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飏说得不错,方才那声关门声的确来自贺兰飞舞。看到箫绝情平安归来,她自然松了口气,准备上床歇息。然而就在此时,房门却被人一把推开,闻到那股独特的梅花香,她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风飏没有告诉你,自今日起我们不再同住一屋吗?”
“你一身系整个天香国的未来,不能出半点差池。”箫绝情同样淡淡地回答,“何况我若想对你做什么,未必非要与你同住一屋。”
贺兰飞舞抿了抿唇,本欲再说些什么,终于只是微微冷笑:“随你。”
说完,她自顾自地脱鞋上床,面朝里躺下闭上了眼睛。箫绝情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颗心锥心刺骨般痛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众人各自起床收拾行装,吃过早饭之后准备出发。贺兰飞舞想了想,干脆直接来到了简行云的面前:“简谷主,搭个顺风车可方便?”
“方便”简行云抬头看她一眼,“只不过,理由?”
真不愧是惜言如金的简行云,能用两个字说清楚的事绝不用三个字。
暗中一声苦笑,贺兰飞舞摇头:“没有什么特殊理由,你若愿意,便载我一程,若是不愿就算了。”
简行云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箫绝情,突然一挑唇角:“上车。”
看着简行云的马车门缓缓地关了过来,风飏还未来得及叹口气,陡然感到箫绝情的周身泛起了一层凛冽的冰冷,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冰火山!暗道一声不妙,他一把握住了箫绝情的手:“王爷!”
箫绝情的手冷得像冰,令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却咬着牙没有放手:万一王爷一怒之下一掌劈了简行云的马车……
“没事。”箫绝情轻轻甩脱了他,看起来还算冷静,“她这是在逼我呢……”
你猜到了?
风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有意无意地拦在他的身体和简行云的马车之间:“王爷,其实九小姐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你亲口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她当然会……”
“我知道。”箫绝情挑了挑唇角,笑容苦涩得令人心疼,“所以我不会怎么样,你放心。走吧。”
直到箫绝情上了马车,简行云的马车已经缓缓启动,很快离开了客栈。看着垂首坐在一旁的贺兰飞舞,简行云突然开口:“箫绝情刚才起了杀心。”
“嗯。”贺兰飞舞答应了一声,“只不过时间很短,一闪而逝。当然你放心,他针对的并不是你。”
“也不是你。”简行云的语气依然如脸上的神情一般冰冷,却难得的多了一丝淡淡的疑惑,“所以我奇怪,他究竟在恨谁,想杀的又是谁?”
贺兰飞舞沉默,许久之后不经意地一抬头,才发现简行云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忍不住苦笑一声,她摇了摇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简行云收回目光,眸子却微微一转:“不过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起杀心的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紫光迅速地闪了一下,接着又随着杀意的消失而不见了。”
“紫光?”贺兰飞舞吃了一惊,“这……我的确不曾注意。简谷主,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
“不知道。”简行云回答得干净脆快,“不过我想,这一定代表了什么。”
……贺兰飞舞愣了愣,继而失笑:“这句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看着她空山灵雨一般的绝美笑容,简行云的目光似乎微微变了变,继而扭开了头:“笑得这么勾魂夺魄,你这是诱惑我,还是考验我的自制力?”
“诱惑你。”贺兰飞舞回答得一本正经,“只是不知道我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简行云唇线一凝,回头看着她:“想知道?”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简行云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然而不知为什么,贺兰飞舞依然觉得他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变得幽深,宛如黎明前无星无月的夜空,令人一眼看不到底。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那双眼睛是透明的,就像清澈的山泉,让一切龌龊和污垢无处遁形。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贺兰飞舞有些后悔自己的轻佻,居然不自觉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反应不慢。”简行云淡淡地开口,“你若敢说个‘想’字,信不信我把你这个有名无实的东阳王妃,变成名副其实的谷主夫人?”
贺兰飞舞静了静,突然不怕死地微微一笑:“就是说,我成功诱惑你的可能性不算小?”
