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九九的问话,男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淡淡回应:“大离国,永乐州,怀川县,清平镇,万里邙山中。”
声音十分平静清淡,轻描淡写。
白九九苍白的小脸覆上一抹疑惑,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华国历史。
最终得出结论,这个大离国根本就没有。
她似乎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也就是穿越了,还是身穿。
疑惑的脸庞逐渐浮现一抹青色,眉头紧锁。
太爷爷的话成真了。
“老天爷,你玩我呢。
穿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你是不是故意的?”
可怜的白九九在心里哀嚎,接受倒是很快。
毕竟十岁那年她就知道自已有这么一劫,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而已。
现在好了,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往后要怎么办才好?
想着这些,脸不由得垮了下来,扁着嘴。
她的电脑,手机,美食这下都没了。
更可恨的是,新买的越野车啊,才开了不足三天呢。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回家去,躲在白家避劫。
男子见她低头沮丧,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脑海里不由的想到九玄真人的话。
“二殿下一生磨难,亲缘浅薄。
兄弟姐妹皆绝,父非父,母非母,十八岁后人生凄苦,一世惨淡,唯有稚儿伴随,但也跨不过二十三岁的死劫。”
当时他不信,怒斥九玄真人胡言乱语,拂袖而去。
并扬言不姓命。
半年后,皇宫遭遇变故,一夜之间兄弟姐妹皆死于皇宫的一场宴会。
唯有他那几日身子不适,并未饮酒,捡回一条命。
太子与他一奶同胞,身患重病也没在宫宴之上。
其余皆绝。
父皇母后性情大变,不但没有查询宴会酒水投毒之事,反而说他便是下毒之人。
他不解,也无法接受。
在一众暗卫拼死保护之下逃离皇宫回到府中,又遇到军队入城包围了王府。
那一夜京城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他身受重伤。
看着满地的尸体,嗅着浓烈的血腥很绝望,激起了心中的戾气,以一已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要查清楚真相。
一路拼杀来到太子府,却见堂堂一国太子横梁于门前,身下还有一地血书,写着:“我是罪人,自知有愧,以死赎罪。”
他差点崩溃。
那可是待他极好的亲兄长啊,为人如何自已能不知吗?
太子温文尔雅,勤政爱民,有口皆碑,能有何罪?
太子妃服毒惨死,府中下人皆是如此。
他不信事情会变成这样,奋力杀光一路追随而来的士兵,拖着被血染红的长剑一步步跨入太子府。
入目皆是殷红一片。
心像是裂开了一样,痛,怒,怨。
眼珠一点点变红,身上冒出丝丝黑气。
追杀的士兵又到了,他不记得自已杀了多少人,战了多久,是怎么走出太子府和京城的。
再有意识时,身旁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正在哭闹。
头顶是一片透光的屋顶,发霉的潮气不断灌入鼻腔。
动了动身躯,疼痛难耐,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那孩子吵得男子心烦意乱,闭眼就能看京城那一夜的惨象,以及太子皇兄瞪圆的双眼。
心里的戾气不但没消,反而更加严重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所有人。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逆光而来,轻轻抱起孩子哄着。
片刻后,哭声没了,逆光的身影坐下,男子血红的双眼看去,发现正是九玄真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试图改变过,但无用。
既然如此,那就应天顺命,等待转机。”
九玄真人头发雪白,脸上却没有半点皱纹。
声音清澈无比,似能安抚人心。
男子的心绪逐渐平稳,杀意却不减丝毫。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想问,喉咙就像被棉花堵着一样开不了口。
真人看着他浅浅一笑,继续道:“我知你想说什么。
而我什么都不能说。
这个孩子是太子妃藏在床底下的,我赶到时,他很乖。
稚子命苦,就把他与你带了出来。
墨子衡,有些时候人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言必就墨墨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墨子衡才问了一句:“真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京城之变为何不早点告知?”
言语冷漠,有着杀意。
九玄真人苦笑摇头,回应道:“是你自已不信的。”
墨子衡沉默了。
在那一刻他后悔,心底的戾气再度涌动。
真人叹息,抬手抚上他的额头,一股柔和之气缓缓灌入。
戾气一点点消退。
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命该如此,你也无需自责。
但这并非结束,你身中双煞,命不久矣。
这孩子的血能让你坚持四年,四年后想要活命,得看机缘。”
闻言男子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事到如今他都无法接受。
父皇母后为何变得冷漠,皇宫之变又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还求什么活命?
