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车里,董祀一脸笑意,伸头对着青萍左看,右看,摇头晃脑的,得意洋洋。
“别看了,再看也是呆子一只。”青萍自然知道他在得意什么,现在全天下人都要知道,蔡二小姐已经忆子成狂,纯痴呆一枚了。
“现在只怕全天下人都要可怜我,娶了个呆子媳妇了。”董祀低声乱笑,想到明天大家看待自己的眼神,对自己好的的欲语还休,看自己笑话的,幸灾乐祸,人生多么美妙啊。
青萍今天的表现好极了,目不斜视,对任何人的对话都充耳不闻!晚宴最后时,曹操脸都黑了,但卞夫人还是一脸的不忍,拉着曹操不让他发脾气。
正在那时,曹操两岁的幼子吃饱了,跑出乱晃。结果晃到青萍的跟前了,可能觉得青萍漂亮,于是伸了一双油手过来,青萍当时没注意冲过来一个孩子,她还在低头数着碗里的粟米,天知道,一国的相爷,府里吃成这样,原来十二的匈奴生活,竟然口味随了蔡琰,喜欢吃稻米饭,蔬菜也喜欢新鲜的,肉食也喜欢鲜嫩的,现在看着曹府这宴席,让她不发呆其实也很难。正想着,一个胖男孩跌到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与胖小子对视了很久,这孩子哪来的,曹家的规矩在哪?衣裳的质料应该是小少爷了,只是为何没人喝止?青萍这一刻脑中转了无数个弯,也没注意到胖小子一双油手已经把自己的袖子糟蹋得不成样子。
过了一会儿,小胖子开始用她的袖子擦嘴了,她这才发现自己这身衣裳算是没救了。于是放下碗筷,把胖小子揽进怀里坐着,掏出手帕在一边的清水杯里沾湿,给他擦嘴、擦手。再端详了一下,嗯,现在很干净了,洗干净的小胖子倒不难看,白白嫩嫩的,有点像小耗子小时候,她微微笑着捧着胖子的小脸亲了一下。
小胖子喜欢这样,于是在她怀里不肯起来了,她也就这么一直抱着,静静的听他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她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当年小耗子也喜欢这腻在她怀里这样耍赖,后来长大了,不好玩了,想想真无奈啊。
卞夫人再也没忍住,掩面拭泪,曹操那叫一个难堪啊!胖小子出来晃是他安排的,不然以丞相家的规矩,奶妈早就被打死了,怎么会没人阻止呢?实际也是想看看蔡昭姬是真痴了还是装痴。
结果却出乎意料,若是真痴了,她对孩子不应该这样。可是如果说是假的,她为何这样?转头看到卞夫人的眼泪,他明白了,就该是这反应。
蔡昭姬为何而痴?被迫离开自己的孩子们,听使臣说了,那孩子送出二里地来,一路送一路哭,车里的昭姬也哭,若不是使臣机警,昭姬只怕就得跟她儿子回去。
现在看她,熟练的抱着孩子,让孩子舒适的靠着她的前胸,她神情自然,孩子则一脸惬意。即使是这孩子的母亲抱他时,他也没看过这小子有露出过这么舒服的表情?
曹操难得一见的同情心一下子暴发了,唉!苦寒之地,连奶妈都没有,全是她一手带孩子吧?真是可怜,可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青萍本就是与奶妈相同待遇的高级保姆,蔡琰当时抱小耗子也没她专业,所以,惟熟悉而已罢了。于是他们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离去,当然后堂还有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小胖子。
“这下会放我走了吗?”
“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走不是,当然得咱俩一起走,先去陈留。过几年,风头不紧了,我们搬去匈奴算了。琰儿跟我说过,让我们搬过去,你在那头也住惯了,到时羊家谋上上党太守的位置,大家就都在一块了。”
“你的琰儿让羊夫人送来那几箱羊皮书,说给我解闷。”青萍轻轻说道。
早上董祀出门后送来的,看羊夫人的样,多少有些舍不得,四千卷藏书,平日羊大人没事也会拿出来看看,他们以为蔡琰不要了,一直当成自己的,没想到蔡琰竟然让他们送给青萍,郁闷啊!
这就是爱书的人,让给嫁妆,羊家挺高兴的,尽可能的往好上加好来弄,真的送出书来,那痛苦的样子,尽显读书人的本色。
“有一半是我抄的,六年啊,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的字这么好,就是那时练的。”董祀摇头叹息,倒是没想过蔡琰些举为何。
青萍也笑了起来,现在开始相信,当时蔡琰说董祀爱的不是她,而是信任是啥意思了。如果真爱,他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怒火中烧,宁可把这些书毁了,也不给自己看。要知道这可是他与蔡琰的定情之作,却被蔡琰轻易送给了自己。这对他来说不是应该是羞辱吗?