简行云有片刻的无言,然后才哧的一笑:“我知道你为何会将箫绝情气成那个样子了,你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确实不怕死。”
提及箫绝情,贺兰飞舞的脸色又黯淡下去,许久不曾再开口说话,脑子里却不期然地思索着简行云方才的话:他到底在恨谁?想要杀了谁?那所谓的紫光又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委实神秘得可怕……
自此时起直到黄昏,贺兰飞舞一直与简行云同车,箫绝情居然并未表示反对。黄昏时分,他们又住进了一家客栈。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均感十分疲惫,很快安排好一切之后便下楼来吃晚饭。
贺兰飞舞先于箫绝情下楼,看看风飏旁边的位置,她直接跑到了司展尘的身边落座:“师父。”
司展尘心知肚明地微微一笑:“乖。”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小舞,你要把东阳王折磨死吗?”
“哪里是我折磨他?是他折磨我好不好?”贺兰飞舞微微叹了口气,“师父,你不知道他……嘘!他下来了,不说了。”
箫绝情慢慢下了楼,一眼便看到贺兰飞舞与司展尘同桌而坐,目光不由微微一凝,接着却又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风飏身旁。风飏依然有些担心,假装没事人似的咳嗽了一声,接着把自己的凳子往箫绝情旁边拖了拖,隔断了他看向贺兰飞舞的视线,同时也可以防止他冲动之下对贺兰飞舞做什么。
将这一切瞧得分明,简行云微笑不语,只管叫了东西来吃。片刻后,菜上齐了,箫绝情目不斜视,看似平静地吃着晚饭,但唯有风飏知道,他拿着筷子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生怕箫绝情支撑不住,风飏无比担心,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箫绝情突然抬头看着他,一个眼神过去便令他住了口,只得叹口气转过了头。
吃过晚饭,众人各自散去,回房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好继续赶路。然而贺兰飞舞却了无睡意,独自一人来到院中的石桌旁,坐在石凳上仰望着苍茫的夜空出神。
“在考虑今夜找谁陪你同眠?”
耳边突然传来箫绝情淡淡的声音,贺兰飞舞收回心神,眉头微微一皱:“什么?”
“不是吗?”箫绝情走到石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朗无双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行有简行云陪同,吃有司展尘作伴,那么睡呢?你希望有谁相陪?”
敏锐地自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醋意,贺兰飞舞淡淡地一笑:“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考虑的必要。一行人中,你身手最佳,你若是不同意,我想找谁都不可能。”
箫绝情负在身后的双手陡然一握,眸中更是有冷芒一闪:“那么我如果同意,你便要去找别的男子了吗?”
很不喜欢这种仰着头与人说话的感觉,贺兰飞舞慢慢起身,紧盯着他的眼眸微微一笑:“你说过的,若再见我与哪个男子亲近,绝不干涉。”
箫绝情在微笑,不过在微笑着磨牙,下面的话便似乎是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好,你若不与其他男子共眠一室,我可以不干涉。”
贺兰飞舞抿唇,继而淡淡一笑:“这还叫不干涉?东阳王,是男人就该一言九鼎,岂能朝令夕改?你亲口承诺不会干涉我与别的男子亲近,如今怎能言而无信?你不是说只要是给我的承诺,你宁死不背弃?莫非连这句承诺你都要背弃了吗?”
箫绝情被她一连几个问题逼得有些狼狈,脚底下更是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了两步,脸色早已变得苍白,透明如玉:“好,我不背弃!”
说完,他迅速转过身飞奔而去,贺兰飞舞站在原地一声苦笑,无比挫败:失败,还是未能将他的实话逼出来。东阳王,我究竟该怎样做,你才肯对我说实话?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我,你怎知如何做才是为我好?
便在此时,身旁人影一闪,风飏已经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有他守护,箫绝情自是可以无恙,贺兰飞舞不由微微一叹,垮着双肩慢慢回到了房中。
满心悲愤的箫绝情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远离客栈的一片僻静的旷野之中。顿住脚步,他只觉满腔苦闷无处发泄,不由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声震长空!无数栖息在树上的鸟儿被他啸声惊起,各自振翅啼鸣,一时好不热闹!
啸声良久方歇,箫绝情已经单膝跪地,手抚膝盖剧烈地喘息着。便在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便淡淡地开口:“出来。”
风飏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搀了起来,满脸无法诉说的担忧:“王爷,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千万小心控制自己可好?早上你见九小姐上了简行云的马车,我看到你眼中有紫芒一闪而逝……”
“真的?”箫绝情微微吃惊,神情瞬间变得凝重,“它……它居然又要出来了吗?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