所以他无动于衷。
九玄真人叹息,缓缓将手收回,继续道:“事已至此,只能寻求变更才有一线生机。
我不能直接出手助你,把你带出京城已经违背天意,再多无能为力。
记住我的话,永乐州,怀川县,清平镇,凹子村后邙山是你一生的转机。
这孩子是太子的血脉,带着他去哪里吧。
老朽违背天意,惩罚将至,不便多留。
此后一切都靠你自已了。
撑过去一切真相早晚明了。
撑不过,这一世变成过眼云烟。”
话落真人起身走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
四年了,他在凹子村受尽排挤,每隔七日双咒发作,痛苦难耐。
要不是身旁的闹闹,早就撑不下去了。
墨子衡每日都会带着孩子上山一次,心里虽然不抱任何希望,可血海深仇以及四年前的宫变让他不甘。
弄不明怎么回事,即便是死,恐也难安。
只是这四年来,他过的也不好,村民排挤,被迫搬到山里住在石洞中。
一年前京城有人寻到了他,刺杀接连不断。
终日在山里躲躲藏藏,疲惫不堪。
要不是心中的执念撑着,恐也难到今日。
远远的看着垂头丧气的白九九,墨子衡眼底似有希望一闪而过。
心里却打起鼓来。
这个女人奇装异服,从天而降,又这身打扮,会是天外来客吗?
据传九玄真人也是由天外来的,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女人一副弱不禁风模样,能帮助他吗?
白九九不知墨子衡心中所想,她沉浸在自已穿越应劫之事上难以接受。
一时间现场安静无比,唯有黄昏时刻的微风拂面,青草木香也难让她接受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扯了扯白九九的衣袖。
“姐姐,天黑了,二叔说夜里山中危险,我们该走了。”
小团子声音很软很糯,好听极了。
白九九偏头看着她,眼里的难过与无可奈何藏也藏不住。
太爷爷一语成谶,验证了她的劫,白九九能如何?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尽快度过此劫,寻找办法回去吧。
于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道:“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像是对团子说的,其实更像自言自语。
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能帮她吗?
“咳咳。”
墨子衡轻咳,白九九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成人在这里。
目光缓缓看了过来,昏黄的阳光落在墨子衡身上,哪怕狼狈,也能看出他并非一般农家之人能比。
白九九没有多想,也不打算与这个醒来就要掐死她的人说话。
墨子衡这些年一直记得九玄真人的话,无论眼前女子能否对他有帮助,至少是个希望。
否则终身难安,毕竟她和九玄真人一般,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于是道:“在下许大牛,无意对姑娘如何。
刚才的过激实在不该。
如若姑娘不嫌弃,可跟随在下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白九九瞪了他一眼,人生地不熟的,她就算想不跟着人家走也无法。
更何况要天黑了,看眼前一大一小点装扮,定是与华国古代一样。
这样的地方深山都有野兽,即便自已不怕,能应付,也不能住山里啊。
所以即便不甘不愿,也只能跟着人家走了。
白九九不是这里的人,并无男女大防的概念。
墨子衡身负血海深仇,也不计较这些。
白九九点头后,他如释重负般领着人走向自已居住的山洞。
要是换了四年前,墨子衡断不会如此这般。
大离国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非直系亲人,都要避嫌的。
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及这么多?
从天而降的人,许是他人生的转机呢?
所以墨子衡不想错过。
至于旁人知晓会有什么言论,顾不得那么多了。
两大一小的身影走在山中,小团子累得额头全是汗珠,却一言不发。
过了之前砸晕墨子衡的地方时,白九九一路上看到了好多地方都有血迹,甚至是尸体,
这还是墨子衡故意带她走偏一些地方,不然更多。
白九九心中有疑惑,却没心情去问。
墨子衡也不打算处理这些尸体,邙山之中野兽众多,到了晚上这些尸体都会被拖走。
几年来刺客杀手来了不知多少,都成了山中野兽的口中粮。
只是这里能躲的地方都躲过了,如今是不是该换一个地方居住了?
凹子村不行,那就邙山另一边的桃花村吧。
杀手刺客在邙山找不到,短时间内也不会想到自已还会留在邙山脚下。