“笑什么,你不相信?其实你看书也能知道,我最早抄的就是《论语》了,琰儿说那个太常见,不用抄。我就帮她抄了。你看看那时……咳,当然,就算你看那时的,也可以看出我那时的字就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六岁的孩子,能写成这样是很不容易的。当然,你比较一下最后一部,差距还是很大的。”
董祀急急的显白着,但想想又不怎么自信,反正一番话说完了,中心意思是,你看六岁时要对比现在六岁孩子的字,看后来的,就得以后来为标准,总而言这,他是个书法很不错的天才儿童。
青萍都笑得没力了,没见过这么喜欢自夸的人。
回了家,泡了澡,躺在榻上,想想,看看身边的董祀,“你说刚刚那个小胖子,像不像咱们小耗子小时候?不过没我们耗子聪明,我们耗子两岁时说话很溜了,胖归胖,可是他也灵活,不会走起来跌跌撞撞的……”
董祀背过身去,懒得理她,青萍想想他累了,于是也闭眼不再说话了。
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嘟囔声,什么不是咱们的,是人家的话,她以为是梦,不搭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再想想,好像不是梦了,难不成真是他说的?
摇摇头,也懒得再想,此时董祀已经不在了,她找出那本《论语》从头看到尾,正如董祀所说,这就是他六年的成长轨迹,从开始的一笔一划的中规中矩,到后来的挥撒自如,透出的一派俊秀的景像。
再翻开一本蔡琰抄录的,青萍疑惑起来,这是十二岁女孩的字?从娘胎里开始学写字,也写不到这水平吧?那她六岁时得什么样?她几乎翻遍了,不像董祀的抄录的,一步一个脚印,她可以不用董祀说就能按字来把他的抄录顺序摆出来。但蔡琰的却完全找不到头绪,她表现得太稳定上,稳定得不像是真的了。
此时她有些急切的想找到董祀问清楚,蔡琰当年难不成真的从胎里就能写字?
但晚上董祀没回来吃饭,派人回来说有人请,让她别等。她也不介意,反正自己吃饭也自在得多。等洗完澡,快睡了,董祀还没回来,就有点着急了,他还没回来这么晚过。
等到半夜,他终于回来了,是被人送回来的,他老人家喝醉了。送上榻,让人端上热水,她好给他热敷一下,结果他竟然一甩手把她打开。
“滚开!我不要人伺候。”
“谁乐意伺候你,把脸擦了。”青萍还一肚子气呢,此时这人发的哪门子邪火。
“青萍?!”醉酒的人定定神,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这才松懈下来,“青萍可以擦,其它人滚开。”
“谢谢!”青萍真是无语啊,只好谢一声,给了擦了脸,又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脚,这是最易醒酒的方法之一。
榻上的人却又睡着了,青萍看着摊成大字的董祀,考虑自己是不是去书房睡,她为了他在书房能住得舒服,可是准备了全套最好的褥子被单,只是这位仁兄一次也没用过。
可是想想又决定算了,这位醉成这样,半夜里要喝水什么的,不是还得让人侍候吗?于是拍拍他的手脚。他喝了一声,“谁,谁打我?”
“青萍!”
“哦!”他又不作声了,老实的缩回了手脚,乖乖的让出了半边的榻位。
青萍给他盖好被子,拉过自己的被子躺好,闭上眼。刚要睡着了,又被推醒,“你谁?为什么在这儿?”
“青萍!”
“哦!青萍!青萍可以在这儿!”他眼睛实际上都没睁开过。
“那谁不可以在这儿?”反正也睡了不着了,干脆游戏问答好了。
“除了青萍,谁都不可以。”他回得铿锵有力,青萍不禁凑近了看看,这位是真醉还是假醉啊?然后发然现,鼻息里喷发的都是酒味,于是退后躺好。
“为什么?蔡琰也不可以?”她有些纳闷,什么时候自己跟他关系好到可以变成‘唯一’了?
“琰儿,嘻嘻……”董祀窃笑着,跟偷油的老鼠一样,让青萍看得怒火中烧,正想发作,结果他却耷拉着脑袋瓜子说道,“也不可以,她有刘豹了。”
看他那幽怨的样子还真是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青萍也就不说啥了,有啥好说的,人家六岁就被蔡琰追着打,还主动提供凶器,这感情能一般吗?侧回身子,慢慢的闭上眼睛,想想,特意离开了一点,省得过会又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