。
刚想问昨日是不是进来一人被他们抓了,还没等她问出口,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祝台焦急地喊道,“快将我挪去那边的椅子。”
他手脚被绑,行动不便,华明二话不说地扛起他放在椅子上,然后和凌颜快速地躲回地道,封好地道口。
就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脸平静,“王爷让我来问问你,想好了吗?”
祝台不屑于跟他说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昨夜闯进来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听说是虎山城主李艾的亲妹,若是他的亲妹死在你的兵器城,你觉得会如何?”
“更或者死在祝台的床上,又会如何?”
那人似乎习惯了祝台的态度,也不和他计较,自顾自地说,“你说你,什么都好,唯独这点不好,脾气太犟,若是你能和我一样效忠王爷,也不至于遭这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爹娘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不会安心。”
听到这里,祝台终于听不下去了,“呸”了他一脸,表情愤恨,“你还敢提爹娘?爹娘怎么死的你不知道?长姐又是如何死的你不知道吗?还有娜娜怎么死的你真的就不知道吗?!她才多大啊?死的时候你不是没有看见,你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这是祝家的蒙羞!”
祝明伸手抹去被祝台喷了一脸的口水,他自嘲,“知道又怎样?看见了又怎样?自古强者为尊,镇国王有野心,追随他才能有未来,我们祝家才有未来!”
“祝家的未来不是靠卖国求荣!”祝台激动地吼道。
“那你的忠诚可换来了祝家的荣光?”祝明低吼,“堂堂兵器城城主,掌管大景兵器库,看似荣耀的职位,可实际呢?是却是个连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
“堂堂兵器城城主,住着这么简陋的房子就算了,可连着故乡的老宅被人占领还讨不来一个说法。”祝明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明君治理天下?”
“那也不是你卖国求荣的理由!”
祝台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
祝明气极反笑,“就算我卖国求荣又怎样呢?至少我不是一个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手的穷鬼,也不是一个任由别人抢走老宅的废物。”
“你走吧。”祝台看着这样的弟弟,心里直叹气,一脸失望,“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是不会答应他的,祝家的人有一人为他效力就够了。”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祝明骂道,“你就守着你的忠孝礼义廉耻过一辈子吧。”
气冲冲地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祝台的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祝台的亲弟弟如今投靠敌国,是他无能,他无颜面对祝家的列祖列宗啊。
凌颜在地道里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明白,腹腔内五味杂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兄弟反目成仇,上升到家国仇恨,这事已经不简单了。
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凌颜才出来。
祝台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见到凌颜出来,直接道,“兵器城沦陷,北梁镇国王已亲临兵器城,麻烦你这个丫头带着消息立马回京城,赶紧离开这里。”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只有凌颜能够将消息带走。
此时他很感谢他们将他关在这个院子了,北山之巅的通道并不是通入他的房间,而是在他书房后面单独开辟出来的隔院,这个隔院也方便做些其他事情。
比如他这大半年的时间都被祝明软禁在这里,没有一人发现。
兵器城如今已被祝明和齐连掌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凌颜若待在这里非常危险。
他已听祝明跟他提起过,顾璟珩顾世子遭遇刺杀,被逼跳崖,如今生死不明,若是凌颜也出了事情,这安阳侯府就真的没根了。
虽说他和顾玄松互看不顺眼,但也不是希望他安阳侯府一门就到此为止。
凌颜摇头,“要走可以,你和我们一起走。”
祝台闻言哂然一笑,“顾玄松不仅娶了个好妻子,他儿子也给他娶了个好儿媳,还是他的命好啊。”
然后又道,“丫头,你走吧,不用管我这个老头子,我在兵器城才能稳住他们。”
凌颜觉得也是,若是祝台突然消失了,以齐连多疑的性子,必然会将兵器城翻个底朝天。
她回头看向华明,“你回去,我留下。”
华明不肯,“要走也是少夫人您走,兵器城太过危险,”
“你觉得那个滑绳我能上得去?”凌颜翻白眼。
然后转头问祝台,“祝城主,除了北山之巅的滑绳,可还有其他路可以出去?”
祝台摇头,没有路可以走了。
“当年我同顾玄松还有陛下商量定下这条路,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天,这条路子建成之后也没有给自己留退路,若想出去,只有原路返回。”
凌颜对着华明耸耸肩,“这条地道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你带着消息离开,顺便去找顾璟珩,给我半月期限,半月后我会想办法离开并联系你们,如若半月后没有我的消息,你让顾璟珩去北境边关等我。”
华明不肯,“属下不会将少夫人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凌颜无奈,怎么就跟他说不通。
“你别忘了我们来兵器城的目的。”凌颜瞪他。
华明无视,“属下也没忘记世子叮嘱属下的话,世子让属下保护好少夫人。”
华明不去看凌颜的脸色,反正他是不能走。
凌颜瞪眼,“你若不走,北梁镇国王在兵器城且兵器城在半年前就已经沦陷的消息就穿不出去。”
华明瞳孔缩了缩,“属下唯世子的命是从。”
凌颜闻言长叹一口气。
祝台他是想让她们带着消息出去的,他在这里被软禁了半年,无一人发现,心志被磨了不少。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这条不为人知的通道被人打开,他感觉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半年,足足半年,终于等到了来人。
看着争执的主仆二人,他出声,“依我之见,你们二人一同离开。”
“我在这里已经被软禁了半年,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你们俩一起走,离开这里。”
凌颜和华明闻言停止了争执,齐齐看向祝台。
“他说今晚是给你最后的期限。”凌颜想到刚刚齐连说的话。
她了解齐连,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说一不二,他说的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就不会有假。
凌颜见华明这个强烈态度,也知道自己赶不走他。
索性直接放弃。
另想其他办法。
狭小的房间内,三人都沉默不语。
祝台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生怕祝明或者齐连杀个回马枪发现凌颜和华明。
许久。
凌颜灵光一闪,她不出去,总有人能出去啊。
她偏头问祝台,“祝城主,你可知昨日混进来的那个姑娘?”
见祝台愣神,她补充,“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没逃过他们的眼睛,被他们抓起来了,你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吗?”
祝台明白过来,“兵器城只有一处关押的地方,齐连虽说已经掌控了兵器城,但也不敢大张旗鼓,只能隐姓埋名混在兵器城中,他们既抓了人,应该在东北角的大牢里。”
“我若想救人,祝城主有没有建议?”
祝台一愣,随后点头,“若你要救人,我倒有一法子。”
听祝明的意思,昨日抓的那个丫头,是李艾的亲妹,他虽不知李艾何时有个亲妹妹,但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必然不假。
李艾亲妹妹,不能再兵器城出事。
凌颜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膳房的烧火工,左脸全是烫伤,是我的人,目前还没有被祝明发现,可以找他帮你们。”
“有什么信物吗?”凌颜问,“毕竟现在可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祝台呢。”
祝台摇头,“直接与他对暗号,说当年是谁救了他母亲,又是怎么救的,为何那人要救他母亲。”
“就这些?”凌颜偏头。
“疑爱,用水,情分。”祝台点头,“这六个字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